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译文名著精选)

陀思妥耶夫斯基

译本序

  • 美好者不知自身的价值,反而遭到嘲笑,于是引起同情——由此可见,读者中也是有同情心的。同情之所以会被激发出来,正是幽默的秘密。
  • 尽管如此,我在此依然想恳请读者不要把寥寥几页背景材料和人物简介当作什么导读,以免思想驰骋的空间变得湫隘、逼仄。从贝多芬《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作品27之2)》第一乐章漾出的音流,很可能与月光风马牛不相及,一百位听众可以作出一百种甚至更多不同的解读,也许这才是经典真正的艺术魅力所在。

  • 穿瑞士式斗篷的黄发青年回答黑发旅邻的每一句问话时态度之爽直令人惊异,而且他绝不注意对方某些问题提得十分冒失和毫无意义。
  • 富贵不由我,贫穷非罪过
  • 在一定的社会阶层,有时可以遇到这种无所不晓的先生,甚至相当常见。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热衷于刨根究底的智力和能耐,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全部用在这一方面,那当然是因为他们胸无大志、目光狭隘,——一位当代的思想家会如此说。其实,“无所不晓”这几个字所指的仅仅是一个有限得很的范围:某人在何处供职,跟哪些人有交往,有多少财产,当过什么省的省长,娶什么人为妻,得到多少陪嫁,与什么人是中表,与什么人是嫡堂,诸如此类,也不外乎此类。这种无所不晓者大抵衣着寒酸,袖子的肘部磨损得厉害,每月的薪水不过十七卢布。他们了解得如此周详的人,当然猜不透他们的动机何在;事实上,他们之中许多人拥有这些相当于整整一门学问的知识已经深感自慰,达到了自己尊敬自己的目的,甚至获得极大的精神满足。
  •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梅诗金公爵
  • 再说,罗果仁本人不知为什么也特别乐于跟公爵交谈,尽管他现在想找个人谈谈不像出于精神上的需要,倒是无意识的成分居多;与其说他坦率直爽,毋宁说因为思想不集中,因为心中焦虑不安,只要有个人让他瞧瞧,跟他随便聊聊就行。他好像至今热病未愈,至少还没有完全退烧。至于那个公务员,他愣是死死地缠住罗果仁不放,留神倾听和琢磨着他的每一句话,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简直像在寻找一颗钻石。
  • 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柯涅夫
  • 阿法纳西·伊万诺维奇·托茨基
  • 亚历克萨什卡·李哈乔夫
  • “既然你要揍我,那就是说,你不会抛弃我!揍吧!揍了以后就等于盖了印戳……啊,咱们到了。”

  • 他奉行的一条原则就是尽少出头露面,必要时故意退居次要位置。很多人就是器重他为人谦逊,器重他有自知之明,从不忘乎所以。
  • 亚历山德拉、阿黛拉伊达和阿格拉雅
  • 因为仆人通常比主子心目中的他们要聪明得多,所以这名侍从认为眼前的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公爵是个浪荡成性的无赖,此来定系请求接济无疑;要么公爵是个十足的傻瓜,没有自尊心,因为一个有头脑、有自尊心的公爵决不会坐在过道里跟下人谈自己的事情
  • 将军的侍从虽然已经断定公爵是个傻瓜,但他觉得自己继续跟一位来访者交谈毕竟有失体统,尽管不知怎么的他对公爵有好感,当然是一种独特的好感。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公爵又激起他强烈而粗鲁的愤慨。
  • 死刑可怕的痛苦就在于此,在于明明白白地知道没有得救的希望。世上没有比这更难受的痛苦了。
  • 他的笑容尽管极其和蔼,总有些过于纤巧;他微笑时启露的牙齿过于像珍珠般齐整;他的目光诚然洋溢着热情和显见的厚道,但也失诸过于专注,似在窥测秘密。

  • 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叶班钦将军
  • 此时,公爵的眼神非常温顺,他的笑容绝没有一丝半毫哪怕是隐蔽的恶意,致使将军骤然间克制住自己,并用另一种目光看了看这位客人;神态的转换是在一刹那的工夫中完成的。
  • 人们光看外表把他们自己分成不同的种类,看不到任何相通之处,这是人们的懒惰造成的……
  • 经常发作的癫痫把他弄成了一个白痴(公爵确实用了“白痴”这个词语)。
  • “多么奇妙的容貌!”公爵回答说,“我相信,她的命运一定也不寻常。从脸上看好像挺快活,可她的经历痛苦得可怕,是不是?透露消息的是她的眼睛,还有这两根颧骨,以及面颊上端、眼睛下面这两个点儿。这张脸的主人自尊心很强,强得可怕,但不知她心地是否善良?但愿心地善良就好!这样一切都可以得到弥补!”

  • 叶丽扎薇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一年比一年变得任性、急躁,简直成了个怪人,但因为身边毕竟还有个依头顺脑的丈夫,所以,憋着的气通常都出到他的头上,然后家中又恢复亲睦和谐,其乐融融。
  • 他素来不催促女儿出嫁,也就是不去“讨她们的嫌”,不过分为她们的幸福操碎一片充满父爱之心致使她们不得安宁,而这恰恰是凡有女大当嫁的家庭无不发生的现象,甚至一些深明事理的家长也不自觉并且很自然地这样做。
  • “哪怕只是痛痛快快把你耍笑一场也是好的,因为现在我终于也想笑了。”
  • 其原因全在于她把一切都看得灰暗渺茫,完全失去了刷新生活的信心。其实,有了爱情和家庭,她的生活可以重新焕发光彩,从而获得新的目标。而像现在这样,不啻葬送才能(也许是非凡的才华),故意玩味自己的郁悒,甚至有点儿浪漫主义的味道,它与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清醒的理智、高尚的品性都不相称。
  • 她早已部分地改变了自己对事物的观点,尽管内心没有变更,毕竟不得不承认许许多多既成事实;
  • 不过,众所周知,过分耽于欲念的人,尤其是他如果上了岁数的话,会变成十足的瞎子,在断乎无望的事情上也倾向于认为有希望;不唯如此,纵使他绝顶聪明,也会昏头昏脑,像愚笨的小孩那样行事。

  • 可我还是拥护驴子:驴子是善良而有用的人。
  • 后来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宝贵,日子越久,越觉得宝贵,所以我开始注意这一点。我睡下的时候心情很愉快,而起床的时候更加快活。
  • 叶甫兰比雅·尼古拉耶夫娜
  • 如果不死该多好哇!如果能把生命追回来,——那将是无穷尽的永恒!而这个永恒将全都属于我!那时我会把每一分钟都变成一辈子,一丁点儿也不浪费,每一分钟都精打细算,决不让光阴虚度!’他说,这个念头终于变成一股强烈的怨愤,以致他只希望快些被枪决。”
  • 可见,已有经验摆在您面前:要真的每分钟都‘精打细算’,日子是没法过的。不知为什么,反正没法过。
  • 画一个临刑犯人的脸,那是在铡刀落下前的一分钟,当时他还站在断头台上,即将躺到那块板上去。”
  • 我想,犯人在给押赴刑场的途中,也觉得还可以活很久很久。他一路上多半在想:‘还有好多时间能活,还有三条街呢。等过了这条街,还有那一条,然后还剩下右边有人卖面包的一条街……。车到卖面包的人那儿还有一段时间呢!
  • “我没有恋爱过,”公爵还是那样平静而认真地回答,“我……得到过另一种幸福。”

  • 我老是感到很惊讶,大人对小孩怎么这样缺乏了解,甚至父母也很少了解自己的子女。对孩子什么也不该隐瞒,不该推说他们年纪小,让他们知道还早。利用这种借口是多么可悲而不幸的想法!孩子们自己很善于察觉,父亲总认为他们太小,什么都不懂,而事实上他们全懂。
  • 跟孩子们在一起能医治心灵的创伤……
  • 我一开始就丝毫不认为她有罪,只是认为她很不幸。
  • 后来大家都责问我,——连施奈德也责问我,——为什么我对孩子们说话像对大人那样,什么也不瞒着他们?我回答说,对孩子们撒谎很难为情,你无论怎样瞒着他们,他们反正全都知道,其影响也许是要不得的,而从我这里知道却没有这种影响。每一个人只消回忆自己小时候的情形,就会了解这一点。
  • 我早就注意到了,——我不喜欢是因为不善于跟他们相处。无论他们跟我说些什么,无论他们待我怎么好,我和他们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自在,有机会离开他们我就高兴得不得了,急于去找我的伙伴。而我的伙伴总是孩子们,倒并非因为我自己是孩子,只不过孩子们对我有吸引力罢了。
  • 在我要走到人们中间去;也许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新的生活开始了。
  • 刚才我已经在想,也许我真的是个有福之人,因为我知道,一下子就喜欢的人是不容易遇见的,而我才下火车,就见到了你们。

  • “美是很难评判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美是一个谜。”
  • 这张脸仿佛蕴含着无比的傲慢和轻蔑,差不多是憎恨,同时又有一种信赖的表情,一种天真得出奇的东西。
  • “这样的美是一种力量,”阿黛拉伊达热烈地说,“凭这样的美可以颠倒乾坤!”
  • 一个有心而没有头脑的傻瓜,跟一个有头脑而没有心的傻瓜一样,都是可怜的傻瓜。
  • 阿格拉雅对他看了有几秒钟,平静中流露出纳罕,同刚才看公爵的眼神完全一样;她这种平静的纳罕,这种似乎由于完全不懂别人在跟她说些什么而现出的疑惑,此刻对于加尼亚却比最最强烈的鄙视还要可怕。
  • 加尼亚既已骂开了头而又未遇到反抗,渐渐地失去了任何控制,这在某些人身上是一贯作风。

  • 加尼亚老是绷着脸,把招房客说成丢人现眼;因为他惯于以一个风度翩翩、前程远大的年轻人的姿态出现在社会上,而现在他觉得在人前似乎有失体面。所有这些对命运作出的让步,所有这种令人恼火的紧巴巴的状态,都是他心中很深的创伤。
  • 虽则他对母亲也有做一个孝顺儿子的愿望,但一到他们那里,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家中是称王称霸的。
  • 伊万·彼得罗维奇·普季岑
  • 他从兜里掏出两支手枪。距离为一条手绢。不请证人。反正五分钟以后我们彼此把对方送上西天,何必要证人?我们装上子弹,拉直手绢,站好位置,互相把枪对准心口,看着对方的脸。忽然,从两人的眼眶里同时泪如雨下,我们的手一齐哆嗦。两个人不约而同!接下来自然是拥抱和争相慷慨谦让。
  • 某些人也许比他们惯于指指戳戳议论的对象缺点更多。
  • 从加尼亚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已经恼怒到了这等程度,那时一个人几乎自己欢迎这股怒气,不加任何克制地把自己交给感情摆布,并且越来越觉得这简直是一种享受而置一切于不顾。

  • 他爱面子、好虚荣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几乎成了一种病态;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寻求一个可以让他站得比较体面、在人前显得比较高贵的支撑点;他觉得自己在所选择的那条道路上还是个新手,恐怕走不下去;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终于决定在自己称王称霸的家里采取彻底蛮横的态度
  • 我一句话也不说,非常客气、彬彬有礼、可以算得上温文尔雅地向那条巴儿狗伸出两个指头,小心翼翼地夹住颈皮把它提起来扔出窗子,让它去追我的雪茄!只听得一声尖叫!火车继续飞奔……”

  • 他们好像需要互相支持才敢进来;其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勇气单独行动,但在一起便有了互相推动的力量。
  • 罗果仁像一个六神无主的人向神明提出这个问题,然而勇气近乎一名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死囚。他抱着等死的苦痛心情等候答复。
  • 惊呼声发自四面八方。公爵面色惨白。他用奇怪和责备的目光逼视加尼亚的眼睛,嘴唇哆嗦着竭力想说些什么,结果扭曲成一丝异样的、完全不合时宜的微笑。

十一

  • 据我看,您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人,顶多软弱得很,可一点儿也不特别。
  • 金钱的可鄙和可恨之处就在于它甚至能制造才干,而且还将继续制造,直到世界末日。

十二

  • 她从自己心中抽出一根根弦来把它们拨响,这声音会在我全身引起共鸣。
  • 我到底不像他那么难为情,因为一个是我的父亲,而另一个是他的母亲。两者还是有差别的,因为这种情况对男人不算耻辱。不过,这也许是男尊女卑的偏见。
  • 对不起,公爵,我会嘲笑您、鄙视您的。这里头正直的人实在少得可怜,简直没有人值得尊敬。别人会不由自主地瞧不起他们,可是他们都要求别人尊敬。

十三

  • 奢侈的习惯很容易染上,但在奢侈渐渐成为必需以后,想要摆脱却非常困难。
  • 不知什么缘故,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非常钟爱所有这些古里古怪的老头儿、老太太乃至装疯卖傻的“先知”。
  • 忽然有人提议:我们每人讲一件自己的事情,不用从桌旁站起来,坐着讲,但必须是他凭自己的良心认为一生中自己所做的全部坏事中最坏的一桩行为。条件是必须说真话,主要是说真话,不许撒谎!
  • 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一旦说出了她有什么愿望,总是表现得不可遏止和不顾一切,即使这是极其任性甚至对她自己毫无意义的愿望。
  • 单是看看一个人怎么撒谎就够诱人的了。
  • 只有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可能有真话,那就是在一种特殊类型的自夸情绪驱使之下,而这样的低级趣味在此地是无法想象和绝对不体面的。

十四

  • 我总觉得世界上做贼的比不做贼的多;即使最诚实的人,要说毕生一次也没有偷过任何东西,这样的人是没有的。
  • “对于我来说,公爵是我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真正信得过的人。一见面他就对我表示信任,我也信任他。”

十五

  • 再者,她愚蠢的程度大概不下于她的漂亮。她新来乍到,却已经不时有人邀请她参加某些晚会,让她穿上华丽的服装,头发梳得像参加表演似的,把她当作一幅好看的画置于座间以装点晚会,恰如某些人为了举行晚会向熟人借一张画、一只花瓶、一尊塑像或一座屏风作一次之用
  • 欲念的力量能做到的,最终也可能被责任感,被义务、官衔、身价的意识乃至被自尊心所战胜,
  • 但是,前两间屋子里美轮美奂的装潢、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和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物件、罕见的家具、图画、巨大的维纳斯塑像——这一切使他们不由得肃然起敬,以至于有些惶恐。
  • 公爵以悲切、严峻和洞察幽微的目光正视着还在继续端详他的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

十六

  • “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公爵好像深怀同情地轻声说,“刚才我对您说过,您的同意我将看作是一种荣幸,并且是您给我荣幸,而不是我给您。您听了这话莞尔一笑,我听到周围的人也都笑了。也许我的措辞很可笑,我这个人也很可笑,但是我总觉得,我……懂得什么是荣幸,也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刚才您是想毁了您自己,不可挽回地毁掉,因为将来您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而您是完全无辜的。您的一生不可能已经彻底被毁。罗果仁来找您,加甫里拉·阿尔达里昂诺维奇想欺骗您,那有什么?您又何必老是提这些?您所做的很少有人能做到,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对您说;至于您想跟罗果仁走,那是您在一阵病态的冲动下打算采取的做法。您现在还在发病,您最好是去躺在床上。您宁可明天就去给人洗衣服,也不会跟罗果仁待在一起。您的自尊心很强,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但是,您也许太不幸了,以致真的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对您需要悉心照看。我会照看您的。不久前我看到您的照片,我好像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我立刻觉得,您似乎曾经召唤过我……。我……我将终生对您尊敬,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公爵突然结束自己的话,大概一下子如梦初醒,意识到他是当着哪些人在说这话,所以涨红了脸。
  • 虽然是个白痴,可是懂得十八般武艺都不如拍马屁;这也是本能使然!
  • 公爵!你现在该娶的是阿格拉雅·叶班契娜,而不是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
  • “你以为不吗?我也许很傲慢,尽管不识羞耻!刚才你把我说成完美无缺。试问:仅仅为了夸口,竟把百万家财和公爵夫人的名位踩得稀烂,甘心去住贫民窟,这叫完美?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做你的妻子?
  • 公爵,你瞧,你的意中人收下了钱,因为她是个放荡女人,而你竟想娶她!你哭什么?心里痛苦,是不是?你学我的样子笑,”娜斯塔霞·菲立波夫娜继续说,而她自己有两颗很大的泪珠在腮帮上泫然闪光。“相信时间吧——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是现在三思为好,免得将来……。
  • “我对您说过,这是个色彩强烈的女人。”
  • 别了,公爵,我第一次见到了人!

  • 叶甫盖尼·帕甫洛维奇·P
  • 原来是《拉曼恰的骑士堂吉诃德》。阿格拉雅放声大笑,笑得非常厉害——不知道为什么。

  • 但是,世上可笑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 列别杰夫回过头来看见了公爵,像遭到雷殛似的站立有顷,接着堆起谄媚的笑容向他扑过来,半道上再次愣住,不过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一句:“公——公——爵——阁下!”

  • 此刻,他脸上亲切的微笑与他不相配称,仿佛这笑容有什么地方破碎了,而巴尔菲昂无论怎样努力也没法把它拼凑拢来。
  • 我以前也向你解释过,我对她的爱‘不是爱情,而是怜悯’。
  • “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我立刻对你感到怨恨,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在我没看到你的这三个月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恨你,真的。恨不得用什么毒药把你毒死!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和我一起坐了还不到一刻钟,我的全部怨恨都快消散了,我觉得你又同过去一样可爱。陪我坐一会吧……”

  • 过去我无论接触到哪些不信上帝的人,无论读哪些这样的书,我总觉得,他们谈的或在书里写的虽然表面上看来是这个问题,其实好像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 一个完全不信上帝,而另一个又信到这种程度,连杀人的时候也要先做祈祷……。
  • 宗教感情的实质同任何错误或犯罪行为、同任何无神论都不相干;这里头不是那么个问题,永远不是那么个问题;这里头的问题各种各样的无神论永远只会擦着滑过去而永远不能说到点子上。
  • “你就把她拿去吧,这是命!她是你的!我让给你!……别忘了罗果仁!”

  • 他处在痛苦的紧张与不安之中,同时又渴望清静。他需要一人独处,完全消极地听任这种折磨人的紧张心情摆布,不寻求任何解脱。他对涌入他心灵的一连串问题感到厌恶,不想去解答。
  • 反正结果本身,反正产生感觉的时刻事后在健康状态下追忆和回顾起来,的确是最高级的和谐、最高级的美,能提供迄今为止闻所未闻、亦无人猜透的充实感和分寸感,使你觉得同最高级的生命综合物重归于好,在虔诚的极乐中与之融为一体。
  • 其实,我凭什么这样武断地对他们论长道短?我今天刚到,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判决?
  • “你说,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到底确信什么?”他以指责和挑战的姿态不断对自己说。“把你的全部思想都形诸语言,毫不含糊、毫不犹豫、准确地表达出来,你敢吗?哦,我真可耻!”他涨红了脸愤怒地重复着,“从今以后,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脸去见这个人!哦,这是什么样的一天啊!上帝啊,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 最好的自新之路莫过于带着悔恨的心情回忆过去。

  • 阿格拉雅对他甚至没看一眼,继续朗诵那首诗,继续煞有介事地单单望着梅诗金公爵,单单面向他一人。公爵开始明白,这样做她是别有心计的。
  • 叶甫盖尼·巴甫洛维奇·拉多姆斯基
  • 怎么可能把如此真挚、美好的感情同如此明显、刻薄的嘲弄结合在一起?

  • 福星只照贵人,横财不富穷汉。
  •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贵族、百万富翁、白痴——样样齐全,这样的如意郎君上哪儿找去?即使定做也做不出来!……
  • 他羞愧难当,他那稚嫩的、还不惯于接触卑污勾当的心灵遭到了无法忍受的伤害。他觉得刚才发生了一件糟不可言的坏事,一下子把什么都摧毁了;而他把那篇文章念出来这一事实本身,差不多已经证实他是这件坏事的根由。
  • 公开真相是普遍的、崇高的、造福于人的权利。
  • 我决不能向布尔多夫斯基先生付得更多,即便我爱他爱得不得了,单从知趣这一点考虑我也不能那样做,因为我是还欠他的债,而不是向他施舍。

  • 这种做法要么过于天真,要么过于狡猾……反正您心里明白……”

  • 我们的自由派从来不允许任何人持有独特的信念,一听到异己的意见马上用辱骂回敬,甚至比这更坏……”
  • 伊波利特简直愣住了,他举起一只手,怯生生地伸过去碰到了那颗泪珠。他露出有点孩子气的微笑。
  • 叶丽扎薇塔·普罗科菲耶夫娜满怀激愤地提问,并且立等回答。但在类似的情况下,在场的人即使为数甚多,也大都保持缄默,袖手旁观,不愿把任何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直到事后很久才发表他们的想法。
  • 要是您不马上甩掉这些可恶的人,我将恨您一辈子,一辈子恨您一个人!”阿拉格雅悄悄说道。

十一

  • 公爵最近责备自己犯有正反两个极端的毛病:既怪自己那种少见的轻信,轻信到“荒唐和讨厌”的程度,同时又怪自己“阴鸷、卑劣地”多疑
  • “主要的是,您身上有一种像小孩子那样什么都相信的趋向和不寻常的诚实,”到后来公爵竟说,“您可知道,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补偿其他许多方面。”
  • 公爵:像您那样憨直,那样天真,即使在黄金时代也闻所未闻;可在这同时,您又以无比深刻的心理观察像箭一般把人穿透。
  • 以致我开始对自己采取默许的态度,因为这种双重思想极难克服;我有体会。天知道它们是怎样来到头脑里、怎样萌生的。
  • 我可以告诉您,只对您一个人吐露真情,因为您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嘴上说的也罢,实际做的也罢,谎言也罢,实话也罢——在我身上全都糅合在一块儿,而且是完全真诚的。

十二

  • 只是她没有考虑到,给一个白痴的信不能这样写,因为他是按字面来理解的,事实果然如此。

  • 缺乏独创性自古以来在全世界无时无处不被看作一个能干、勤恳、踏实的人必须具备的首要品质和最大优点,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是最低估计)一贯作如是想,过去和现在顶多只有百分之一的人经常持不同的看法。
  • 如果您鼻子上或脑门上长了个瘊子,您总觉得所有的人在世上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瞧您的瘊子,并为此笑您、骂您,即使您发现了美洲大陆也无济于事。
  • 太阳升起,一度曾把一切融软、照亮。
  • 她具有一种永远戴愁帽的本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她随时都能从中看出什么有时能吓得她病倒的危机来,这种恐惧纯属捕风捉影,完全莫名其妙,因而却是最难克服的。
  • 任何俄国人只要能说出、写出或做出一点自己的东西——非他莫属而又不是拣来的自己的东西,他就必定能成为民族的,哪怕他俄国话都说不好也无所谓。
  • 公爵身上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总是非常天真地注意听引起他兴趣的话,并且在人家向他提问时也认真作出回答。他的面容及至他的体态似乎反映出这种天真、这种对于调侃或幽默概不怀疑的轻信。
  • 而叶甫盖尼·巴甫洛维奇所提到的那些人,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罪犯,自以为有这个权利,还觉得……自己干得好,或者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认为这才是可怕的区别所在。请注意,这些都是青年,也就是说,他们恰恰处在最没有戒备的状态,最容易接受歪理谬论的影响。”
  • 到达人间天堂可不容易;而您多多少少指望着人间出现天堂;造天堂这事儿不好办,比您美好的心灵所感觉到的要难得多。

  • “此地没有一个人配听这样的话!”阿格拉雅发作了,“此地所有的人通通都及不上您的一个小指,无论头脑还是心灵都谈不上!您比所有的人更诚实、更高尚、更厚道、更善良、更聪明!此地有些人甚至不配弯下腰去拣您刚才掉在地上的手绢儿……。您为什么要贬低自己,把自己置于所有人之下?您何苦曲解自己的一切,为什么您就没有自尊心?”
  • 有时他想走开,完全从这里消失,哪怕到一个阴森荒凉的地方去他也乐意,但求能够一个人静思默想,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在何处。或者待在家里廊台上也行,但希望别人一个也不在那儿,无论列别杰夫还是孩子们都不要来打搅,让他扑到沙发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就这样躺上一天一夜,再加一天。有几次他在瞬息间也梦想着峰峦山岭,特别是他始终喜欢回忆的山中一个熟悉的小点儿,他生活在国外的那几年,经常喜欢到那里去,从那里俯瞰村庄,眺望山下恍如白练的瀑布、天上飘浮的白云、远处废弃的古堡。啊,此刻他多么希望能立刻到那里去!去思索一件事情——这辈子光想这一件事情亦不为过,够想上一千年的!让这里的人彻底忘掉他。哦,这甚至是必需的。要是大家根本不知有他这么个人,要是眼前的一切纯粹是春梦一场,反倒更好。是梦也罢,是真也罢,还不是一样?!
  • 如果你爱这个女人甚于世上的一切,或者你正在想象中预先品尝这种爱情的可能性,忽然看到她戴着镣铐在铁窗里边挨看守的棍棒,——那么,你得到的印象与公爵现在的感受庶几近之。

  • 害怕而且逃跑的人是懦夫;如果害怕而并不逃跑,那还不算懦夫。
  • 女人会用狠心和嘲弄折磨男人而一点不受良心的责备,因为她每次瞧着你心里总这样想:‘眼下我先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将来再用我的爱对他补报……’”

  • 自我毁灭法则和自我保存法则在人类身上势均力敌!魔鬼同样统治着人类直到我们还不知道的时间之极限。
  • 人类变得过于喧闹,过于追求实利,缺乏精神上的安宁。
  • 几乎一切真情实况尽管有其一成不变的规律,但差不多总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而且越是真实的事情往往越是难以置信。
  • 财富增加了,但是力量减弱了;把大家拴在一起的思想没有了;一切都变软了,一切都酥化了,人人都酥化了!我们大家,所有的人都酥化了!

  • 公爵,您有一次是不是说过,‘美’将拯救世界?诸位,”他向大家高声喊道,“公爵确信美将拯救世界!
  • 道上从我身旁经过的人,他们来去匆匆、忙忙碌碌,一个个紧绷着脸,心事重重。他们干吗老是愁容满面,惶惶不可终日?干吗老是横眉怒目,一副凶相?(他们确实凶恶
  • 问题在于生命,仅仅在于生命,——在于发现生命的这个不间断和无休止的过程,而完全不在于发现本身!
  • 人类的任何一种新思想,是天才的思想或者只是某人头脑里产生的一种有意义的思想,里边总会有某些东西怎么也没法使别人了解,哪怕您写下卷帙浩繁的皇皇巨著,花三十五年时间阐述您的思想,也总会有东西留下,怎么也不肯从您的头颅里出来,永远留在那里;您将带着这些东西死去,也许您的思想中最主要的东西却无人得知。

  • 这一切都很自然,人们生来就是为了互相折磨。
  • 杂乱无章的环境最终压倒了一切与之抗争的尝试,甚至把人们推到悲惨的反常状态——他们不得不从这日甚一日的杂乱中寻找某种辛辣的、仿佛向谁报复似的快感。
  • 有些人会从自己动不动就生气的性格中得到极大的乐趣,特别是当这种火气上升达于极点的时候(这个过程照例非常之快);在这一刹那,他们似乎比没有受损害更乐于处在确实受损害的地位。
  • 当您撒下您的种子的时候,当您撒下您的‘慈善’、做无论何种形式的好事的时候,您是在把您的个性的一部分给予别人,并把别人个性的一部分接纳到自己身上;你们互相交流,彼此沟通;只要稍加注意,您就会得到补偿,那就是知识,就是种种最意想不到的发现。
  • 既然这不知何日方休的筵席一开始就唯独认为我是多余的,那么,你们的大自然、你们的巴甫洛夫斯克林苑、你们的日出和日落、你们湛蓝的天空和你们一张张志得意满的脸,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所有这一切美景我还要它则甚?事实上,现在我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必须知道和不得不知道:就连此刻正在我身旁一道阳光中嗡嗡作声的一只小苍蝇,也是这筵席和合唱的参加者,也知道其中有它的一席之地,它也热爱这一席之地并感到幸福,唯独我被淘汰出局,而且仅仅由于我的怯懦在这以前还一直不愿明白这一点!
  • 意识到自己微不足道和无能为力这种耻辱是有限度的,超越了这个限度,人就无路可走,由此他反倒会开始从自己的耻辱中感到巨大的乐趣……。
  • 他正是指望别人会抓住他的手;他读那份东西就是这个目的,”
  • 就这么站着,让我看。我要告别大写的人。”
  • “一只小苍蝇在他身旁一道炽热的阳光中嗡嗡地叫,它是整个这场大合唱的参加者,知道其中有它的一席之地,它也热爱这一席之地并感到幸福”;每一棵小草都在生长并感到幸福!万物都有自己的路,都知道自己的路,它们唱着歌儿去,唱着歌儿来;唯独他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不了解人们,不了解声音,与一切无缘,已被淘汰出局。

  • 告诉您,当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时,我自己大约有过三十次考虑服毒自杀,并打算把这一切写成给父母的遗书,还想象我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情景,那时人人都将为我痛哭流涕并责怪他们自己不该对我如此狠心……
  • 尽管句句真话,所以并不公正
  • 跟您我什么都愿意谈,甚至谈最重要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想谈就什么时候谈;同样,您什么也不应当瞒着我。我希望至少有一个人我能跟他无话不谈,就像跟自己一样。
  • 他无法理解,这样一位目空一切、冷若冰霜的美人,内心深处怎么竟会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也许现在也确实不是所有的话都理解的小孩子。
  • 因为撒谎的时候要是巧妙地插进一件不大寻常、稀奇古怪的事情,反正随便什么过于夸张或者根本不可能有的事情,那么谎话听起来会可信得多。
  • 哦,也许这您不能理解,阿格拉雅!您可知道,这种不断意识到耻辱的心情对她来说也许包含着某种可怕的、反常的乐趣,就像是对某人进行报复。
  • “如果这样的话,那您是个没有心肝的人!”阿格拉雅激动地说,“难道您看不出她爱的不是我,而是您?她只爱您一个人!难道她所有的心思您都看出来了,而这一点竟看不出来?您可知道这是什么,这些信意味着什么?这是忌妒;这比忌妒更强烈!她……您以为她果真会嫁给罗果仁,就像她在这几封信中所写的那样?只要您跟我举行了婚礼,她第二天就会自杀!”
  • 但我知道而且认定,她跟我在一起非毁灭不可,因此我要离开她。

  • 风度和体面是自己的心而不是舞蹈老师教出来的。
  • “多么……美好的姑娘……”公爵想道,随即把她忘了。
  • 上帝想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先使他失去理智

  • 是的,这当然是梦,是噩梦,是妄想;但其中也包含着具体得使人痛苦、真实得令人心酸的因素,这种因素在为梦、为噩梦、为妄想辩护。
  • 抽象地爱人类实质上几乎总是只爱自己。
  • 您别看这些,我已经差不多不存在了,我也知道这点。天知道代替我活在我躯壳中的究竟是什么。

  • 有这样一些人,对之很难用什么话可以把他们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方面一下子完全表现出来。这是一些通常称作“普普通通”、“属于大多数”的人,他们确实构成任何社会的绝大多数。作家写长篇和中篇小说大都力求选取社会中的一些典型,形象地、艺术地加以表现,——与这些典型完全相同的人物在现实中是极其难得遇见的,然而他们几乎比现实本身更加现实。
  • 我认为,作家必须努力发掘有意思和有教益的特色,甚至在寻常人中间发掘。比方说,如果某些凡人的根本实质恰恰在于他们一成不变的平凡性,或者更好的是,如果这些人物尽管作了极大的努力无论如何要摆脱千篇一律的旧谱老调,可是到头来依然故我,仍依旧谱唱老调,那么,这样的人物甚至会具有某种独特的典型性,可以成为一种不甘心做凡人的凡人典型,他们千方百计想成为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的人,而事实上连一点点独树一帜的本钱也没有。
  • 聪明的“普通”人即便有时候(也可能是一辈子)把自己想象成旷世奇才,可是在自己心里总保留着一条怀疑的蛆虫,这条蛆虫能导致聪明人最后完全绝望;纵使认命屈服,也已经被深入骨髓的虚荣心彻底毒化。

  • 瓦丽雅出去后,加尼亚从桌上拿起便条吻了一下,用舌头弹出嗒的一声响,做了个腾空拍脚的舞蹈动作。

  • 我们不能忘记,人的行为的原因通常比我们事后弄清的远为复杂和多样,而且往往很难勾出清晰的轮廓。
  • 那时往往会有类似的丧失信心的表现:明明看见什么也没有,明明某个地方空无一物,可还是会往那里看上十五次之多。

  • 某些自尊心强但是受了委屈的人往往正是这样故作大方洒脱之态
  • 将军所属的那一类吹牛者虽然吹起牛来会达到不克自拔乃至忘其所以的程度,可是在其乐陶陶的最高点,他们仍不免暗自疑心人家不相信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话。老头儿在目前的状态下可能恍然大悟,继而羞惭过度,然后怀疑公爵对他无限怜悯,于是认为受了侮辱。

  • 在最黯淡的绝望心情中坐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郭立亚带着刺猬来了。霎时间云破天霁;公爵宛如死而复活,他向郭立亚详细了解,生怕听漏任何一句话,往往反复询问不下十遍,像小孩子似的笑着,
  • 回到彼得堡以后,他一直明显而有意识地不多说话,最近还曾当着大家的面对Щ公爵透露,他必须克制自己,少开口,因为他没有权利在自己用言语表达思想的过程中贬低思想的内容。
  • 宁可不幸而心中有数,也比幸福而被……蒙在鼓里强。
  • 凡是能够忍受更多痛苦的人,也就更无愧于所受的苦。
  • “从我们旁边走过去,并且原谅我们,原谅我们的幸福!”

  • 但有些人在这样的时刻只要能出现在患难者身边,对他们就是一种安慰,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 依我看,罗马天主教甚至不是一种信仰,委实是西罗马帝国的延续,它的一切——从信仰开始——都服从于这个思想。教皇攫取了土地、凡间的王位并且抓起剑来;从此一切都沿着这条路走,只是除了剑以外又加上谎言、诡计、欺骗、狂热、迷信、邪恶;他们玩弄人民最神圣、最真挚、最纯朴、最炽热的感情,把一切都拿去换取金钱,换取肮脏的世俗权力。这难道不是反基督的邪说?!
  • 社会主义也是天主教和天主教本质的产物!社会主义和它的兄弟无神论一样来自绝望,从道德意义上说与天主教相反,目的是要取代宗教已经丧失的道德权威,去满足人类精神上犹如涸辙之鲋那样的渴望,不是靠基督、而是靠暴力去拯救人类!这也是通过暴力获得自由,通过剑和血达到统一!
  • 最使他震惊的不是羞愧,不是恐惧,不是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而是预言竟告应验!
  • 阿格拉雅以惊恐的、但深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而看别人的目光却熠熠如炬……他的心骤然感到一阵甜丝丝的隐隐作痛。
  • “你为人厚道,只是太可笑:人家给你两个铜板,你就千恩万谢,好像救了你的命。你以为礼多人不怪,可这叫人厌烦。”
  • 要达到至善至美,先得对许多事情不理解!如果我们理解得太快,恐怕也就理解得不透。
  • 哦,只要我能够感到幸福,我的悲哀和我的灾难又算得了什么?我真不明白,打一棵树旁边走过,怎能不为看见那棵树而感到幸福?跟一个人说话,怎能不为爱这个人而感到幸福?哦,可惜我不善于用言语表达……而美好的事物俯拾皆是,即使最没有希望的人也能发现它们是美好的!只要瞧一瞧一个小孩,瞧一瞧天上的彩霞,瞧一瞧地上的青草长得多好,瞧一瞧那双望着您并且爱着您的眼睛……”

  • 但在这种急于来说几句亲切的鼓励话的一片好意后面隐藏着许多残酷的迹象
  • 据说,对什么都不觉得奇怪是大智的表现;依我看,这在同等程度上也可以是大愚的表现……。
  • 您可能爱的只有您自己的耻辱以及老是认为您蒙上了羞耻和遭到了侮辱这样一个念头。
  • 我还必须告诉您,我一生中从未遇见过像他这样天真厚道而又无比轻信的人。根据他说的话我了解到,任何人想要欺骗他,都能叫他上当,而不管是谁骗了他,以后他一概宽恕,正因为这一点我才爱上他……”

  • 但是您应该明白,姑娘对您的……感情认真和强烈到何等程度。她不愿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而您……您居然会丢弃和摔破这样的无价之宝!”
  • 我认为,全部既成事实的基础是由以下几点构成的:首先是您天生缺乏经验(公爵,请注意“天生”二字);其次是您天真得异乎寻常;再次是惊人地缺乏分寸感(您自己已承认过好几次);最后则是头脑里塞满了一大堆纯理性的观念,而您凭着您少有的诚实至今把它们当作真正的、属于本性和直觉的信念!
  • 您的感情是否切合实际,是否真心诚意?是天然本性,还是单纯的理性狂热?
  •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能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情况,而有时候恰恰需要了解,尤其是当那另一个人有过错的时候!……

  • 这个人的设想好像总是灵机一动产生出来,然后在不断加温之下变得过于复杂、节外生枝以致脱离原来的出发点朝四面八方远远地岔开去。
  • 会不会是出于恐惧,害怕与罗果仁共命运?总而言之,所有这些以及其他原因在这方面可能都起了作用;但公爵最清楚的恰恰是他早就开始疑心的那个原因,是一颗不幸的、创巨痛深的心灵崩溃所致。
  • “救救我!把我带走!你愿意把我带到哪儿去都行,马上走!”罗果仁几乎把她抱了起来,差不多一直带到马车旁。

结尾

  • 但是施奈德愈来愈皱眉摇头;他暗示公爵的智力器官受到了全面损伤;他尚未断言治疗已经无望,但不讳言自己持相当悲观的态度。
  • 昏头昏脑的蠢事做得够了,该清醒过来了。所有这一切,国外的全部生活,你们的整个欧洲——通通都是一片空幻,我们在国外也都是一片空幻……记住我的话吧,到时候您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