西藏生死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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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轻盈的,思念才是最沉重的苦难。想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你的皮肉里。你还摸不着,看不见,年年月月,直到思念变成习惯,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想忘忘不了,想丢丢不掉。
引
- 草原上,除了那个一年回来一次的男人,还没有人值得她为他打扮,夜立深宵。
- 被爱浸润着的女人,容不画而媚,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的幸福。
- 汉子们要想在月明星稀的夜晚钻进自己心仪女人的帐篷,第一件事就得把人家帐篷门口的狗赶走。久而久之,人们便把男女之间那没有约束、自由自在的交往说成是“打狗”。
- 草原上,狗儿和女人,是相辅相成的绝妙风景。
- 草原上的草一茬一茬地黄,一茬一茬地青,年年岁岁,人长了,发长了,心仍停留在最初。
- 从此,这乐章就留在他们心上,用思念的笔增添着精美的细节。天天等、月月盼,只为有一天能让爱的乐章持续下去,与日月一样长久。
- 措姆感到一阵眩晕,持刀的手无力地向后挥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扎到。母熊挥起一掌,砸到措姆的腰上。骨头“咔嚓”响了一下,身体就像被折断的干草,无力地飘落在焦黄的大地上。
- “公扎……”她仰天狂叫,绝望的呼喊声穿透云霄,在草原上层层推远,消失在雪山重叠的远处。
- 草原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开始还只是枯黄的草尖随着风摆动,一会儿就变成了狂风席卷黄沙漫天飞舞,“呜呜”的风声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来一般,像冰弹子打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瘆人的白光。
第一章 少年的原野
- 四千五百米的高原上,普通行走相当于内地负重十五公斤,天地宽得没有边际却贫瘠得每一份食物都需要跟自然去争抢。所有生命在荒原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自然的风雨捶打着你也同样捶打着他。要想活下去,只有把自己融进这片高原,适应它,忍受它,跟沙跟草一样,让自己变成它的一部分。
- 藏北草原上的牧人,自古就是以食肉为主。这里的日子,是需要力量的。他们血管里涌动的不只是鲜血,还有豪气干云天的气势和战胜一切的博大胸怀。
- “伦珠”在藏语里是“天成”的意思。
- 儿子,你一定要记住,凡事都不能做绝,打猎也是一样的。事做绝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明白吗?”
- 草原上的规矩,大型狩猎后,都会给秃鹫和野狼留下些猎物。秃鹫专吃尸体。这几年生活好,风调雨顺的,草原上死的动物和人都不多,秃鹫也开始饿肚子了。而冬天,小动物们都躲在洞里,荒原狼捕食越来越困难,饿极的狼就开始攻击牲畜。狩猎时留下大量的血腥味,这些以血肉为食的动物都会闻风而来。有经验的老猎人会在狩猎地给它们留下吃的,它们吃饱了,人畜就会安全一些。
- 枪声并不大,如炒豆子一样,却让所有的动物闻声而逃。在动物心中,两条腿走路的人类是最可怕的,离他们越远越好,因为他们有枪。
- 公扎知道那两头瘦弱的野驴是父亲打的,两枪两头。这就是父亲说的优胜劣汰。打猎是万不得已的,既然要用它们的生命换取人的活命,那么人就应该仁慈一点,尽可能地做得好一点。瘦弱的野驴在严酷的生存竞争中迟早要被淘汰,与其让它们在与狼的搏斗中被生生地撕裂,还不如这样一枪去得痛快。
- 草原上的法则就是这样,既要相互搏杀,又要相互依存,谁离开谁都不行。
- 日出跟着牛羊走,日落跟着女人走”
- 突然从山前的寺庙里传出呐喊声,想必是那些破四旧的革命小将又冲进了寺庙吧。
- 小将们高呼着口号,把菩萨抬出来扔在沙坝上,提着锤子开始砸,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伴着僧人们的号哭,响彻山谷。那些身居庙堂高高在上的佛菩萨转眼间就变成了破铜烂铁。
- 山石间的扎多,背影看上去那么坦坦荡荡,衣袂飘飘。
- 公扎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格萨尔王传”,字都是用金粉写的。
- 傍晚,公扎听爸拉和阿妈拉说,寺里的老活佛被抓起来了,晚上开会批斗他,原因是他把寺里历代活佛传下来的佛像藏起来了。特别是那尊铬铜银黄金合成的药师佛像,是错鄂寺的镇寺之宝,传说是格萨尔王宝藏中的一件,是上古之物,上面记载着格萨尔王宝藏的秘密;同时传下来的还有一部用金汁写的《格萨尔王传》,平时轻易不让人见的。罗布顿珠说那是大毒草,一定要找到交到县革委会亲自处理。
- 远处,牧人赶着牛羊慢慢走来,阳光斜射,长长的影子拖在草地上,如一幅移动着的水墨画。偶尔,哪个人或是哪只牛羊走慢一点、走快一点,影子就交叉了。黑黑的色块便重新组合,成为一幅新的画面。远处的湖总是波光粼粼的,光斑如钻石一般闪烁着。雪山永远屹立在那里,千年万年。天上总会有鹰,俯冲或是滑翔,恰到好处地点缀着这片山水。
-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人们喊着“破四旧”“不信神,不信鬼”,却在每一个节日到来时,依旧挂幡祈求平安、祈祷吉祥。
- “是他,打死他、打死他!”人群被他这么一问,立即沸腾起来,无数双手指向绑在经杆上的活佛,怪叫声响彻云霄。
- 也许是因为扎多的过于平静,也许是因为那一丝血腥,又或许是因为人体内恶的一面被那一巴掌刺激到了,人群开始骚动,继而涌动,零乱的脚步声混着声嘶力竭的喊声如潮水一般向那个平静的老人压去,拳打脚踢……
- 天永远是那么蓝,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远处的雪山发出淡淡的银光。藏北的山,海拔上的数字大得吓人,但当你真正到了这片高原面对它们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高远。特别是无人区的雪山,一层一层铺陈开去,仿如丘峦一般,就如哪个仙人随手丢下些晶莹剔透的宝石,随意扔在了空旷的高原上,又仿佛牵着手的二八少女,亭亭玉立,秀雅美丽。
- 没有感情钻钻帐篷容易,像达娃和单增,因为都爱着对方,一旦再有牵扯,只怕两顶帐篷就不会再平静。所以,有了感情的男女是不适合草原上约定俗成的成年游戏的。
- 这个男人,一向都是受人尊敬的,如神鹰一般高傲,哪里受过这份委屈啊
- 公扎笑了一下,放下袋子,坐在草地上,掏出怀里的肉一点点咬着。他是舍不得一下全吃完的,吃一会儿停一会儿容易让肚子产生饱腹感。
- 错鄂湖清澈碧蓝,就如一块远古遗留下来的美玉,在蓝天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 草原上的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知道谁能碰,谁不能碰,遇到什么该绕道走。如果仅是一头獒,雪豹不会畏惧;两头獒它就只能勉强对付。然而,獒是草原上最团结的动物,十里之外只要有情况,其他的獒闻声都会迅速赶去增援。
- 草原上的母亲,对于孩子的伤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哪个孩子是不受几次伤长大的。这些伤痕,是儿子成长道路上必须经历的关口。受一次伤就意味着孩子又长大了一些,只有通过层层的蜕变磨炼,孩子才能变成草原上顶天立地的汉子。
- 这夜的月光格外凄凉,这夜的寒风格外刺骨。
- 月光实在凄清,公扎感觉自己的骨头在月光下变成了冰柱子。他抓着父亲的手,见父亲的手蜷曲着,便想给他掰开,分开父亲的手指后赫然发现掌心握着一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上还有一朵花。
- 公扎习惯性地立于山道边等他先过。这是父亲生前教他的,见到僧人,无论老幼,都要谦恭。他们是有学问的人,是佛祖的使者,俗人不可对他们失礼。
- 在失去父亲后,公扎心里的某一角仍旧温暖着,虽然小小年纪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温暖,但与措姆见面成了公扎心里每一天的希望和期待。
- 公扎偶尔会带点干肉,给措姆一个人吃,说她不吃就没有力气教他了,自己则不吃。措姆会乖乖地听公扎的话,一边吃着,一边比比画画地教公扎。
- 荒原上的孩子醒事都早,女孩十二岁就算成年。这一对从小在草原上你追我赶着长大的伙伴,随着这次公扎要去当兵,两人的心里开始出现变化。措姆每天着急,生怕哪天公扎走掉了,公扎是怕自己当兵回来后措姆嫁人了,见不到了。然而谁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想尽办法多在一起待着。
第二章 眷恋从分别时开始
- 月下的湖水总是泛着粼粼的波光,细小的波纹轻柔美丽。湖深处,一层轻薄的雾,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极了女儿家的心事,若有若无。
- 公扎看着江水,又偷偷跟措姆说,老师不如你讲得好。老师讲的他听不懂,措姆讲的他都能听懂。措姆听了,微微笑着,脸泛着红晕,夕阳照在措姆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模糊而美丽。措姆的笑在这层光晕里放大放大,整个浸润到公扎身体的血管里、心脏里、脑海里。
- 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各种野花尽情地开着,如五彩的绒毯一样铺到了天边。风拂过,花朵弯腰低头,左右摇曳。青草下,偶尔会有黄色如小伞状的蘑菇,或独立或三两个在一起。
- 波拉(藏语:尊称语,对男性老人的尊称,类似于汉族的爷爷)
- 天上的星星啊,像阿哥的眼睛,看着地上阿妹的身影。小小的酥油灯啊,一夜到天明,不见阿哥你的眼睛,落进帐篷照亮阿妹的心。
- 记住,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比你高,也没有人比你矮。
- 措姆的阿爸阿妈和两个叔叔只有她一个女孩,宝贝得如眼睛一样。当措姆提出自己长大了,想独自住时,两个叔叔第二天就给她在大帐篷边搭了顶精致的小白帐篷。
- 草原是空旷寂寞的,但草原也是广阔博大的。有了心事的女儿格外喜欢草原,一个人走在草地上,静静的,翻江倒海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独自思念着,然后因为思念而变得幸福。
- 草儿青了黄、黄了青,四季交替着,草原的动荡渐渐平息,人心也渐渐安稳。
- 思念如涨潮一般,泛滥成灾。
- 一阵沉默过后,石达轻声说:“你心里除了他,就看不到别人吗?”“石达,对不起,你两次来都没让你进帐篷。但我心里只有他,没办法装下别人。”措姆低了头说,“央吉是个好姑娘,好好跟你阿爸说说,娶了她吧。”
- 狼是最懂羊的,知道那些家伙遇到危险除了躲避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只要不跟人冲突,对付起来容易得多。
- 藏北的狼都是单独行动,很少集体捕食,如不是万不得已是不愿跟其他兄弟分享食物的。
- 没有承诺,没有誓言,没有心灵的交会,谁都不会当成天长地久来对待。
- 约定俗成的规矩,身体遵守了,心却未必能。
- 草原上的规矩,男人钻姑娘的帐篷,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外人都是不能干涉的。
- 党药是藏北草原部分牧民对西药的称呼。过去草原上没有西药,十八军进藏后,汉族医生走进羌塘高原给牧民治病,这种药才流传开去。因为是共产党带来的,所以牧人都叫它党药。
第三章 他的力量
- 这样的信任来自直觉,两个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年龄的人,在这一刻,心是相通的。心与心的交流,与地域无关。
- 人总归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一样。
- 仿佛他又回到那间暗暗的只有天窗处有一缕光亮的殿堂,身后是佛祖慈悲的眼,身前是信众虔诚的目光。殿里香雾缭绕,经声不断。回家了,终于回家了。佛祖眷顾的地方,那才是他的家,是他心灵的皈依地。
- 相信你的男人,他是咱草原上的雄鹰,雄鹰飞得再高,太阳落下时都会回巢的
- 生前的一切恩怨,随着死者的逝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 草原上的汉子,一生要遇到很多挫折,只有冷静,才能闯过难关。
- 藏原羚是最先受害的动物,它们因为眼睛大,沙子进了眼睛后容易发炎,最后看不见了只能饿死。
- 藏北荒原的狼一般是不合群的。它们喜欢单打独斗,独自承担风险但也独自享受成果。草原上如果不闹雪灾风灾让所有的小动物都躲了起来,狼们是不会招惹牲畜的。千百年来跟人打交道的结果告诉狼,万不得已要跟人争抢食物时,只能团结起来,用一部分同类的生命去换得种族的延续。
- 这草原不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的生命要共享大自然的恩赐。
- 狼灾的到来,对于牧人来说是灾难,但对于嗜血的猎手们来说,则有着暗暗的期待。血液加快了流速,神经不由自主地在这个风沙肆虐的季节里兴奋。
- 一个好猎手,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直觉同等重要。
- 没有枪的牧人,或是赤手空拳,或是单刀跟狼展开了近距离的搏斗,身上脸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狼的,受伤了甚至顾不得看一下。措姆在女人队伍里,敲着脸盆大声呐喊着给男人们壮威。
- 公扎移动着枪口,在要扣响扳机的刹那,那只狼抬起头来,一抹寒光射向公扎,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眼神里竟有些万事皆空的悲哀。公扎看着它,心有些发软,那需要多少年的血拼才能换得如此低调的姿态啊。
- 同样是为了果腹,要在荒原上生存下去,有时不得不付出十倍的代价。当人饿着肚子用枪口对着其他动物时,人与狼是何其的相似。
- 未婚先孕在草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草原的夜是寂寞的,寂寞的男人女人总要找点事做,“钻帐篷”也就成了夜色下最普遍的娱乐方式。当然,这种娱乐有时也是有后果的,那就是女方怀孕了。既然大家都认可夜色下的行为只是一种游戏,当然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有了后果共同担当。姑娘生下孩子自己抚养,男人适当给些牦牛绵羊作为补偿。
- 草原人自有自己的道德标准。首先是生命要得到尊重,不管这个生命来自谁的血缘,他既然来了,就是草原的一分子,是牧人的后代,理所当然地享受牧人后代的待遇:有羊有牦牛。知道父亲或是不知道父亲都没关系,有母亲就行了,母亲的脊背才是孩子成长的摇篮。你看那草原上跑过的动物,哪一个生命是由父亲抚养的呢?
- 劳动力是支撑帐篷最稳固的杆子。
- 第五天,有人在无人区捡到央吉的头巾,上面沾满了血迹。那一晚,次旺的帐篷里女人哭了一夜。那一晚,石达疯了一样,骑着马在草原上乱转。
第四章 如果可以爱下去
- 你男人很多是不是?杀死一个还有两个对不对啊?
- 次旺的女人也立在帐篷边,看着两匹马消失在草原深处,冷笑着说:“有人真是白费了心思啊!”次旺飞起一脚踹在女人的腰上,女人当即摔倒在地。
- 然而,这件事情却让措姆和公扎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爱,不再是无所顾忌地盼、无所顾忌地守了,丧亲的疼痛加上世俗的眼光让这段两小无猜的感情迷茫起来。
- 每天,他总用目光悄悄地追随着措姆,看她孤独地从草地上走过,心便如草原狂风下的干草一样,抽搐着却又无可奈何。
- 血流了,泪流了,生活还得继续。
- 我今天要去远方离别时你说请不要把我遗忘我们的誓言高高挂在天上那些白云,那些星星,那个月亮看着我们约定今生约定来世相约永不忘美丽的牧羊姑娘爱了你无论日月怎么变迁我都把你放在心上美丽的牧羊姑娘你的笑声挥洒在蓝天下留在了我的心房给我一顶帐篷哟,想牵你的手共度一生不再心伤给我一片天地哟,想伴你的爱漫舞天涯不再彷徨牧羊姑娘,可爱的牧羊姑娘何时才能回到我身旁,何时我们才能一路花香不再分离是不是我的奢望今生的爱是不是已经散场爱了你难道就只能绝望没有你的日子天天是情殇
- 草原的女子别看平时嘻嘻哈哈的,只知打茶挤奶侍候男人,一旦风雨来临,她们绝不躲在男人的身后,而是跟男人并肩站在一起,镇定自若,共同迎接风雨。
- 一些怨,就能代替了天大的恩吗?
- 措姆把酥油放在掌心焐化了,分了一半给卓麦,两人往脸上抹着。在雪地行走,紫外线反射强烈,皮肤很容易灼伤。酥油是很好的防晒品,牧人出门都会带着。
- 对我来说,没有他,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再说,你是我的朋友,草原上尊贵的客人,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冒险而不管呢?”措姆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这个开朗热情的草原姑娘,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脸上再难出现明媚的笑容。
- 此时,吃东西是最好的镇静剂,既补充了体力,又能让心安静下来。
- 朗久旺丹在藏语里是“十相自在”的意思,是藏传佛教《时轮经》的精髓,也是时轮金刚的核心表象意义。
- 在西藏,野外修行的人很多,深山老林里的、偏僻的荒无人烟处,虔诚的信徒找一个能容身的洞窟,与世隔绝,不与人交流,只与心中的佛祖对话,一住多年。
- 没有自己亲密的男人在身边,没有依靠的女人也能独挡一片天。女人的柔弱和眼泪,是为自己的男人准备的。
- 公扎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壁上的字,轻声念道:“藏历土牛年,加龙人入侵纳仓德巴,族长下令把老人、女人和孩子们送去佛祖安排好的地方。我们是留下来保卫草原的纳仓德巴战士,向上天发誓要用生命守卫家园。加龙人守在山下,堵死了每一条出路,要我们投降当奴隶。山洞里没有肉、没有糌粑。错鄂草原是祖先留下来的天堂,我们把它丢了。草原不在了,它被强盗夺了去,战士的使命无法完成,我们集体向草原辞行,将实践祖先的诺言:草原在,战士在;草原亡,我们亡。我们是纳仓德巴英勇无畏的战士,我们将追随先祖的脚步去到香巴拉。”
- 人如果狠起来,比草原上任何动物都要狠上十倍不止。
- 来,“上面写的是:在这里每走一步,对于我们关于地球的知识都是一种发现,每个名字都是一种新的占领。直到一九〇七年一月为止,我们对于行星面上的这部分与对月球背面同样一无所知。——瑞典斯文·赫定
- 神话的传说追根究底,总会在某朝某代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牵出历史的丝丝缕缕来。
- 因为喀果就住在这个山洞里,我只要找到喀果就能找到这里。原来他一直要我找到喀果是这个意思。
- 远处雪山隐隐约约像列阵一样,高低有序地排列在一起。湖水清澈碧蓝,微波荡漾。错鄂湖在藏北的湖泊中算不上多有名气,然而独自面对那一池烟波浩渺时,仍然会震撼。雪山和湖,一刚一柔,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丽放在一起彼此融合时,竟是那么和谐恒久。
- 日给星出来时,大青石的影子朝向正南的方向。那长长的影子啊,是佛祖在给迷途的人指点方向。”
- 人心稳不稳定,与药师佛有何关系?那只是人本身的问题
- 我曾经听我的阿爸说过,那尊佛像来自无人区的神湖,他说那个神湖宽待所有的生命,无论人还是动物,只要进入湖里,都可漂浮在水面上,让你感受到生命的真正平等。”
第五章 思念的狂风细雨
- 我们的‘文殊菩萨’真的走了!”当收音机里传出一阵杂音后,普布转过身来,眼含热泪,看着周围期待的眼神,呜咽着把刚才听到的译成藏北话。“文殊菩萨”是牧人对毛泽东主席的尊称。
- 死亡是轻盈的,思念才是最沉重的苦难。想一个人,他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你的皮肉里。你还摸不着、看不见,年年月月,直到思念变成习惯,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想忘忘不了,想丢丢不下。
- 到山脚下,听着空中传来神鹰的鸣叫,公扎再也无力承受心中的痛,颓然地猛扑在地上,压抑的哭声和着悲鸣的风一起呜咽。
- 没有措姆,公扎是孤独的,整个人都寂寞冷清,就像错鄂湖的水一样,表面看上去还是那么美好,波光粼粼,清澈碧蓝,伸手感受一下,那彻骨的冷,直达你的心脏。
- 无论当事人如何伤痛,草原的太阳都会按时升起,按时落下。
- 随着岁月渐长,措姆的身影笑容在公扎不尽的思念中愈加深刻,在每个晚上每一个白天陪着公扎生活着。
- 大殿里,酥油灯重新点亮,久违的佛光弥漫了大经堂。公扎坐在柱边,背靠着大木柱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恍如隔世。
- 该尽的责任还是得尽,无论有多难;该了的义务还是得了,无论有多险。
- 错鄂草原附近能打的动物真是越来越少了,新一代成长起来的猎人不再像老猎人那样不打带崽的、不打怀孕的。现在的年轻人,打猎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维护牲畜的安全,而是娱乐的性质更多了一些。一枪出去,看着鲜活的生命冒着鲜血瞬间倒下,兴奋就随之而来。
- 万事总有源,凡事总有因。只是这源在哪里?这因又是什么?
- 公扎坐着,就像一尊史前的雕像,脸上镌刻着草原人的历史。
第六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 那些经过千难万难才挤出的草,忙不迭地生长着,然后开花、结籽,在极短的雨季里完成生命的更替,等待来年再一次无法预知的发芽。
- “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人物。
- 所有日程按照旅行社事先的设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参观布达拉宫、参观大昭寺、参观色拉寺、参观扎什伦布寺、游一下纳木错、去林芝看原始森林……
- “拉萨有很多藏漂,你到八角街去转一转,在茶馆里留个言,感兴趣的人会去找你的。”
- 阿钢的热情开始让风很不适应,习惯了跟人保持距离的她,总觉得太过热情的人一定有什么目的,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陌生人不设防地好呢?
- 美丽,光彩照人,是风这样的女子每天必修的功课!
- “我想我有一天还是会去拉萨定居的,只不过现在我还得找食。风,你想想看,咱们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使我们都成了金钱的奴隶了?每天为钱而奔波,几乎体会不到真正的快乐。而在拉萨,那些贫穷的人每天都乐呵呵的。”
- 女人和孩子啊,那是男人的未来,是帐篷的希望。
- 热了,随手脱下皮袄,两只袖子往腰上一拴,古铜色的肌肤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 老人面对火光坐着,不时往火里扔一两块牛粪饼。并不是火不够旺,老人只是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心底的忧伤。
- 人终究是要离开的,草原再美也不会永远属于一个人。
- 别小看这团看似乱绕在一起的绒毛,戴在眼睛上,既不遮挡视线,又可防止雪地上反射的光。在没有太阳镜的高原上,牧人自己发明了预防雪盲的好东西
- “我习惯了!”公扎说着闭上眼睛。他何尝不想女人,一个人的夜晚,常常回忆措姆温暖的胴体。然而,他无法把任何一个女人当成措姆。措姆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也无法让别人分享只属于措姆的男人。
- 家养的母牦牛对强悍的野牦牛特别中意,牧人一不留神就会发现它跟着野牦牛跑了。
第七章 没有防备的遇见
- 空旷无人的荒原上,下弦月挂在影影绰绰的山头,星空璀璨,一顶帐篷,一堆似有若无的火光。低沉的歌声无限悲凉。
- 物质丰富的副产品就是人心开始向背。
- 我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说话、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离开大都市,没有车水马龙的生活,我发现自己更像个女人,苦了我可以说出来,累了我可以坐下来休息。没有人会盯着看你坐了多久,没有人会催着你干活……”
- 你喜欢西藏吗?”海子过去,站在她身边。“喜欢,但不属于我。你呢?”“一样的。来拍照可以,让我在这里生活,还是太困难了。”
- 风站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其实是没有灰的。她只是习惯了在高档的皮椅上落座,坐在石上、沙子上总会下意识地认为有灰。 如果真脏了,用手拍拍就能干净吗?
- 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无论你多美丽或是多丑,无论你多有钱或是多贫穷,时间最终都会让你们走到同一个终点:发白了,背驼了,腿颤抖了,牙齿掉了……
- 当然,她说得最多的还是大哥和措姆的故事。在她心里,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对措姆的爱恋是草原女人一生所向往的唯美的爱情。那样的爱情,何尝不是城里女人一生所向往的?
- 这一次,他一个人走了,急着见到的不是佛祖,而是荒原深处的一个姑娘。
- 神鹰的身影出现在哪里,下面就会有断气或是即将断气的生命。
- 这些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到这荒原上找罪受。
- 尼玛,最后看到太阳落下也最先看到月亮升起的地方,这里离天最近离海最远,它是世界屋脊的最高点,是第三极的顶峰。绒马是尼玛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也是靠近无人区最后的一个乡。
- 看看草原上,哪个女人的脸上没斑呢?那是太阳送给女人的礼物。有了这样的礼物,她才是草原上的女人。”
- 风看着公扎,心里动了一下。这个野性的男人,每天都在冲击着她习惯了的生活方式。自己以前接受的东西真的对吗?比如生肉不能吃,比如不洗手就不能拿食物,再比如脸蛋上要涂上众多颜色才算漂亮?甚至还有男人的帅气,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才算风度翩翩吗?眼前这个皮肤黑红的汉子,一身尘土、吃生肉、高兴了欢畅地笑,不高兴了一脸沉默,难道不帅吗?
第八章 相处后决定爱不爱
- 那个人影, 有着玛尼石一般青润的色彩, 一种如大岩石一般尖利的感觉突然抓紧了她的心。
- “人的欲望是没有底的。”公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这几天走得越来越慢,风一会儿说累,一会儿喊饿,耽误的时间越来越多。昨天在一个美丽的小湖畔,她居然说头疼得厉害,非要休息半天。那半天她却带着两只小羚羊在湖边玩得挺美,哪里像个头疼的病人?
-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善良的心还在,那就是好人。
-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精美绝伦的物件!色泽不是纯黑的,而是一种深蓝,如大海的深处,如神湖的湖心;亮,亮得就像天上的启明星。
- 公扎看着她灵动的眼睛,转开了头,曾经措姆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措姆,公扎的心隐隐作痛。
- 我在城市里也会迷路,还会迷失自己。”
- 这是一张典型的高原男人的脸,皮肤粗糙得就像史前的岩石一样,唇厚实有些干裂,因多血症造成鼻翼宽大但却挺拔,眉粗黑有些像利剑,额头有两条深深的纹路,就像荒原上纵横的山脉。羊皮袄已经围到了脖子上,卷曲的有些发灰的羊毛在晚风的轻拂下,微微地晃动……
- 没有愉悦感是忧郁症的前兆哦。”
- 牵肠挂肚地想念一个地方,却无法再次成行,无法再次走近!那种痛,只有切身,才能感悟。
- 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她突然间不喜欢蓝山的味道了。她想念藏北荒原的泉水,清纯甘洌,回味略甜。
- 十来天的相处,在路上绝美的风光里,没有情人间的海誓山盟,没有你恩我爱的缠绵。思念,在不知不觉间浸入心田。
- 单增和白拉看着公扎的背影,热泪盈眶。
- 多年的行走,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天地,只用心感受,而不是用语言交流。
第九章 抹不去的痕迹
- 他从未对她表示过什么,甚至连一个别有深意、让女人欣喜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就这么爱上了,无可救药地日思夜想,然后独自伤悲。
- 我今天要去远方离别时你说请不要把我遗忘我们的誓言高高挂在天上那些白云,那些星星,那个月亮看着我们约定今生约定来世相约永不忘美丽的牧羊姑娘爱了你无论日月怎么变迁我都把你放在心上美丽的牧羊姑娘你的笑声洒在蓝天下留在了我的心房给我一顶帐篷哟,想牵你的手共度一生不再心伤给我一片天地哟,想伴你的爱漫舞天涯不再彷徨牧羊姑娘,可爱的牧羊姑娘何时才能回到我身旁,何时我们才能一路花香不再分离是不是我的奢望今生的爱是不是已经散场爱了你难道就只能绝望没有你的日子天天是情殇
第十章 陷入险境
- 目光所及的荒原是美丽的,他,就在天堂的一隅,就在这万里无垠的某个角落!
- 他欣赏这样的男人,觉得草原上的汉子就是应该这样,流血不流泪,丢命不丢人。
- 公扎看着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姬迦,在雍西一声大吼中如霜打的小草般,忍不住笑了。
- 说完,色嘎伸出手指搭出山的形状,对着喀果转了两圈,然后停在喀果面前。喀果在色嘎的手心里嗅了嗅,带着两只小崽顺着湖岸慢慢走了。
- 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思念就像一张蛛网,她就是钻进蛛网的小虫,徒劳地挣扎着却无法救赎自己。
- 犹记初见你,那一张历尽风霜的脸,草儿青青野花正艳,云也轻风也软,想执你手从此两不厌。把我的深情放你的眉间,芳心已许此情不变,天为证地为鉴,让这日月从此恒久远。
- 星星总是清晰明亮,就像织在天幕上的一般,疏密之间恰到好处。
- 穿越五千米的高空,只为找你。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你。你要飞向何方?神鹰啊,可曾看见我思念的人儿在哪里游荡?他有没有瘦?有没有累?有没有无边的忧伤?请告诉他我在这里,白云的下方,渴望随了他去流浪,随了他远走四方。让爱抚平忧伤,把爱种在心房,从此一顶黑帐篷啊两颗心,天涯海角也知道回家的方向。
第十一章 考验
- 她不再想公扎,不再想上海,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她甚至转头看了看重新落回湖面的鸟儿们,它们依旧是那么快乐。
- 公扎听到这里,一把拔下输液的针头就站了起来。
- 没有人声、没有烟火,世事繁华都不在了,只有天、只有地,还有自己的心跳和无尽的思念。
- “这就是命啊。阿妈以前常跟我说,命里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属于你,那时我不信,现在相信了。”
- 爱上同一个男人,这不是对方的错。都想拥有这份爱,这也不是对方的错。错在上天,把同一份爱的种子撒在了两个女人的心田,还让它发芽生长,而最终能使它开花结果枝繁叶茂的,只有一缕阳光。
- 因为爱了,就能无所顾忌地要得到吗?
- 这样一个野蛮的女人却让自己放不下,几次离开后都不想回去,却又管不住自己再度进入她的草场。想起她抱着孩子,竖着眉毛、瞪着眼睛赶自己走的样子,姬迦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笑意。她是自己的女人,今生唯一的女人。
- 姬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表情有些尴尬,说:“呃,那个……从前面那条山谷往东走三天,有个神奇的湖,湖边住着些修行者。有个叫萨木的老者医术很高,他可能……可能会……治好你的女人。”他一说完就掉转了马头,逃一般往回跑了。
第十二章 心似柔软的云
-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软绵绵的像握着只小兔子。他总奇怪风的手怎么那么软,就像没骨头一样,暖暖的,他甚至开始贪恋这来自掌心的温暖。
- 见过数不清的温泉湖。什么样的水质都有,有的泉水含很重的硫黄,有的却如清泉一般什么味道都没有,有的温度极高可以煮蛋,有的温度却刚刚好。
- 这个男人,表面上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里蕴藏着一团火,只不过没碰上合适的引火物罢了。
- 公扎不再说话,这样的笑声,他做梦都不会忘记,可是,她终究不是她。
- 相处越久,越感觉到她的好。有时坚强独立,有时柔弱依人,还会时不时地耍赖,动不动就泪眼婆娑地喊着伤口疼然后头疼脚疼,只为想要被他抱抱,有着超强的好奇心和倔强的性格。
- 放血疗法是藏医古老的治疗方式,就是用一种特制的刀具在人身上特定的位置开口,把坏掉的血放掉。
- 晨光很好地勾勒出了它们身体的曲线,长长的羊角在光影里美轮美奂。西头的山坡上,新出生的小羚羊蹦着跳着,好奇地探寻着这个世界,头年生的小羚羊则安静很多,要么跟在母亲身边静静地吃草,要么转着脑袋东张西望。
第十三章 永夜
- 星空灿烂,月儿藏了一半在云层里,半遮半掩地注视人间这对历尽磨难的恋人。
- 喋雅他。嗡。贝堪则。贝堪则。玛哈贝堪则。喇扎萨目嘎喋。梭哈。
- 再近些,能看见夕阳下的脸庞,低头的昂头的,表情各一。虔诚的手上经筒永不停歇,无论步子大小,经筒都只有一个节奏,缓慢地、不慌不忙地永远朝着一个方向转。就像那层绛色衣衫下的心脏,跃动的是一个频率。好奇者的眼神总是左顾右盼的,脚步有些跳跃,袍裾翻飞……
- 人啊,如果没有健康的身心,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宝都堆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用呢?他始终未能明白。”
- 今生只为你,主婚的是蓝天,证婚的是大地,让这清凉的风带走誓言,印证在雪山之巅,从此身心相随,永不分开!
- 自从到了草原,心一直被感动着,无论是雍西,还是伤了她的色嘎,以及央吉、达娃措,这些生活在荒原上的女人,她们用善良和率真温暖着她。
后记
- 嫁给爱情!这是多少女人苦苦追寻却又得不到的出嫁理由啊!
- 比起星空下手拉手地唱歌跳舞,年轻人更喜欢电脑里那个虚拟而刺激的游戏世界;比起马儿慢悠悠的四个蹄子,他们更喜欢一踩油门就跑的摩托车;比起传统的白水煮牛肉,他们更喜欢川菜的麻辣鲜香!传统的黑帐篷变成了混砖结构的小楼,虽然无法搬迁,但更结实耐用;牧人身上厚厚的袍子也早被轻薄的羽绒服取代,因为羽绒服更保暖舒适。
- 风说,爱了就接纳对方的一切! 公扎说,生活就是不断地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