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堡奇人(同名热播美剧原著)

菲利普·迪克

  • 没有她闭紧嘴巴,就没有此书。

  • 献给我的妻子安妮,
没有她闭紧嘴巴,就没有此书。
  • 店里洋溢着万寿菊的花香,背景音乐悠然地响着,
  • 他的思维拒绝运转。人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或者自欺欺人的时候,总会这样。
  • 齐尔丹想,地域差异总会消失的。总有一天,地域这个概念本身也会消失。没有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只有人。
  • 大家都知道如今日本人和美国佬之间的关系,一般说来是日本男人和美国女人的关系。
  • 要是能在日本本土出名那更好
  • 现在回想起当初复仇的念头,想起那场大屠杀,也就是皮诺克斯政府和它的主子进行的大清洗,他感到自己好像是在翻阅一本中学时代褪了色的年鉴,正翻到少年时代激情澎湃的那一页。
  • 当日本人升空第一艘宇宙飞船的时候,德国人差不多已经占领了整个太阳系。
  • 想到这,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凝固了,僵住片刻之后,才又继续流淌。
  • 他们是古生物展中的食人者再世,正忙着用敌人的头颅做杯子。
  • 我们花了一百万年时间让自己摆脱野蛮,现在野蛮人又回来了。如今,他们不仅仅是我们的对手……而且是我们的主人。
  • 如果一个人拥有了全世界,却因此丢了自己的灵魂,那这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 他把《易经》放好,从装《易经》的皮套里取出四十九根蓍草。他沉思入定,想好自己要问的问题。
  • 这本书历经中国圣人们五千年的筛选和完善,是一部美妙绝伦的宇宙宏论——是科学——甚至在欧洲人学会复杂的除法之前就已经记录成文字了。
  • 他对她有一种宗教般的感情或信仰,失去她以后,他一直没能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 他想,在偌大的人来人往的旧金山,此时此刻是不是还有谁也在求神问卦?他们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前途暗淡?他们当下的命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凶险?

  • 枯杨开新花。 老妇新出嫁。 无毁又无誉。
  • 贝恩斯先生将给我们带来瑞典研制的喷射铸模的详细情况。如果我们能和他的公司成功签约,就能用塑料铸模替代许多现在供不应求的铁铸模。
  • 坐在人力三轮车上往前走,他感到这个中国人的肌肉有规律地一颤一动,觉得很是惬意。齐尔丹想,这真是一台放松机器。被人载着,而不是载人,能够高人一等,哪怕时间再短,也能得到稍许满足。
  • 人,而且傍晚前必须回来。即便是太平洋沿岸国的法律,也规定他们必须遵
  • 一定得找个奴隶来搬,哪怕要站在那儿等一个小时,哪怕耽误了和田芥先生的约会,也在所不惜。他不能在奴隶面前自己搬东西,这一点他一定得小心。这样的错误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在那些看到他搬东西的黑人面前,他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 我能够忍受比我地位高的人看到我搬东西,能够忍受他们的鄙视——实际上,对于他们的鄙视和羞辱我早已习以为常了。但让那些地位比我低的人看到我搬东西,并因此而瞧不起我,那是绝对不行的。
  • 他们把地中海围了起来,抽干水,改造成良田
  • 他们是——让我们面对事实——东方人。黄种人。我们白人向他们鞠躬,是因为他们当权。而看到德国人的壮举,看到白人征服的地方,才让人由衷地感到钦佩。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 弗兰克姓芬克,芬克这个姓来源于燕雀,燕雀是一种鸟,人们说鸟很薄命。
  • 查利说:“日本人没有杀害犹太人,战争期间没有,战后也没有。日本人也没有建焚尸炉
  • 他太理想主义了,所以感到痛苦。向生活索取太多。永远向前,焦虑不安,怨天尤人。我也一样。
  • 乱伦的结果是:疯狂、失明和死亡。
  • 但艺术的任务,”洛策说,“就是提升人的精神,战胜肉体的欲望。你说的抽象艺术,体现了一段时间内精神世界的颓废。精神世界的混乱,归因于老富豪集团统治的解体。那些犹太富翁、资本家富翁,他们是国际上支持颓废艺术的团体。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艺术要前进——不能原地踏步。”
  • 我们生活在精神病流行的世界里。狂人们都掌握了大权。我们意识到这种状况已经有多久了?面对这种状况又有多久了呢?我们中究竟有多少人真的意识到这种状况了呢?
  • 他们的想法无限宏观,不是这儿的一个人,那儿的一个小孩,而是非常抽象的概念:种族啊,领土啊,血缘啊,荣誉啊。想到的不是获得荣誉的人,而是荣誉本身。对他们来说,抽象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具体的东西反而视而不见。他们看中的是“优秀”这一品质,而不是这个那个优秀的人。这就是他们的时空观
  • 除了我,还有其他犹太人。你听明白了吗?我们还没有死。我们还活着。我们默默无闻地活着。

  • 按照格雷欣定律,赝品会让真品的价值大打折扣。这就是没有人愿意调查真假的背后动机。不调查的结果就是人人皆大欢喜。
  • 我无法因为愿意做某事或者决定做某事就拥有信心和热情。
  • 要怪就怪那些物理学家和所谓的共时理论。他们说,每一个粒子都和其他粒子联系在一起。你放个屁,整个宇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这使生活成了滑稽的笑话,但周围并没有人笑。我打开一本书,得到了对未来事件的预言。但事实上,连上帝都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我算老几?不该由我负责,这一点我敢肯定。
  • 无论如何,命运最终会将我们全部击垮,但在这之前,我得做自己的事情。我得动手、动脑。
  • 他是美国文物委员会派来毁灭我的。或者是西海岸艺术品独家代理公司派来的。 反正是我的竞争对手派来的人。 毫无疑问,枪是真的。 我怎么能证明呢?

  • 就算一把枪在一场著名的战役中使用过,比如默兹——阿尔贡战役,但就这把枪本身而言,参加过这场战役和没有参加过这场战役没有任何区别,除非你知道它参加过。历史意义在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脑子里,而不是在枪里。
  • “赝品”这个词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真品”这个词也没有说明什么。
  • 他酸溜溜地想,只有那些文员秘书们才会晚上躺在床上看这些无聊的东西。只有这些虚幻的东西才会让他们激动,而不是社会现实。现实让他们害怕,当然,也让他们渴望。
  • 这些你会习惯的。你有干净的宿舍、充足的食品,还有娱乐消遣和医疗保健。你还要什么呢?难道还要在啤酒里加个鸡蛋?
  • 许多书都还活着,不是在比喻的意义上活着。精神赋予了它生命。
  • “我们一定要有信仰,”田芥先生说,“因为我们不知道答案。单靠自己,我们无法预知未来。”
  • 任何人都不应该是满足其他人需要的工具,难道不是吗?

  • 因为火星人无法证明自己的父母是雅利安人,所以这位少校就向柏林报告,说火星上住的是犹太人。”
  • 一九四三年韦弗尔将军坦克部队的拼死推进。 “你的两个哥哥还活着吗?”朱莉安娜问。 他的哥哥们在一九四四年被杀害了,是被英国的突击队员绞死的,就是那些在轴心国后方活动的长途沙漠突击队。在战争的最后阶段,眼看同盟国不能取胜,这支部队变得疯狂至极。
  • 我们都知道意大利军队胆小怯懦,一看到英国人就仓皇逃跑。他们只会喝喝葡萄酒,一切听天由命,天生不是打仗的料。
  • 如果轴心国战败了,我们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就像从前一样。
  • 罪恶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是世界的一部分。它倾倒在我们身上,渗透进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大脑、我们的心脏,甚至渗透进路面。
  • “发言人的预测很悲观。他认为,大多数纳粹的高层人士都拒绝正视德国的经济困境。这样一来,他们越发助长了喜欢冒险,喜欢不安定、不可预测的东西的风气。先是狂热,接着是害怕,然后孤注一掷地提出解决方案,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一句话,发言人想说的是,这样就会把最不负责任、最不计风险的竞争者推上权力的宝座。”
  • “我们都是昆虫,”他对艾芙莱吉恩小姐说,“摸索着爬向某种可怕的或者神圣的东西。

  • 在这个地方,白人清理了废墟,建起一座最美的城市。在我自己的国家,我却是个异乡人。
  • 他想,怎样才算真正懂得“道”呢?所谓“道”,就是先有光明,后有黑暗。这两种原始力量相互作用,不断产生新生命。只有这样,生命才会生生不息,宇宙才不会毁灭。当黑暗似乎就要窒息一切、主宰一切的时候,光明的种子在最黑暗的地方萌芽。这就是“道”。
  • 里面根本没有科学的成分。故事也不是发生在未来。科幻小说都是讲未来的,特别是科技比现在发达的未来。这本书两个条件都不符合。
  • 我个人认为,说任何民族‘泛滥成灾’,不管是斯拉夫、日本还是中国,都十分荒唐可笑。
  • 面对现实吧。我自以为这两个日本人和我性情相同。但是请注意:我们没有共同的立场。虽然他俩的想法不同,灵魂却是一样的。别看他们捧着白色的英国骨瓷杯喝酒,用美国的餐具进餐,听美国的黑人音乐。这些都是表面的。不过是因为他们拥有权力和财富,可以得到这一切罢了。这些表面现象都是假的,就像白天似乎十分漫长一样。
  • 他想,只有白人才有创造天赋。而我,一个白人,却要对这两个日本人点头哈腰。假如我们美国胜了,该是怎样一番情景啊。一定会把他们消灭殆尽。当今世界就不会有日本的存在。放眼整个世界,美国才是一个耀眼的超级大国。
  • 待在这里纯粹是在接受麻醉。这些人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他们衣冠楚楚,但他们就像马戏团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猴子。他们很聪明,能够学习,但仅此而已。
  • 见见平时让你胆战心惊的人是有好处的,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然后那种胆战心惊就会消失了。

  • 元首难以置信的人生已经画上了最后的句号。他从奥地利一个偏僻的乡村走出来,在维也纳的穷困潦倒中崛起,饱尝战场的艰苦磨难,经历了政治上的钩心斗角,终于建立了纳粹党,成为政府总理,最后差一点征服了整个世界。他的这种魔力究竟是什么呢? 卡尔心里明白,这种魔力就是虚张声势。阿道夫·希特勒对他们说的全是谎话。他一直用谎言领导他们。
  • 写小说的人能迎合每个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卑鄙欲望,不管这个人看上去是多么道貌岸然。是的,这些写小说的家伙洞悉人性。人们因为贪婪,听命于情欲,受制于怯懦,能出卖的都会出卖——作家只要擂鼓助威,别人就会对他作出反应。当然,他会为自己取得的效果暗自得意。

  • 天时变了,人一定要作好与时俱变的准备。要不然就会落伍。要顺应。

  •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坐在这儿,士气日渐消沉,希望日渐丧失,陷入一种无休无止的空虚无聊之中。而其他人都在忙碌着。他们没有坐在那儿绝望地等待。
  • 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社会改革,或者什么公共福利计划——那些盎格鲁—撒克逊的财阀们是不会允许这样做的。”
  • 这些腐烂的老牌帝国都由金钱控制,英国、法国、美国,全都一样。尽管美国实际上只是一个杂交的野种,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帝国,但它更加唯钱是从。这些国家没有灵魂,自然也就没有前途。不会有什么发展。纳粹就是一群大街上的地痞流氓,我承认。
  • 战争真正的根源是旧势力和新事物之间的矛盾。
  • 这是现代文明人的困境。身体已经调动起来,但是危险却隐藏不见。

  • 事实上,悟常常存在于最不起眼的地方,存在于基督教所说的‘被工匠摈弃的石头上’。有时我们能在一根旧拐杖,或者路旁一个生锈的啤酒罐上体验到悟。但是上述情况中的悟来自观者自身,是一种宗教体验。
  • 这是日本的民族特色。一个民族,你让它复制一艘英国的驱逐舰,它连驱逐舰上锅炉的修修补补也复制下来。这样的民族有这样的责任心,不足为怪。
  • 美国的手工艺品毫无价值,只能用作廉价的护身符模子。这就是日本人的统治方法,不是粗野的,而是巧妙的、别出心裁的,还有就是无处不在的狡猾。
  • 生命是短暂的,他想。艺术,或者其他非生命的东西,却是长久的。现在我站在这里,但不会永远站在这里。

  • 先生,这是我们国家的新生命。它们是新的起点,是微弱但永不毁灭的种子。美的种子。”
  • 人总是得不到需要的东西,这是永恒的真理。
  • 人都是孤立的。走到哪里都是孤立无援。可怕的人生旅程——磨难和再生的世界,时刻都得面对精神的失落和沮丧。人生的种种幻象。

  • 难怪田芥先生活不下去了,韦格纳想。这就是人类生活的可怕困境。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全都是深重的罪孽。那么,为什么还要抗争呢?为什么还要选择呢?如果所有的选择都是同样的结果……
  • 霍桑通过阴阳爻线一个一个地作出了选择,成千上万个选择,比如历史分期、主题、人物和情节等等,每隔几行就要求问一次神谕,因此他费了好多年才写完这本书。霍桑甚至还求问神谕,问这本书会取得怎样的成功。神谕告诉他会取得巨大成功,他写作生涯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功。
  • 真相和死亡一样可怕,但是比死亡更难发现。

迪克的世界

  • 他的文字黑暗、混乱、恐惧、战栗、怪诞、荒谬、疯狂、压抑,常常是梦呓般的对话,主角也像是活在别人的梦里,世界随时会发生翻转,还弥漫着神秘和错位,叙事常常不连贯,有宗教或邪教般的本体论情结,是东西方文化碎片的混杂,贯穿了哲学或准哲学的沉思或抽搐。
  • 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自己向往的理想世界里。在那样的世界中,成为有道德的人非常容易,因为分辨是非轻而易举;在那样的世界中,做正确的事情毫不费力,因为是非分明。
  • 迪克借《蝗虫之灾》告诉读者,虚构的才是真实的,而我们天天生活的“现实世界”,则是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