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合集)(刘昊然、宋祖儿主演)
修订自序 写一场修行
-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 那些故事在我脑海里演练了几十遍上百遍,我也反复地给人讲述其中的精彩桥段,我自己已经享受过构建故事的快意了,未必非要写出来给人看。
- 人生就是这种捣鬼的东西,你汲汲于名利的时候,名利远在天边,你想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又听大明宫中传你作诗。
楔子 狮子心
- 落日给白云镀上一层淡金色,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风忽如其来,流云四散变化,雄狮、猛虎和巨龙在云中隐现,紧接着大群燃烧起来的骏马驰过浩瀚的天空,后面有苍红色的云涛追赶它们。
- 诃伦帖心里涌起酸楚,这个孩子就是太聪明又太脆弱了,这样又怎么能活得长呢?
- 可是自从开始打仗,哲甘的丈夫和四个儿子都死了,小儿子的尸体拖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半边,哲甘抱着他母狼一样哭嚎,整夜不绝。现在哲甘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只剩下这匹老母马。
- 诃伦帖看向帐篷那边,帘子的缝隙悄悄合上了。
- 天空中最后一线光明被暮色吞没。 火烧般的云霞黯淡下去,铁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黑夜来临。
- 年轻人从手甲下亮出拇指,拇指上套着苍青色的阔铁套,表面上隐隐有一只展翅的飞鹰。
- “我不怕被杀死,只希望能死得像他一样。”
- 战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要喝酒,想起他们跟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
- 斥候脸上透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吐出满口的鲜血,一头栽在草丛里,他的背心并排扎着三支黑羽长箭,流下的血早已干涸发黑。
- 星辰已经升起,夜风吹过草原,一片萧索。
- ‘狮子搏狼,狼食麋鹿,麋鹿就草,草也无辜’
- 青阳是狮子,我们真颜是微不足道的杂草,可是就算杂草,也想活在这片草原上!”
- “能带我的女儿去东陆么?让她代替我活下去吧。告诉她说父亲很爱她。可惜以前总是说不出口,真是愚蠢。”
- 这是谢圭最后一次看见龙格真煌,狮子王留给他的是一个夜幕中的背影。他第一次看见龙格真煌怒吼,像一头真正的狮子一般,再不回头。天地尽头隐约有烟尘滚滚卷起,虎豹骑终于来了。
- 旧时代被摧枯拉朽地毁去了,而新的时代则建立在战士的尸骨和妇孺的血泪上。
- 天地为熔炉,万物为薪炭,血泪并煎于其中。
蛮族之主
- 许多年之后颜静龙被称为五百年来蛮族最伟大的合萨,以星相术独步草原,乃至东陆的星相名师都为之拜伏。可是颜静龙总是说,我的老师才是真正看穿星空秘密的人,他其实早已知道了一切,只是他不愿把那个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 蛮族和华族不同,华族是长子继承家业,可是依照蛮族的祖制,成年的儿子们要驻守四方,最亲的小儿子继承父亲的帐篷和奴隶,成为新一代的家主。
- 他长得有马脖子那么高了,一身月白色的缎衣,连脚上的小靴子也是白色的皮子,手腕上缠着白色的豹尾。
- 他的脸色略显得苍白,一双眼睛清澈得像是雨后的天空,乍看去竟有些像女孩。
- 孩子转过头去面对虎豹骑的马刀,慢慢地张开双臂,两袖像是小鹰的双翅,谁都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他把龙格凝挡在自己的身后,这个孩子竟然挡在了父亲和叛逆之间。
- “苏玛……是我啊……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摇晃了几下,无力地倒在草丛里。
- “我会保护你的。”其实他的一生只是为了这句话而活着。
- 选错了主子,大合萨就是妖巫。
- 夕阳铺洒下来,夏季的草原上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女奴们三三五五地聚集在一起,低声哼着颜静龙听不太懂的歌儿,有的在给挂獭皮上油膏,有的在打肉,有的则拿着吹筒引燃羊粪蛋。心里有种慵懒富足的喜乐,
- “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
- 我们北陆有三个州,殇州、瀚州和宁州。有人说北陆是古代一条巨龙,它活了很多年,终于死了,沉积在海床上,泥沙堆在它的骨头上,变成了北陆。殇州是它的头,从头里生出了夸父族,又高又大,凶猛得像是野兽;宁州是它的尾,生出了羽族,又轻又柔软,可以飞上天空;而我们瀚州的草原是龙的胸膛,从心里生出了我们蛮族,最勇敢。”
- 测神的心,我的孩子,”老头子的声音仿佛梦呓,“神的胸膛里没有心,那只是一块铁石。”
- 还是那双海子一样的眼睛,忧伤全部沉淀在湖底,并不显露出来。觉察出颜静龙在观察自己,孩子轻轻地对他笑了笑。他笑起来非常的温和好看,却没有一点欢愉的意思。
-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我不想再这么没用了!”
- 做父亲的,不过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好长大,多活些日子,当不当英雄,又能怎么样?
- 人生苦短,兵者不祥,积尸百万,无非子民,为王者,纵于九幽下身受斧钺之刑,心能安乎?
- 大合萨说得还不全,最伟大的幻术不是封闭一个人的五官六感,而是封闭整个世界的五官六感,也许这样,你才能感觉到真实的存在。”
- 没有平静的世界,神创造这世界,就是使它成为战场。
世子
- 风从滁潦海带来了水气和温暖。巨大的冰甲崩裂,裂缝中流淌着雪水,沉寂已久的土地再次暴露在阳光下,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青茸茸的细草钻出地面,无穷无尽的嫩绿色仿佛从大地深处涌起的碧绿的春水,沿着起伏的草原一直溢到天边。
-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背后,云雀轻盈地掠过天空,爬地菊的小黄花堆起齐膝的花海,直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天边,偶尔远处的草坡上像是飘过白色的云,那是放牧的少年带着他的羊群经过。
- 时光是无鞍的野马,奔驰起来像闪电,最好的骑手都无法驾驭
- 天边的云懒洋洋地舒卷,大地静馨,像是一场春天下午的梦刚刚醒来。
- “不过世上的事情,常常都是这样,有的人求得太急切,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有的人放弃了,却又得到了。其实得得失失又算什么?最终还是都要失去的,只可惜很多人在得得失失的过程里失去了自己的心。”
- 他要有山羊一样的仁慈,这样他才能爱草原上的所有人;他要有狮子般的勇气,这样他才不会退缩;他还要有狼一样的愤怒,这样他才能咬牙切齿地完成一件伟大的功业。”
- 苏玛并不是说他是或者不是废物,而是当一个人变成最亲的人,那么是不是废物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 剑在英雄手,登台傲王侯
- “我们现在一起跪着,总有一天会一起站起来,”吕鹰扬轻声说,“还有……我是你哥哥啊!”
青铜之血
- 这不是它没有智慧,麂子再聪明,也逃不过豹子的爪牙,就像麻雀努力,却不能像雄鹰一样高飞。”
- 这个世界的历史不是用金漆和素布写成的,是用血写成的!
- 我阿妈把我生下来,不是为了让我有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 这世界本来就是血腥残忍的,英雄们都是杀人的魔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你握着刀,变成了魔鬼,杀了你的敌人们,才能保全你心爱的人。
- 英雄注定要踏着骷髅之山登上王座,所谓守护天下,只是史官无耻的粉饰罢了。
-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映着清亮亮的荧光,透明而安静,看上去倒像一个女孩。
- 可父亲的爱毕竟不是大君的爱,不爱你的风流潇洒,也不爱你的弓强马健。 父亲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所以无需理由。
- “我曾听一个长门夫子说,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后悔呢?开始觉得滑稽,后来才想,人力总是有限,有很多事做不到,就一定会后悔。不过我们活在世上,早起晚睡,不就是为了多做些事情,让自己将死之时不至于太过后悔么?”
斩狼
- 白狼啸天。人类无法想象狼也会有这般的风采,它强壮而高贵,全身上下笼罩在晶莹的白色毫光中,其他的白狼虽然也白,却是灰白,这匹白狼的白,是冰雪般的纯粹。
- 他们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只绵羊被放出了羊圈,他就变成了咆哮的雄狮,怒吼着奔向了东陆大地。无论是英雄或者救主,无人可以否认,点燃乱世战火的手中,有一只是属于青阳昭武公吕归尘的。他的理想他的志向最终化为焚烧世界的烈焰。他骑着火红的战马要去拯救这片天下,却发现自己的马蹄下踩满了弱者的尸骨。
枪
- 谦谦君子,当以沉毅为本,少悲喜,多静思。
- “我不知道什么圣人,”黑瞳少年冷冷地看着父亲,“弟弟读过书,我没有;弟弟要出将封侯,我不能;就算上阵,弟弟坐在军帐里,我要上前线拼杀。圣人能救我么?圣人上过战场么?要是上过,他早就被杀掉了。”
- 小女孩的笑容让姬野更惊奇,她笑的时候,那对宝石般的眼睛璀璨生辉,竟是深邃的玫瑰红色,是姬野从没有见过的。
- “北辰之神,浩瀚之主,泛乎苍溟,以极其游。”
- “北辰之神,苍青之君,广兮长空,以翱以翔。”
- 但是姬野并不笑,姬野说:“小时候,我以为我的手比别人的脏。” “为什么呢?” “因为很少有人愿意拉我的手,除了你。”
- “最好的攒刺,”老人望着天边的火烧云,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是收不回的,那是天授之枪啊,是武神的手刺出来的。”
- 姬野的脚步像一只潜行的猫,姬谦正总是说那不是磊落的脚步,不过其实猛虎的脚步和猫并没有区别,只不过姬谦正未曾见过猛虎。
- 他忽然把手整个抽了回去,掉头跑了。他看着深湛的夜空,满天都是星星在闪烁。他沿着那些勾连的墙壁拼命地奔跑,穿过院落的屋顶,他跑得飞快,像是怕被那个金发红眸的女孩追上来。
- 如果羽然会和我站在一起,那么漫天诸神也未必都只眷顾昌夜,我要这天下属于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再也不要追随在别人的马后。我再也不要,追随在别人马后!
- 夫妻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讨论,却没有注意到姬野脸上难得显露的一点笑容渐渐地退去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一腔抱负的父亲。锐烈的目光好像忽然黯淡了。
- 姬野摇头,“我知道没有星星兰。可是有一朵很漂亮的金菊花,我想我把它抢来送给你。”
- 姬野想起父亲说这话时候的笑容。他仰头看着星空,忽然间就觉得自己那么想羽然,想她就在自己身边。
- “没有人希望我能打赢他们,其实我能的,”姬野一步一步地走向虎牙,“我说给别人听,他们都不会信的,可是你会相信我。你是我的武器,我们总是在一起,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羽然我都没有说。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打蛮人,将来我们上阵,也在一起。”
- 老人缓缓地把枪杆压在肩上,“铁甲依然在!” 他对一个少年用了最古老的礼节。 “依然在!”
- 麻木尔杜斯戈里亚,猛虎之牙撕裂卑怯者的灵魂
- 面临大战,脸红是血勇,脸白是骨勇,脸青则是气勇
- 姬野呆了一下,他用力地摇头,“我不跟他抢,我抢不过他。我只是抢我自己的!”
- 姬野在等一声喝彩,等一声喝彩来承认他的胜利,他想站着迎接自己的胜利。
- 这是乱世君王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他们都在重重权力的压制下。未来的羽烈王和昭武公只是相隔相望,不曾互相说一句话。
- 话声随风散了,夏夜的风并不冷,可是吹得很孤单。漫无目的地扫过整条小巷,也吹在巷子里的人身上,他一动不动。
- “你来找我么?”姬野呆呆地看着她。原来世界上毕竟还有一个人会在深夜里寻找他,担心他在茫茫的人海中就这么永远地被弄丢了。
- 人的心里都是很小的,容不下好多东西,你只能喜欢那么几个人,最喜欢的也许只有一个人,那么你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啦,就没法喜欢别的人啦。
- 羽然气鼓鼓地在姬野身后回应,羽人往往比人类的身材颀长,她在姬野的肩膀上露出脑袋来,尖尖的下巴搁在姬野的肩膀上。
- 许多年之后在姬野的梦境中他依然在那匹马的马背上,可是他伸手去环抱,怀里空空如也。
- “能飞到凤凰池边去看彩灯么?” 羽然点头,看着男孩黑亮的眼睛,她露出牙齿笑了,“将来我长大了就能飞得更远,带你一直飞到宁州去看森林,我们去找龙族也不用造船了,我带着你飞过去!”
- 那幅拙劣的画卷上,只是月光下街头拉着手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而羽烈王拿到这幅画的当夜,随从们看见他静静地坐在屋檐下的雪地中,拄着长枪,默默地坐了整夜。
- 所谓无敌的武士,不过力敌百人,纵横十六国的谋士,也有失手的时候。武力和智慧,都不是根本。最后决定英雄的,还是他的心。他为何要凭临绝顶,俯瞰群山,这个心愿是他心中的力量,可敌千军万马。”
剑
- 义是行商蠹,仁是领军蠹,情是人心蠹
-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 芝兰之室,久坐不闻其香;鲍鱼之肆,长居不知其臭
-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工笔的仕女古画,苍苍然的华丽。
- 所谓英雄,要么大成要么大败,不冒绝大的危险,又怎么能成就大事?
- 方都尉,要是你最亲的人都听不到你的消息了,当英雄还有什么意思呢?
- 圣人者,于万难之际,守衷不改,不以褒贬而易志,不以得失而悲喜,不以成败而俯仰,此俗子所不能。夫天地之大,道贵一也,圣人得其理,是谓圣也。”
- 生死之间,存亡之夕,此人生不可不断之时。圣人者,不惊,不惧,不急,不缓,乃胸中自有丘山,步深渊如行广道,纵油鼎在前刀剑在侧,亦信步越之。”
- 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可以去描述他心里的朔方原,最后只能说:“其实只是一片草原罢了。”
- 人自己其实就像一本书,可是几个人能把自己读懂?”
- 那是点燃了一个时代的目光,是刀剑,是枪戟,纵然折断也不屈悔。
- “你没事么?”吕归尘犹豫了一下,“我……我叫吕归尘,吕归尘·阿苏勒,你可以叫我阿苏勒。” 对面的男孩似乎是没有想到吕归尘会说出这么一句,半扭过头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叫姬野……荒野的野。”
- 北辰之神,凭临绝境;唯心不动,万垒之极。
- “人寿百年尔,谁得死其所? 有生当醉饮,借月照华庭。 我不见万古英雄曾拔剑,铁笛高吹龙夜吟; 我不见千载胭脂泪色绯,刺得龙血画眉红。
- “生年总有尽时,英雄莫死床榻; 借雨磨得铁剑,长鞭跨马称王。”
- 昨日青丝,冢间红骨; 月色晚来枯,吊唱相和无;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琴木萧萧也,弦尽时秋风悲回,莫问从头; 英雄总无路,天下千年酒,不解此一愁!
- 台上清丽的歌声再次拔起,这一次吕归尘再也听不懂了,飘忽如风一样,有如在高天上经行。一丝丝地蔓延开来,像一枝种下散开的花叶,而后第一片花瓣被风扯了下来,卷得越来越高,直上云中,没在流水一样的云里,永远的只是漂流。声角的琴声滴水般在后面低低地应和,过去那场春风里面的相逢,十里花红,夜风来时的相送,走了很远回头,人还在隐约月色中。
- 许多年以后,吕归尘无数次地回想那个瞬间,生怕遗漏了任何的细节。
- 窗外的玉兰开了,大朵大朵的洁白如玉,吕归尘只想到那个孩子揭下面具的刹那,洒落的一瀑流金般的长发,像是夕阳下的铁线河一般,那么的温暖和让人怀念。
- “秋天是南淮最好的时候,十里霜红开了,有钱的人家漂船看花,一上午都看不尽凤凰池上的秋玫瑰,秋天南淮会起雾,雾气里面,秋玫瑰的颜色尤其艳丽。满城的桃枣也都熟了,果树的树枝一直伸到各户人家的墙外,拿着长杆直打过去,后面跟着一个人接,满筐都是果子,我们叫作打秋风的。到了冬季也不下雪,偶尔有霜……”
- 南淮是不是那个南淮都无所谓,可和你偷花跳板打枣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 “水畔听钟七十年,便了却了此生。”
- “三杯出尺剑,鼓罢惊潜龙; 青山融碧血,独啸水云中!”
- 看着园子里的花开了,我常常会想,我就像园子里那些花,其实一生只开一度。我开花的时候,恰好和我丈夫在八松相遇,那也就是我的一生了。
- 人生在世,能过的生日不过百数,错过了可惜。
-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对你的背影那么熟悉。仔细回想,每次我们有约都是我去看你的背影,”息衍摇着头,笑了笑,“所以我想看一看你回头。”
- “一个人一生,能喜欢多少人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想为他们做很多的事情,不管多苦,都是开心的。”
- 窗外雪覆山, 千秋出平湖。 林深无旧客, 坐看霜满路。
- “刚才姬野不是说他吃了一半么?”吕归尘小声说,“另一半是我吃的……”
- 吕归尘踏前七步,重重地把巨剑插进地板的石隙中,拄剑前望,仿佛君临整个世界。
-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 “这是我表哥龙格真煌的佩刀青鲨,可是他和我阿爸像是兄弟那样。阿爸说当年表哥把佩刀赠给阿爸,说从此以后有谁欺负阿爸,也就是他龙格真煌的敌人。我把这柄刀送给你,以后有谁敢踩你的脸,也就是我阿苏勒·帕苏尔的敌人,盘鞑天神在上,这个誓言只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 也许这个世间的征战,也不过就是神祇掌中抛来抛去的游戏吧?
- 只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击溃乱世的野心家,因为如果敌人不择手段,你的仁慈就只是一种懦弱。
- 我只是想幽长吉是不是就像这个池子里的鱼,以为自己游在大海里,其实只是有人挖给他的池塘。可是他还梦想着在这片‘海’里掀起浪花。
乱世之狮
- 东陆诸侯中的平衡微妙地变化着,弱者终于向强权屈服,而权力的窥伺者也隐藏了爪牙等待雄狮的倒下。旧的和平被战争打破,新的战争又在新的和平中酝酿。历史的这一页被血黏合起来,后人无法探知锁河之盟上诸侯的神情。只有锁河山下的七万具尸骨,直到百年后犹然用他们空旷的眼眶对着天空,看着星辰起落。
- 于是这位携承影剑意欲振兴白氏,却死于刀剑下的皇帝,在史书中被称作“喜皇帝”。 乱世便是这样嘲弄着败亡的人。
- 也不知是第多少次,南淮城里人见人嫌的这三个少男少女又一次开始逃命,像是一场排演过无数次的大戏重新上演。
- 杀人,上将以谋,中将以策,下将以战。”
- 我也许是太固执,不过我一生,总是和最好的东西擦肩而过,我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 “你的心大,命却穷,你要的东西别人不给你,你却非想要,就只有赌上命去争。可是你杀了一个人、两个人,天下还是有一千人、一万人看不起你,你可明白?就算你是天启城里的皇帝,离国公嬴无翳还是看不起他,嬴无翳在天启城六年,连杀皇帝都懒得下手!”
初阵
- “为卿采莲兮涉水, 为卿夺旗兮长战。 为卿遥望兮辞宫阙, 为卿白发兮缓缓歌。”
- 越千山兮野茫茫, 野茫茫兮过大江。 过大江兮绝天海,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 姬野并不知道对面狮子的心中卷起一场何等猛烈的暴风。二十年前的往事重新浮上嬴无翳的心头,那一幕如在眼前,白须白发的武士持剑跃空而起,仿佛武神天降。那一瞬间,嬴无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 “野儿……要好好活下去啊,”似乎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头,“即使像狗,也要活下去……”
军之王
- “男儿生在世间,就当策马纵横,长锋所指,四海宾服!”嬴无翳低喝道,“人难免一死,或者死在床头,或者死于刀下。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我能看见天下都是离国的一天么?”
- 其实所谓悲愁,无非是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将来之事不可知,这是万古之愁,不会变的。
神之使
- 这个天地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都要回自己的家去。你的困惑是你没有找到你的家,你要找到那里,便不困惑了。
- “天下,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华烨低声道,“它不仅仅是一个荣耀、一个筹码啊!”
- 武人争胜在刀剑一挥间,想都来不及,只能凭着平日苦练的敏锐。将军决胜在一阵间,一个令旗挥下,是对是错,立刻就见分晓。诸侯决胜在十年间,十年时间,十次秋收,一代兵勇长成,就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国力。而皇帝决胜一生不过一个决策,错了便难以挽回。
殇阳血
- 人心里最深的毒,是寂寞啊。
- 虽然狮子会吃掉它的子民,但是它也会守护它的子民,这些是它的粮食。天下是个偌大的羊群,牧羊的,决不能是羊。”
- 男儿生于天下,英雄相见,迟也是恨,早也是恨!
- 武士的一生,只相信自己掌中可以握住的东西!
- 我有时候就想,人生下来,路不是自己选的。我们再努力,也不过是一个人,可是其他人,很多的人,他们都推着你去那条你不想走的路上。就算想逃,也是没有用的。
- 有朝一日我取下东陆,哪里都是离国!哪里都是家乡!葬不葬在离国又有什么分别?
小舟
- 藕根也没有眼睛,可是这天下最洁最净的花,却是在藕根上开出来的。你看不见,却不必拘泥于别人眼中所见,只要写出自己心中所想。有眼睛的人,下笔之初终究还是临描他所见的,而世上的至美,却偏偏在人心中。你可明白?
- 此生三恨,恨不生在蔷薇皇朝,可以夷平九州;不生在风炎皇朝,可以北克蛮族;不生在北陆宁州,可以看见万千美人迎风举翼,衣白如雪。
无魂夜奔
- 爱就是很喜欢啊,不想离开啊,看到他就会安心啊。
- 所以每次逢到恨什么人的时候,要想到别人也许心里也很难过,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这样便不会放纵自己的爱恨了。
- “读书的时候学过,我在稷宫时的成绩比白大将军还好些。”息衍翻身上马,“我是好学生。”
- 你这么个孤僻的性子,总要让你知道世上还有人想看着你活下去
虎之战
- 臣子们忽地都沉默了,他们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一种期待的神色,这场面诡异得像是同一个妖魔在他们所有人身体里在同一时间苏醒了。
绝地
- 其实一个人明白另一个人在想什么最难了,非要花一辈子才能懂得。
- 有的人上战场,是为了建功立业,有的人上战场,不过就是为了活命,可是有的人上战场,就是觉得他能够救其他人,他应该当英雄的。”
- “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总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到最后,总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诸神君临
- 可怕的事?不是丧尸,也不是死亡,最可怕的事是站在自己心里最深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那是每个人心底深处的鬼魅,吸取记忆而存活,却又被强行封印在记忆的底层,不让它露头。可是它不能被杀死,也许可能被战胜。
- 人一生便是如此,你要找一个归所,可是天地便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你不知道哪一次该转弯哪一次不该,也许你奋力地前进,却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越来越远。
- 有个人,原来是你的朋友,现在不知道是朋友还是敌人,不过终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相见不如不见,又是在这样尴尬的场面下。”息衍语意飘忽,终于不愿多言,“总之你们现在还不会明白就是了。”
- 俯仰无愧,得失不惊,生死六十年中,荣辱几点墨迹。待得看穿沉浮,终归不过流水事,我身一石子,自沉天地间。与我何相干……
- 我以前给你授课,也知道有些东西你现在不懂,可能要过许多年才会真正明白,但是我还是要你强记下来。因为世间总是聚少散多,即使老师也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守在你身边,总有一天老师也是要死的。先把一些东西教给你,你将来想起来会有用,”白毅看着小公主,低声说,“勇敢些。”
- 花开五载后, 征人犹未返。 君看我之冢, 上有草荒寒!
尾声
- 什么是死? 死是完结,是永远,是不再相逢。 是可以回忆,但不能牵手。
鹰之薨落
- 直到若干年后,青阳昭武公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拄剑站在山巅去眺望他父亲的坟墓。他对草原上每一个人说我的父亲是一位雄鹰般的君王,他深爱这片草原。
盈寸之翠
- 尺水之深,终不可越,那人就在你身边,触手可及,却只能空怅惘,遥相望。
- 有些东西长大了就会失掉的,一生一世都再找不回来。
- 那股让他窒息的悲伤再不能被压住,一股脑地冲了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羽然,泪水流下,号啕大哭,像是个无助的小孩。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很多年以后吕归尘回忆起那个瞬间,无数人在他们的身边穿梭有如无物。在昏黄的夕阳里、穿梭的人流中,他抱着羽然,像是流水中万古不移的礁石。
- 一个王,如果以臣民为乳牛,那么他的奢华和荣耀是在他臣民的尸骨之上的,而一个国家要富裕强大,臣民快乐,却可能是让臣民踩在王的尸骨之上的。”
- 他站在巷子里,背靠着墙,里面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注定要毁掉他一生安宁的女孩。
- 他想自己真没用,老是这么想这么想。可是他忍不住,他觉得心里真痛啊,像是拴了一根线,总是被不经意地拉扯一下。
- 记得他的人都死了,也就不用再找他的坟墓了。
- 吕归尘会拼命地去回想他和羽然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怕遗忘,他想是否曾有那么一刻,羽然的心里对他有过那么一丝异样的情怀。可是他不知道。于是他仅仅能一再地回忆他的手指划过羽然的长发时,仿佛划过纤细如丝的时光。他揽不住时间,只能在风一般的触感里面去见证曾经有过的一切。
-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谁,也许是说自己,也许是说羽然,说那么多隐隐约约的眷恋和表白你始终都不明白,只是在下午的阳光里雀跃着爬上树去摇晃挂满枣子的树枝。
- 我们大概都是太孩子气了。其实这个世上,多少人都是见几次面就定了婚期,然后就是嫁娶,说不上什么爱恋,也就这么过了一生。
一生之盟
- 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了,漫漫长长的一世,他将和这个小女孩在一起,同桌吃饭,相拥而眠,病中互相照顾,春来同车远游,就这么时光穿梭,两个人一天天看着彼此长出白发、生出皱纹、牙齿脱落、腰背佝偻,有朝一日他死了,为他痛哭的是这个女孩,而不是其他人。她会趴在他的棺盖上号啕着说为什么你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 我们青阳的男子汉,谁的奴隶,都不做!
- “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她很轻很轻地说。
- 白水淘尽沙,丫头鬓发白。浣纱人归晚,同舟共采莲
- 姬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到窗边把头探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风,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住了,异常的难受。
- 一股气在心里撑住了他,众目睽睽之下,吕归尘忽然仰起了头,默默地对着天空。雁唳中一只孤雁滑过天边一角,吕归尘嘴角带起一丝淡淡的笑。
- “阿苏勒,我来救你了。”姬野说。
-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他们的灵魂在黑暗中看我,他们传给我尊贵的血和肉,他们传给我天神的祝福。我们注定是草原之主,我们注定是世界的皇帝,我们注定是神唯一的使者
- 这个瞬间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天驱——天驱就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年轻人的背影。
- 君为昌夜,自苦若此。此诚父爱,宁不惜我。
苍狼之旗
- 我还没有蠢到向天上那个非我族类的东西乞求什么。就像你会在意那些被你捕猎的野兽么?如果你不在意,那么神为什么要管人的死活?
- “祖宗留下来的土地,只有懦夫才会把它交给吃人的野兽!”木犁说完,大步离去。
- 别人的死活其实跟你都没有关系,只要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过的。
- “如果你真的猜到了结果,又能改变么?如果你真的能改变,那么你最初就猜错了。”
- 嬴无翳一拍膝盖,“那就保他一保!不过只要保他不死,千万别把他从牢里放出来了。”
狐之忿怒
- “每个人都会死。”息衍站了起来,“可不要弯下腰。”
妖弓之箭
- 最后蔷薇皇帝抱着蔷薇公主,在雪野桥边眺望天地尽头的天启城,无比孤独。他想就是这种感觉了,真是孤独,虽然是故乡。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 谁能嘲笑谁呢?谁没有懦弱的时候?谁没有懦弱的理由?
- 因为每个人皆有自己的位置,也许下一刻,你自己就会死去。
- 他仰望天空,想着南淮大牢里的那个男人,想着他的一颦一笑,插科打诨,却在不经意间把自己最宝贵的知识种植在阿苏勒和姬野的心里,他期待那些种子萌芽生发,他期待学生们长成英雄。
兄弟之伤
- 这世上有两种办法让别人对你微笑,一是让人喜欢你,二是让人害怕你。
- 人都是这样的,再看得开的人,也总有一些事一些人放不下,所以总会有惊慌失措战栗不安的时候。
豹之魂
- 天地不仁,掌握权力的人就该欺骗所有人,就该是最好的戏子、最好的傀儡师。他都做到了。 可他最心爱的那个傀儡就这样碎掉了。
- 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暂,要你记住这些,将来会有用,将来你忽然领悟了童年时那些教导中蕴含的深意时,你才明白教你的那个人是多么爱你。而等你明白的时候,你们已经远隔天涯或者生死。
-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孤独的孩子啊……”
- 每个人的少年时,大概都曾这样,在最难最险的时候,只要有好朋友在身边,便也能哈哈大笑,不顾明天也许会死去。
- 习惯了当小孩就从来不会真的想要负起什么责任,悲伤的时候就会大哭,要么自己一个人掉眼泪,说着要保护身边的人,却没有力量那么做,有些事不敢面对,就总是躲着。
- 历史对于某些人已经结束,而对于另一些人,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