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序文

  • “令人反感”往往不过是“异乎寻常”的同义词,而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当然总具有独创性,因而凭借其本身的性质,它的出现应该多少叫人感到意外和震惊。

第一部

  • 洛丽塔[插图]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插图];舌尖得由上腭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 洛丽塔[1]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2];舌尖得由上腭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 你们肯定都知道夏天黄昏,在一座小山的脚下,那芬芳馥郁的落日余晖,带着一些蠓虫,悬在一道鲜花盛开的树篱四周,或者突然被一个漫步的人闯入和穿越;一种毛茸茸的温暖,一些金黄色的蠓虫。

  • 突然之间,我们彼此疯狂、笨拙、不顾体面、万分痛苦地相爱了,而且我还应当补充说,根本没有希望;因为那种相互占有的狂热,只有凭借我们实际吸收、融合彼此全部的灵魂和肉体,才能得到缓解。

  • 可是那片含羞草丛——那些朦朦胧胧的星星,那阵激动,那股热情,那种蜜露以及那份痛苦,我都依然感到,而那个在海边光胳膊光腿、舌头炽热的小女孩儿,此后就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直到二十四年以后,我终于摆脱了她的魔力,让她化身在另一个人身上。

  • 你拿一张女学生或女童子军的团体照给一个正常的男人看,请他指出其中最标致的女孩,他未必就选中她们当中的那个性感少女。你一定得是一个艺术家,一个疯子,一个无限忧郁的人,生殖器官里有点儿烈性毒汁的泡沫,敏感的脊椎里老是闪耀着一股特别好色的火焰(噢,你得如何退缩和躲藏啊!),才能凭着难以形容的特征——那种轮廓微微显得有点儿狡黠的颧骨、生着汗毛的纤细的胳膊或腿以及绝望、羞愧和柔情的眼泪、使我无法罗列的其他一些标志——立刻就从身心健康的儿童中辨别出那个销魂夺魄的小精灵。她并没有被他们识别,自己对自己的巨大力量也并不知晓。

  • 在这个因果交错的锻铁的世界上,我从她们身上偷走的那种神秘的悸动难道不会影响她们的未来吗?我占有了她——而她根本不知道。

  • 不久以后,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决定结婚。我想,有规律的作息时间、家里做的三餐、婚姻的种种习俗、床之间常规的避孕措施,以及,谁知道呢,某些道德标准、某些精神上的替代物的最终成熟,即便不能涤除我那丢脸的、危险的欲念,至少也许能帮我将这些欲念加以平和的控制。

  • 可瓦莱丽亚身上真正吸引我的,却是她模仿小女孩的那种神态。她那么模仿倒不是因为她猜到我会动心。那只是她的作风——而我却着了迷。

  • 我很喜欢广告这种散漫的性质和冒充文学的外表,每逢我没有什么更好的工作干的时候,就去干这活儿。
  • 我发现耍弄一下精神病大夫真是其乐无穷:狡猾地领着他们一步步向前;始终不让他们看出你知道这一行中的种种诀窍;为他们编造一些在体裁方面完全算得上杰作的精心构思的梦境(这叫他们,那些勒索好梦的人,自己做梦,而后尖叫着醒来);用一些捏造的“原始场景”戏弄他们;始终不让他们瞥见一丝半点一个人真正的性的困境。

一〇

  • 带来消息说他的房子刚刚给烧毁了——也许是整夜同时在我的血管里肆虐的那场烈火所造成的。
  • 一路上,我暗自发誓,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考虑在拉姆斯代尔待下去,当天就要飞往百慕大、巴哈马群岛或布莱兹群岛[插图]。在色彩缤纷的海滩上可能会有一些温柔旖旎的艳遇,这种念头先前一段时间一直从我的脊骨里缓缓地向外渗透,
  • 穿过饭厅的时候我仍跟在黑兹太太后面,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苍翠——“这是外面的门廊,”在前面给我领路的那个女人大声说。接着,事先一点没有预兆,我心底便涌起一片蓝色的海浪。在布满阳光的一个草垫上,半光着身子,跪着转过身来的,正是从黑眼镜上面瞅着我的我那里维埃拉的情人。

一一

  • 叫我失去理智的是这个性感少女(大概也是所有性感少女)的双重性;我的洛丽塔身上混合了温柔的爱幻想的稚气和一种怪诞的粗俗;这种粗俗来自广告和杂志图片上那些忸怩作态的塌鼻子女郎,来自故国(含有踏碎了的雏菊与汗水的气味)的那些脂粉狼藉的青年女佣,也来自外地妓院里那些装扮成小姑娘的非常年轻的妓女。而后所有这一切又跟通过麝香与泥土、通过污垢与死亡渗出的那种纯洁美妙的温柔混合在一起,天哪,天哪。最特别的就是她,这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使得作者古老的欲望具有个人的特色,于是,在所有一切之上,只有——洛丽塔。

一二

  • 人生有多奇怪啊!我们急于摆脱的正是我们想要追求的命运。
  • 在我抵达拉姆斯代尔的那天,费伦小姐在佐治亚州的萨瓦纳市摔断了她的髋骨。

一三

  • 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摇曳和起伏,都帮助我遮掩并改进兽性与美之间——我那受到压制、快要憋不住的兽性与她纯朴的棉布连衣裙里那微微下洼的身躯的美之间那种凭着触觉感应的神秘系统。

一四

  • 我疯狂占有的并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创造物,是另一个想象出来的洛丽塔——说不定比洛丽塔更加真实,这个幻象与她复叠,包裹着她,在我和她之间漂浮,没有意志,没有知觉——真的,自身并没有生命。
  • 我们要不要拿着蜡烛到外面的门廊上去坐一会儿?还是你这就想上床睡觉,让那颗牙不再疼呢?”让那颗牙不再疼。

一五

  • 我知道我已经永远爱上洛丽塔了,但是我也知道她不会永远是洛丽塔。到一月一日,她就十三岁了。再过差不多两年,她就不再是一个性感少女,而变成一个“年轻姑娘”,随后再变成一个“女大学生”——最最讨厌的人物。“永远”这个词是仅就我自己的激情而言,仅就反映在我血液中的那个不朽的洛丽塔而言。

一六

  • 我的手掌心里仍然充满了象牙般的洛丽塔——充满了对她那发育前期向内弯曲的脊背的感觉,也就是我抱着她时,隔着薄薄的连衣裙上下抚摸她的肌肤的那种象牙般光润、滑溜的感觉。我大步走进她的乱七八糟的房间,猛地拉开壁橱橱门,钻到一堆曾经接触过她的皱巴巴的衣服中间。其中特别有一件粉红色的衣衫,质地单薄,已经破了的线缝处微微有股刺鼻的气味。我用它裹着亨伯特的巨大充血的心房。
  • 我的头一个念头是厌恶和退避。我的第二个念头则像一位朋友镇定的手放到我的肩头,吩咐我不要性急。我照着做了。

一七

  • 我身上的艺术家气质压倒了绅士的气质。

一八

  • 如果新娘是个寡妇,而新郎是个鳏夫,如果寡妇在我们了不起的小镇上居住了不到两年,而鳏夫却只居住了不满一个月,如果先生想把整个讨厌的事尽快了结,而太太也带着宽容的微笑表示依顺,那么我的读者,婚礼一般就是一件“不显眼”的事儿。新娘可能会免去不戴那个要把拖到她手指尖的面纱固定住的香橙花冕状头饰,也不用祈祷书托着一朵白兰花。
  • 也使我的角质环十分欢快地抖动起来。
  • 她把我们的联合存款账户看作晌午时分南方的一条林荫大道,一边是浓密的绿荫,一边是柔和的阳光,一直延伸到一片美好的远景的尽头,那儿淡红色的大山隐约可见。

一九

  • 我一向清楚她天性中的占有欲,但我从没想到她会对我生活中任何不代表她的事情如此疯狂地嫉妒。她对我的过去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永不满足的好奇心。她要求我回忆起我所有的情人,这样她就可以让我侮辱她们,蔑视她们,彻底唾弃她们,从而摧毁我的过去。
  • 我希望你没有跟我商量,就不会再给她寄什么糖果。”

二〇

  • 亨夫人开口说道,把头低了下来——为那个梦想感到害羞——像是在与黄褐色的地面交流
  • 谁也不能造成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然而机缘却能做到。
  • “你的思路中有我吗?”“当然有你。”
  • 陪审团的女士们和先生们,大多数渴望跟女孩子保持一种刺激的、发出美妙的呻吟的身体(而不一定是两性)关系的性罪犯,都是一些消极、无害、胆怯和机能不全的陌生人,他们只要求社会允许他们从事他们那种实际上无害的、所谓反常的行为,从事他们私下干的一些炽热、愚蠢、无聊的性变态行为,而不受到警察和社会的严厉的制裁。我们不是性的恶魔!我们并不像大兵那样强奸妇女。我们是一些不快乐的、性情温和、目光哀怨的上流人士,智力非常平衡,可以在成年人面前控制自己的冲动,但只要有机会去抚摸一个性感少女,就准备少活上不少年去达到目的。我们断断不是杀人凶手。诗人从来就不杀人。

二一

  • 我不高兴的时候默不作声的那种习惯,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儿,我不高兴时默不作声的那种冷淡可憎的特征过去总把瓦莱丽亚吓得不知所措。
  • “秋天,我们俩到英国去。”
  • 洛丽塔过去穿着她那脏乎乎的蓝牛仔裤来看我的时候,身上总散发出性感少女地域的果树林里的芬芳,显得拙手笨脚,疯疯癫癫,又似乎有点儿堕落,衬衫下面的纽扣也没有扣好。
  • 她把脸贴在我的鬓角那儿摩擦。瓦莱丽亚不久就不这么做了。
  • 真奇怪,要想藏点儿东西多么困难——特别当一个人的老婆不断摆弄家具的时候。

二二

  • 他的关怀体贴的态度跟对几种专卖药的绝对信赖,充分掩盖了他对医学的无知和淡漠。
  • 他说这种药刚给投放到市场上,不是用来治疗那些适当地饮上一口水就能使他们镇静下来的神经病人,而只是用于治疗那些无法入睡的伟大的艺术家,他们为了能活上几个世纪,不得不先死去几个小时。
  • “我是莱斯利。莱斯利·汤姆森,”喜欢在天亮时游水的莱斯利·汤姆森说,“先生,亨伯特太太给车撞了。你最好赶快前来。”我也许有点儿急躁地回答说我妻子安然无恙,同时我一手握着听筒,推开房门,说道:“这个人打电话来说你给车撞死了,夏洛特。”可是夏洛特并不在起居室里。

二三

  • 我必须把当时一瞬间对视觉造成的影响用一连串的词句表达出来;它们在一页纸上有形的堆砌损害了当时一瞬间的实际感受,损害了那种印象的鲜明的统一:
  • 我手掌心里这三封仓促写成的书信形状各不相同的碎片,就跟它们的各条内容在可怜的夏洛特的头脑里一样混乱。
  • 如果我不是那么一个傻瓜——或者那么一个有直觉力的天才——保存下那本日记,那么复仇的怒火和热辣辣的羞辱所产生的血液就不会在夏洛特跑向邮筒的时候遮蔽了她的视线。可是就算她的视线给遮蔽了,假如命运那个同步的幽灵没有恰好把那辆汽车、那条狗、阳光、树荫、湿地、虚弱的人、强壮的人和石头等都混合在那个升华锅[插图]里,那么仍然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二四

  •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榆树和白杨都把它们那给风吹得起伏飘动的背部转了过来,一片乌黑的雷雨云砧隐隐出现在拉姆斯代尔白色的教堂钟楼的上空,这时我最后一次环顾四周。
  • 在渐渐逼近的那阵白茫茫的大雨降临之前,一切都在旋转、飞舞。有辆载着一张床垫从费城开来的卡车正信心十足地往下驶进一幢空房,尘土就在夏洛特倒下的那块石板上飞扬飘洒。那天他们为我掀起那条旅行毛毯的时候,夏洛特就在那个地方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身子蜷曲,两眼完好,黑色的睫毛仍然湿润地缠结在一起,就像你的睫毛那样,洛丽塔。

二五

  • 我并没有在笑盈盈的“机遇”的光辉下感到温暖,反而受到各种纯道德的疑虑和畏惧困扰。
  • 每逢我想象自己赤身露体地在习惯法那冷酷无情的逼视下,被一些难以理解的法令团团围住,我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 望着被雨水淹没的人行道,望着一个消防龙头。那真是一个丑陋的玩意儿,涂着厚厚的银漆和红漆,伸出它的曲柄的红管子让雨水给它们上光,而雨水则像鲜红的血水似的滴落在它那银白色的链条上。
  • 我对各种短裤和内裤产生很大的乐趣——好些虚幻的小洛丽塔在翩翩起舞,倒了下去,像雏菊似的布满整个柜台。

二六

  • 不要以为我还能继续写下去。心脏,头脑——一切。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洛丽塔。印刷工人,重复下去吧,直到把这一页全都排满。

二七

  • 最后,总算睡了一个小时——却因为无缘无故、令人异常疲惫地与一个毛茸茸的身材矮小的两性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交合而从睡梦中惊醒。
  • 可是这时,我预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误会,浑身紧张不安,唯恐耽搁会给她机会抽空往拉姆斯代尔打一个电话
  • 汽车刚一停下,洛丽塔就主动倒到我的怀里。我不敢,不敢尽情放肆——甚至不敢让自己认识到这(甜蜜湿润的感觉和颤动的火焰)就是那种无法言传的生活的开端;在命运的巧妙帮助下,我终于促使那种生活成为现实——实在不敢吻她,我就极为虔诚地碰了碰她那炽热、张开的嘴唇,只是微微的一吮,丝毫没有淫荡的意思;可是她不耐烦地身子一扭,把嘴唇使劲儿贴在我的嘴上面,弄得我都感到了她的大门牙,而且也分享到她唾液中的薄荷糖味。我当然明白这不过是她的一种天真无邪的把戏,有几分backfisch模仿骗人的爱情故事中某种假象的傻气。
  • 嗳,温文尔雅的人驾车穿过夏天漆黑的夜晚,假如舒适的小屋突然退去颜色,变得像玻璃盒一样透明,那么,你们会从毫无缺陷的公路上看到何等的狂欢,何等花样奇特的淫欲啊!
  • 一排停放着的汽车好像紧挨在饲料槽边上的猪似的
  • 在弧光灯下,变大了的显得十分逼真的栗树树叶在白柱子上起伏、摆动。
  • 洛站起身来,离开了那条狗,有一天她也会这么离开我;
  • 接着她悄悄地投入我期待的怀抱,容光焕发,身心舒爽,一面用她那温柔、神秘、淡漠、蒙而不很纯洁的目光抚慰着我——活脱儿就像轻贱可鄙的俏妞儿之中最轻贱可鄙的一个俏妞儿。因为性感少女所效法的就是这种女子——而我们却呻吟、死去。
  • 那是一个宽敞、浮华的地方,四周墙上的令人伤感的壁画描绘了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陷入各种不同的着魔状态的着魔猎人,他们周围有一群庞杂的毫无生气的动物、林中仙女和树林。
  • “蓝色的!”她喊道,“浅紫发蓝的。是什么做的?”“夏天的天空,”我说,“还有李子和无花果,以及帝王的深紫色的血液。”
  • 我原来指望药会迅速生效。果然如此。
  • 这种魔药的效果有多快啊!
  • “噢,我是个非常叫人讨厌的姑娘,”她继续说道,一边抖了抖她的头发,用不灵巧的手指把一条丝绒的头带解下。“我来告诉你——”“明儿再说吧,洛。上床睡吧,上床睡吧——看在上帝分上,上床睡吧。”我把钥匙放进口袋,走下楼去。

二八

  • 因为欲望的外表总是阴暗的。欲望从来不能十分肯定—
  • 彩虹般的血液在我的心里汹涌进出。

二九

  • 温柔的薄雾笼罩着渴望的群山。时而,我觉得那个着魔的猎物就要跟这个着魔的猎人在半路上相遇,她的臀部在一片遥远的、传说中的海滩上那些松软的沙砾下正缓缓地向我移来。接着,她那泛起波纹的朦朦胧胧的身体就会动上一下,我就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离我更为遥远。

三〇

  • 壁画上会有一片湖水。在火红色的花朵中会有一座凉亭。会有一些自然风景画——一头老虎追赶一只极乐鸟,一条令人窒息的蛇完全缠绕住小猪剥了皮的躯干。会有一位苏丹,脸上现出巨大的痛苦(可以说跟他做出来的爱抚并不相符),正在帮助一个臀部好看的小奴隶爬上一根缟玛瑙[插图]的柱子。会有出现在自动唱机的乳白色两侧的那些性腺灼热的亮晶晶的液滴。会有中级小组的各种营地活动:划独木舟,跳库朗特舞[插图],在湖边的阳光下梳理鬈发。会有白杨树和苹果树,星期天的郊外风光。会有一块火蛋白石[插图]在一个泛起阵阵涟漪的水池中融化,最后一次震颤,最后一次敷色,刺眼的鲜红,令人难受的粉红,一声叹息,一个畏缩的孩子。

三一

  • 兽性和美感在某一点交融在一起,而我想确定的就是这条界限,但我感到自己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三三

  • 在旅馆里,我们要了两间房,但是半夜里她呜咽着跑进我的房间。我们又温情脉脉地和好了。你们知道,她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第二部

  • 洛丽塔把天真和欺诈、妩媚和粗俗、阴沉的愠怒和开朗的欢笑结合到了一起,只要她愿意,可以成为一个叫人十分恼火的小淘气。

  • 她在那儿à propos de rien问我,我们这样在闷热的小木屋里生活,一起干着龌龊的勾当,行为举止始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究竟还要过上多久
  • 她对别人异想天开的念头孩子气地缺乏同情,总在穿着蓝色短裤、长着一双蓝眼睛的肤色浅黑的小姑娘,穿着绿色茄克衫、头发红棕色的女孩儿,以及穿着褪色的宽松裤、身上有些污迹、男孩子气十足的金发碧眼的小妞儿在阳光下走过的时候,侮辱我及我想要她抚爱的欲望。
  • 我作为一个从旁指点的看客,会走到对面那个孩子面前,碰碰她的前臂,握住她的满是骨节的手腕,吸入她身上那淡淡的麝香似的香味,又把她的凉丝丝的大腿左推右拉,教她反手击球的姿势。
  • 我心里对大自然的唯一的怨恨就是我无法把我的洛丽塔从里朝外地翻过来,用贪婪的嘴唇去亲她那年轻的子宫、她那未经探究的心脏、她那真珠质的肝脏、她那马尾藻似的肺和她那一对好看的肾脏。
  • 我们来探测你的智力。如果儿童遵守几条戒律,性犯罪会不会减少呢?不要在公共厕所周围玩耍。不要拿陌生人的糖果或搭陌生人的车子。如果搭了,记下车牌号码。”“……以及糖果商标,”我主动说。

  • 再没有比一个受到宠爱的孩子更凶狠无情的了。
  • 几乎没有什么比一般女大学生的松垮笨重的骨盆、粗壮的小腿和惨淡的肤色叫我感到更为厌恶的体形了(大概因为我在她们身上看到了粗糙的女性肉体的棺木,而我的性感少女就给活埋在里面);
  • 今天我总认为我们的长途旅行只是用一条弯弯曲曲的蜒蚰黏液条痕玷污了这片充满信任、梦幻一般的迷人的辽阔的国土,回想起来,这片国土当时在我们的眼中不过就是搜集在一起的折角地图、破旧的旅行指南、旧轮胎和她在夜晚的抽泣——每天夜晚,每天夜晚——在我刚假装睡着时就开始的抽泣。

  • 只要能把我的洛丽塔关在一个地方,我对住在何处实在并不在意;
  • 我们不仅生活在思想的世界中,而且也生活在物质的世界中。没有经验的空话毫无意义。
  • 我还立刻预见到我会有的另一种乐趣。那就是在课间休息时,我可以用高倍数的双筒望远镜从我的书房兼卧室里辨别出在多莉四周玩耍的女孩子中的性感少女,她们从统计学方面来说不可避免会占有一定的百分比。

  • 我时常觉得我们是住在一幢灯光明亮的玻璃房子里,随时会有一张嘴唇很薄、羊皮纸似的人脸从一扇因为粗心而没有遮挡住的窗户往里张望,随意看上一眼最放荡的voyeur要花一小笔钱才能观看的情景。

  • 他待在那儿,缺乏无论何种才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一个微不足道的学者,一个愁眉苦脸、令人厌恶、又老又胖的同性恋者,对美国的生活方式不屑一顾,对英国语言又得意地茫无所知——他待在一本正经的新英格兰,受到老年人的抚慰和青年人的爱戴——噢,他生活得十分快活,愚弄了所有的人。而如今我却困在这儿。

  • 可是我既软弱,又不聪明,我那个在学校上学的性感少女让我成了她的奴隶。随着人的活动天地逐渐减少,情欲、温情和苦恼反而增强了。而她就利用了这一点。

  • 尽管我永远也不可能适应犯了错误的、伟大的、心肠软弱的人所过的那种始终充满焦虑的生活,但我觉得我正在尽力仿效。经过在洛丽塔冷冰冰的卧室里的一阵倾慕和失望以后,我总躺在狭窄的长沙发上,检阅在我那涨红的心灵的眼睛前面蹑手蹑脚而不是堂而皇之经过的自己的形象,来回顾刚结束的一天。

  • 因而她在我的回忆当中只像室内球场上闪现过的一道自然的阳光。
  • 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在亨伯特的欢迎来客的住宅里用我那适中的方式欣赏伊娃的芳泽,洛就为了什么原因不跟她来往了。
  • 漂亮的莫纳运用抑扬顿挫的嗓音、她所能施展出的全部妖媚的态度和声调,两眼紧盯着我,眼神里也许还微微带着——我会不会看错了?——一丝清晰的嘲讽色彩
  • 楼梯转弯处一扇布满蜘蛛网的门式小窗上的一个方格子里安了一块深红色的玻璃,处于众多未被沾污的长方格子中间的这块血淋淋的伤口,以及它那不对称的位置——骑士从顶端所走的一步[插图]——总奇怪地叫我感到心神不定。

一一

  • 我心怀鬼胎,慢吞吞地走上绞刑架的梯级。
  • “多莉·黑兹,”她说,“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性成熟的突然到来好像给她带来了麻烦。”
  • 总的印象是十五岁的多莉对两性问题仍然病态地不感兴趣,或者说得确切一点,抑制住她的好奇心来维护她的无知和自尊。
  • 但科莫兰特小姐认为,而我也比较同意她的看法,多莉受到找不到发泄方法的性的观念的困扰,就戏弄和折磨其他的女孩子,甚至我们年轻的教师,因为她们确实也跟男孩子们有一些清白无邪的约会。”
  • 普拉特恶毒地停了下来,接着便用食指在鼻孔下面揉着,使的劲儿那么大,弄得她的鼻子好像跳起一种战争的舞蹈。
  • 我是不是应该和普拉特结婚,随后再把她掐死呢?
  • 我在多莉身旁坐下,正好就在那个脖子和那头秀发后面,解开大衣;花了六角五分,外加对于参加学校戏剧演出的许可,让多莉把她那染了墨水又有粉笔灰的、指节发红的手放到课桌下面。噢,无疑,我多么愚蠢,多么莽撞,但在经受了那番折磨以后,我实在不能不利用一下我知道再也不会发生的结合。

一二

  • “体温升高”,而我却无法抗拒那种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乐趣剧烈的热量——Venus febriculosa[插图]——尽管在我怀抱里呻吟、咳嗽、颤抖的是一个十分倦怠无力的洛丽塔。
  •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的洛哼了一声,闭上双眼,一屁股倒在一把椅子里,手脚像海星似的摊开,表示出极度的厌恶和疲惫,并发誓说她还从没见过如此叫人讨厌的一群男孩子。为了她说的这句话,我给她买了一把新网球拍。

一三

  • 我讨厌戏剧,认为历史地说,它是一种原始又腐败的形式,一种带有石器时代的礼仪和平民百姓的胡闹的风味的形式
  • 有一场十分特殊的排练……我的宝贝儿,我的宝贝儿……五月里欢快地下着阵雨的一天——一切都滚滚而去,我既没理解,也没留下什么记忆。晚半天儿,我后来看见洛跨在自行车上,身子保持平衡,用一个手掌紧紧按着我们草地边上一棵幼小的桦树那湿漉漉的树皮,这时她脸上绽放出的喜悦亲切的笑容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因而有一刹那,我以为我们所有的烦恼都过去了。“你还记得,”她说,“那家旅馆的名字吗?你知道(鼻子皱了起来),说啊,你知道——就是大厅里有那些白颜色的柱子和大理石天鹅的。哦,你知道(呼气的声音很响)——就是那家你在那儿强奸了我的旅馆。好吧,别再提了。我是说,它是不是(几乎低声耳语)叫‘着魔的猎人’?唉,是吗?(沉思地)是吗?”——接着发出一声多情的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声,她啪地打了一下光滑的树身,就往坡上骑去,一直骑到路的尽头,再骑回来,双脚踩在静止的踏板上休息,姿势放松,一只手一动也不动地搁在印花裙子的兜里。

一四

  • 甚至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光,只要心目中一出现春天夜晚的那条街,那条已经那么枝叶扶疏的街,我仍不免惊慌地倒抽一口冷气。

一五

  • 她兴致十足地定下了我们的路线。是不是由于那些演剧活动,她才长大了许多,不再具有青少年的那种厌倦的神气,而变得那么可爱地渴望探索丰富的现实?
  • “把多莉从这出戏里拉走,太不应该了——你应该听一下那个作家[插图]在那次排练后说的那些赞赏她的话——”
  • 你应当小心谨慎。有些事物永远也不应放弃。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应当努力对我好一点儿,洛丽塔。

一六

  • 让读者和我在现时解释过去的命运相当容易;但正在形成的命运,说真的,却不是那种你只需密切注意关键情节的普通神秘的故事。
  • 我剥下她的衬衣,拉开拉链,把她身上其余的衣服统统脱掉,又拽下她的凉鞋。我疯狂地追踪她不忠实的苗子,但我所寻到的嗅迹那么细微,实际上很难与一个疯人的幻想加以区别。

一七

  • 我们必须记住,手枪是弗洛伊德学说中原始父亲中枢神经系统的前肢的象征。

一八

  • 真怪!我竟对路上碰到的每个男子都感到嫉妒——真怪,我是怎样误解了命运的指示啊。
  • 整个这段时间里,我发现在我右边有股隐秘的光焰:她欢乐的眼神,她火红的脸蛋儿。
  • 一只麻雀衔着一大块面包碎片飞落下来,却受到另一只麻雀拦截,丢失了那块面包碎片。
  • 我们在一个十分肮脏的小屋里很不安稳地过了一夜,外边哗啦啦地下着大雨,中间还夹杂着一种响得和史前时期一样的雷声,不停地在我们头上隆隆作响。
  • 我真是个傻瓜,一切都挺不错,那阵不安只是一阵放不出来的屁
  • “实在抱歉,宝贝儿,我的紫外线的宝贝儿,”
  • 那些放荡的小家伙在我们这些老情人对她们性感少女时期的每一寸光阴依然十分珍视的时候竟然把一切,一切都忘却了。
  • 那些放荡的小家伙在我们这些老情人对她们性感少女时期的每一寸光阴依然十分珍视的时候竟然把一切,一切都忘却了。

一九

  • 把大街幻化得美丽非凡的,是那种脆弱的刚开始不久的夏季早晨,是四处闪烁的玻璃以及预示着会有一个酷热难当的晌午的那种颤动的几乎晕乎乎的总的气氛。
  • 他远处的脸看去像是一块欢快的油渍。
  •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当真失去理智,也许就会以杀人而告终。实际上——安然无恙的亨伯特对挣扎踉跄的亨伯特说——做好准备——把武器从盒子里移到口袋里——也许是十分聪明的——这样就好在精神错乱发作的时候立即加以利用。

二〇

  • 我的洛丽塔在轮到她有充分的时间轻快地发球的时刻,有一种特殊的抬起弯曲的左膝的姿势,这时在阳光中,一只脚尖突出的脚、纯净的腋窝、发亮的胳膊和向后挥动的球拍之间有一刹那总会形成并保持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平衡姿态,她总抬起脸来,露出闪亮的牙齿,对着那个给高高地抛到了强大优美的宇宙顶点的小球微微一笑;她创造那个宇宙,就为的是用她的球拍像金鞭似的清脆响亮地啪的一下击在球的上面。
  • 。她正在把一个球捡起来——按着欧洲大陆的足拍方式,这是我教给她的少数几件好事之一——笑了笑——她朝我笑了笑!
  • 在这句话中,暴露、惩罚、折磨、死亡、永恒都以特别令人反感的坚果外壳的形式出现。
  •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那确实真的无关紧要,而且显然认为生活带着它的种种例行的乐趣正自动地滚滚向前。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洛丽塔!

二一

  • “洛!洛拉!洛丽塔!”我听见自己在门口对着阳光喊叫,带着时间,圆顶笼罩着的时间的音响效果,这种效果赋予我的喊叫及它那泄露内情的嘶哑声那么无限的焦虑、热情和痛苦,因此,纵然她死了,那声喊叫在扯开她那尼龙寿衣的拉链方面也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二二

  • 为什么我希望我们在海外会幸福呢?改变环境是注定不幸的爱情和肺脏所依赖的传统的谬误。
  • 可怜的蓝胡子。那些残忍的弟兄。Est-ce que tu ne m'aimes plus, ma Carmen?[插图]她从来就没爱过。那时,我知道我的爱情和先前一样毫无希望——我还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同谋,她们用巴斯克语[插图]或曾费拉语[插图]密谋应付我那毫无希望的爱情。
  • (我已经走出房间,门在移动,就要关上,关上了)
  • 杜松子酒叫我的心变得灵敏,但却叫我的头脑变得麻木
  • 脑子里有个简单、刻板的念头特别清楚,那就是:“眼下自由就是一切。”只要错走一步——我也许就会被迫去解释自己罪恶的生活方式。

二三

  • 留下的线索虽确定不了他的身份,但却反映出他的个性,至少反映出某种与我具有相同性质的、十分突出的个性。他的风格、他的那种诙谐幽默——至少在最出色的时候——他的思维方式,都跟我十分的相似。
  • 他最初驾驶的那辆阿兹特克牌汽车的牌照闪烁着不断变动的数字,有的数字互换了位置,有的数字经过改动或省略,然而不知怎么,却总形成了相互关联的组合(比如“WS1564”、“SH1616”、“Q32888”或“CU88322”),不过,这些组合都设想得那样精巧,从来不会暴露出它们共同的命名人。
  • 然而,如果沿着我知道那个恶魔所走的路去寻找他已经是一件如此复杂、迷茫、徒劳无益的工作,那么,想要追踪不知其走哪条道路的不知其名的汽车驾驶人,我又能指望得到什么呢?

二四

  • 把这个形象归结到病态的思考和迟钝的回忆所能给予它的唯一具体的源头。
  • 不久我发现在几座白色雕像后面,隐隐约约地起了一阵骚动。有扇门——不是我一直盯着的那扇——轻快地打开了,一个秃脑袋和两只明亮的褐色眼睛在一群女学生中晃动着朝前逼近。

二五

  • 虽然有几个有关的问题得记录下来,但我希望传达的总的印象就是在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忽然哗啦一下子打开一扇边门,一股呼啸的黑暗的时光奔腾而来,带着迅猛的疾风盖没了孤独的大难临头的哭喊。

二六

  • 性不过是艺术的附属品。它是一种相当神秘的狂欢,具有我一定注意到的十分有趣的影响。
  • 酒窝是因皮肤粘附在较深的组织上而形成的。

二七

  • 确实,未成年的少女所以对我具有魅力,也许并不怎么在于她们纯洁、幼小、不得接近的小仙女似的美貌有多清明澄澈,而在于那种情况的安全性,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无限的完美填补了极少的赐予和极多的许诺之间的空白——那许多永远也得不到的灰色玫瑰。

二八

  • 我又上路了,又驾着那辆蓝色的旧轿车,又是独自一人。在我看着那封信一边与它在我心中所引起的巨大的痛苦搏斗的时候,里塔依然熟睡未醒。她在睡梦中笑眯眯的,我瞥了她一眼,亲吻了一下她湿润的额头,就永远离开了她,留了一张亲切道别的字条,用胶布粘在她的肚脐上面——不然,她可能会看不到。
  • 我无法承受吃下去的早饭,但我把身体上的这种需求看作一种无关紧要的来得不巧的意外打发掉;
  • 相当不实际地,只是为了好玩,我身上的那种古老的兽性又在到处寻找衣服穿得单薄的女孩子,等到杀了人后,什么都无关紧要,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干了,我也许可以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一会儿
  • 猎人路在好几英里以外一个更为萧瑟凄凉的地区,到处都是垃圾堆和臭水沟,满是蛀虫的菜园和简陋的小木屋,还有灰蒙蒙的细雨,血红色的泥浆,远处几个冒烟的烟囱。

二九

  • 我当然不能像有些人想的那样把她杀了。你知道我爱她。那是一见钟情的爱,是始终不渝的爱,是刻骨铭心的爱。
  • 她那失去光彩的灰色眼睛上奇特地戴着一副眼镜;我们那段可怜的恋情有一刹那映现在她的眼中,受到反思,随后就被抛开了,好像那是一个索然寡味的聚会,一次只有最乏味无聊的讨厌的人参加的阴雨天的野餐,一种单调的操练,一块与她童年有关的干泥巴。
  • 并不嫉妒。真奇怪——一点儿也不嫉妒,只感到伤心和厌恶。他
  • 为什么这些人作出这么多推测,而刮脸却刮得那么少,而且对助听器那么不屑一顾?
  • 我对她看了又看,心里就像清楚地知道我会死亡那样,知道我爱她,胜过这个世上我所见过或想象得到的一切,胜过任何其他地方我所希望的一切。过去我曾大声呼喊着翻身扑到那个性感少女身上,如今她只是那个性感少女以淡淡的紫罗兰清香和枯萎的树叶的形态所表现出的回声;她是黄褐色的山谷边上的一个回声,山谷那边白色的天空下有片遥远的树林,褐色的树叶堵塞了小溪,鲜嫩的野草丛中还剩下最后一只蟋蟀……

三〇

  • 我们在演皮影戏。这个诡秘的小镇离“着魔的猎人”不远。我又开始哭起来,沉浸在无法挽回的过去中。

三一

  • 无论我可以找到什么样的精神慰藉,无论提供给我什么样可以被光映现出的永恒真理,什么也不能使我的洛丽塔忘掉我强行使她遭受的那种罪恶的淫欲。

三二

  • 我爱你。我是个五只脚的怪物[插图],但我爱你。我卑鄙无耻,蛮横粗暴,等等等等,mais je t'aimais, je t'aimais![插图]有好多次我知道你是怎样的感受,而知道这一点真是痛苦极了,我的小家伙。洛丽塔姑娘,勇敢的多莉·希勒。

三三

  • 开头这似乎是一起常见的公路上的意外事故。唉,只是那个女人被击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与受到轻微损坏的汽车很不相称。我干的话就会高明得多。
  • 我刚想说明自己是谁,忽然朦朦胧胧地感到一阵尴尬,我发觉了我那沾满烂泥的粗蓝布裤,我那肮脏、破旧的毛线衫,我那胡子拉碴的下巴,我那双酒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 我出来后走进九月炎热的阳光里,活像一个心满意足的穷光蛋。
  • 我的嘴在他眼里是一个装满无价之宝的金光闪亮的洞穴,但我没有让他进去。
  • 把弹盒装进枪柄。使劲往里推去,直到听到或感觉到弹盒与枪柄内部啮合在一起,非常隐秘。容量:八颗子弹。都泛着阴森森的蓝光。迫切地期待着给发射出去。

三四

  • 前面,飞蛾像四处飘洒的雪花,从黑暗中涌出,飞进我探测的灯光中。

三五

  • 因此,至少有五分钟,我四处走动——头脑清醒的神经错乱,发了疯的沉着镇定,一个着了魔的十分顽强的猎人——看到哪个锁眼里有钥匙,就把它转下来,用空闲的左手放进口袋。
  • 在现代的小屋里,浴室这个唯一可以锁起来的地方必须被用于计划生育的秘密需要。
  • 可是我的心却怦怦乱跳,欢快得像头老虎;
  • 经过这么些年的悔恨和愤怒之后,这才把他抓住……看看他胖鼓鼓的手背上的那些黑色的汗毛……用上百只眼睛扫视着他的紫色丝绸浴衣,他那多毛的胸膛,预见到子弹穿孔、血肉模糊和痛苦的乐曲……知道这个有五分活力、三分像人的骗子曾经奸污了我的宝贝儿——噢,我的宝贝儿
  • 据我们所知,未来也可能是极其痛苦的精神错乱的永恒状态。
  • 我把她从一个野蛮的性变态的人的手里救了出来。
  • 他和我像两个用肮脏的棉花和破布填塞成的假人。那是两个文人之间的一场默默无声、软弱无力、没有任何章法的扭打,其中一个被毒品完全弄垮了身体,另一个患有心脏病,而且杜松子酒喝得太多。
  • “滚出去,从这儿滚出去,”他说,一边不住咳嗽,把咳出来的血吐掉。真像一个令人惊讶的噩梦,我看见这个满身血污、却依然活泼开朗的人上了床,把自己裹在乱七八糟的毯子里。我在很近的距离隔着几条毯子开枪打中了他。他向后倒了下去,嘴角旁出现一个具有幼稚涵义的大大的粉红色的气泡,变得像个玩具气球那么大,随后破灭。
  • 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宽慰,反而有个比我希望摆脱掉的负担更为沉重的负担挨近了我,袭上身来,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头。
  • 竟然真是奎尔蒂,他已缓慢吃力地走到楼梯平台上,我们看见他站在那儿摇摇晃晃,不住喘气,随后慢慢倒了下去,这一次是永远倒了下去,成了一堆紫红色的东西。
  • 我肚里暗自说道,这就是奎尔蒂为我上演的这出匠心独运的戏剧的结局。

三六

  • 不要可怜克·奎。上帝必须在他和亨·亨之间作出选择,上帝让亨·亨至少多活上两三个月,好让他使你活在后代人们的心里。我现在想到欧洲野牛和天使,想到颜料持久的秘密,想到预言性的十四行诗,想到艺术的庇护所。这就是你和我可以共享的唯一不朽的事物,我的洛丽塔。

关于一本题名《洛丽塔》的书

  • 着手写一本书的时候,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这本书脱稿;在要求说明这书的缘起和成书过程的时候,则非得依靠“灵感和关联情节的相互影响”这样的陈旧术语。
  •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教我停了脚步,心想:在我的后半生,烧毁的书稿的鬼魂会在我的案头游荡。
  • 找了W、 X、 Y、 Z四家美国出版社,一家一家挨着把小说打字稿递上,他们让看稿子的编辑翻了翻,结果一个个都被《洛丽塔》惊呆了,他们的惊讶程度甚至出乎我的谨慎的老朋友F.P.的意料之外。
  • 对于我来说,只有在虚构作品能给我带来我直截地称之为美学幸福的东西时,它才是存在的;那是一种多少总能连接上与艺术(好奇、敦厚、善良、陶醉)为伴的其他生存状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