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

谷崎润一郎

·上卷·

  • 二姐并不驼背,只因身形过于丰满,肩部浑圆厚实。刚抹了湿润白粉的后肩部肌肤,在明媚秋光的辉映下发出美丽的光泽,富有弹性,全然不像三十出头的女人。
  • 像要和镜子里的自己亲嘴似的嘟起嘴唇抹口红。
  • 脚气病可以说是阪神地区(大阪神户地区的简称)的地方病。也许跟这个有关,他们家从主人夫妇到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悦子,每年夏秋季节都会犯脚气病,因此,注射维生素B就成了习惯。近来甚至不去看医生了,家里就备有高效合成维生素注射剂[插图],家人之间没有什么病也互相打针。只要稍感不适,便归咎于缺乏维生素B,也不知是谁先说起来的,把犯病说成是“缺B”。

  • ‘莳冈小姐身份高贵,像我这样靠微薄薪水生活的人,原本不敢奢望娶到这么一位大家闺秀,而且嫁过来之后,还要让她操持贫穷之家,实在难为她了。虽说如此,果真有缘能与小姐结婚的话,实在是我的幸运
  • 您说呢?虽然男方现在的月薪不多,但他才四十一岁,并非没有加薪的可能。而
  • 他说女方不适合穿洋装也不要紧,但要性格温婉,举止端庄,身材姣好,和服穿得合体。相貌漂亮自不必说,首先是手和腿要长得好看。他这些条件,
  • 与一般女人相比,井谷的头脑不知灵活多少倍,万事深得要领,但以老板娘的标准来衡量,她似乎还欠缺了点,说话直来直去的,不会花言巧语或拐弯抹角,心里有什么就一股脑说出来。幸亏她说话并不伤人,无非是不得已而实话实说,好歹不会让别人产生什么反感。
  • 若要追究原因,乃是因为鹤子和幸子,还有雪子本人,都被父亲晚年的豪华生活、莳冈家族的门望——即大家族昔日的排场所缚,执着于找个门户相当的夫家攀亲。
  • 一味留恋过去的雪子,对姐夫的做法深感失望,而且还认定已故的父亲也和自己抱有同样想法,在九泉之下责怪女婿没有魄力。
  • 从这桩婚事上,姐夫才第一次了解到雪子外表虽然腼腆羞怯、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实际上并不是那种一味顺从忍让的女子。

  • 姐夫做事,一向只知讲道理,不顾念亲情。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和我这个当事人商量一下,就自行其是,未免太独断专横了吧?”
  • 由于这个登报事件,辰雄觉得颜面丢尽,以至于提出了辞呈。
  • 幸子的丈夫贞之助是个会计师
  • 她做的偶人多种多样,有法国风情的,也有纯日本式的歌舞伎偶人,各具特色,惟妙惟肖,闪烁着她的才华,是许多模仿者无法企及的。这也与她平素喜好看电影、听戏剧,具有工艺美术和文学等艺术素养分不开。
  • 辰雄很不赞成妙子成为职业女性,特别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这让别人怎么看?
  • 妙子性格开朗,和雪子完全不同,爱说俏皮话,爱开玩笑,但自从私奔事件之后,她就变得郁郁寡欢,总是心事重重的。
  • 不过,我们只是清清白白地交际,见面的次数也很少。我已经长大成人,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请二姐一定相信我。”

  • 关于妙子和奥畑最近的交往情况,幸子起初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雪子。
  • 如果只是因为顾虑长幼顺序,而拖延他们的婚期,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应该先让他们结婚,我即便在他们后面结婚,也不会受到任何打击,更不会丧失希望。因为我有预感,属于自己的幸福之日终将会到来。
  • 在关东一带,人们都忌讳迎娶丙午年出生的女子
  • 总之,由于这个或那个原因,姐夫和姐姐们渐渐明白不宜再执着于苛刻的条件了,于是将原来的条件“女方是第一次结婚,要求男方也是第一次结婚”修改为“男方即便不是初婚也可以,只要没有孩子”。后来又退了一步,改为“男方有孩子也可以,但不要超过两个,年龄比二姐夫贞之助大一两岁也无妨,只要外表看来不那么显老”。这样一步步地降低了条件。
  • 不了解雪子的人,都认为她是个纯日本情趣的小姐,其实这只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身材、言行等形成的表面印象,实际上她并不是这样的女子。因为雪子一直在学法语,在音乐等方面,对西洋音乐的理解也比对日本音乐要深刻得多。
  • 上方[插图]夫人
  • 这门亲事,她只是觉得对方催得太急了,才有点不高兴的,内心似乎并不反感。

  • 声音虽然很小,可是你一呼吸,就听到吱吱响,叫人很难堪呢。
  • 雪子却稳如泰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 那么,我先把明天见面推迟一下吧。”“嗯。”“这样可以吗?”“嗯。”

  • 实话说,她偏爱与悦子年龄相仿的、同一类型的女孩子。本家的孩子虽然很多,但是唯一的女孩今年才两岁,其余都是男孩,因此雪子对他们的喜爱,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悦子相提并论。
  • 这么一想,即便迟迟未能出嫁,自己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感到孤寂。她甚至觉得,与其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中意的男子,倒不如尽量留在芦屋的二姐家,代替幸子承担母亲的职责,如果能够这样,说不定可以使自己摆脱孤独感。
  • 要说三姐妹中,雪子的体质最柔弱,胳膊细得和悦子不相上下,乍一看,就像得了肺病的人,这也是她难以成婚的原因之一吧。实际上,她的抵抗力是最强的,有时家人接二连三得了流感,唯独她没传染上,而且长这么大,她从未生过一次大病。
  • 更重要的是,雪子喜欢照料孩子,所以我想,眼下让她和悦子朝夕相处,多少可以使她排遣一下婚姻坎坷的不幸。小妹自有制作偶人的工作可做,有一定的收入(还有私订终身的意中人),这一切雪子一样也没有,说得过分一点,她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我同情她的境遇,所以有意让悦子充当抚慰她的孤独的玩具嘛。

  • 她们三人非常适合穿色调鲜艳的衣裳,并非因为穿了漂亮衣裳,人显得年轻,而是因为她们的容貌和体态洋溢着青春之美,不穿戴得美艳奢华,仿佛就不相称似的。
  • 只有雪子一人不同,总是一副寂寞愁容,奇怪的是,她不适宜穿那种东京格调的素净条纹衣着,倒是贵族家眷穿着的华丽绉绸和服特别适合她。
  • 她们依次并排就座后,雪子发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中学生羞涩地低下了头,两颊泛起红晕,眼看着越来越红,犹如一团火。

  • ,也有时候睡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短外褂,下楼和幸子她们喝茶聊天。贞之助偶尔也加入进来,还拿出奶酪和白葡萄酒,大家一起喝上一杯
  • 虽说最简单的修改是把“用脚”二字换成“用手”,但实际上当时自己的确是用脚去夹的,不应该让孩子写假话,因此这样含糊其词地做了修改。
  • 但是从来没有养过的动物要是养死了,就怪可怜的了,
  • 兔子不像狗和猫那样通人性,只是一种和人类完全不相干的,蠕动个不停的奇妙小动物。

  • 幸子虽然这样夸赞妹妹,内心仍有着难以抑制的优越感。
  • 姐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着,不知她是否听进去了,一直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趴着。直到幸子发话“好了,你可以走了”,她仍然像死人似的不动弹,幸子又说了两三遍“你可以走了”,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了歉,起身退了下去。
  • 如果说只有雪子注意到了,或许是这样,可她当时为何不提醒我们一下呢?雪子素来说话声音很小,所以当时谁都没有察觉她有意压低了嗓音,再说,她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呢?真是要命,像春儿那样嚼舌固然可恶,可是像雪子这样不爱说话也令人头疼。
  • “拜托你们以后不要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事了!我并不讨厌去相亲……可是我讨厌被她们那些下人知道这次又没成……”雪子突然鼻子发酸,幸子看见镜中雪子的脸上掉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 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干燥的八角金盘的叶子上,便靠着桌子,伸手打开面前的拉窗朝外看去,只见刚刚还是一片湛蓝的晴空下起了阵雨,细细的雨丝滴滴答答地顺着屋檐流下来。
  • 回想起来,也真是巧了,每逢雪子相亲,总是碰上下雨。
  • 五官虽端正,却给人感觉魅力不足,朴实有余,正如妙子给出的评价那样,是个相貌“平庸”的人。从他的身材、高矮、胖瘦、西装,以至领带的款式,无一不可用“平庸”二字来概括,虽说丝毫看不出曾经在巴黎熏陶过
  • 到了巴黎,反而认识到了日本的好处,欣然回归故土,这绝非是坏事。濑越君莫非因此才喜欢纯日本式的小姐了?”

十一

  • 况且像雪子这样的闷葫芦,心中烦忧无从排遣,一味内攻,若不时常饮酒解闷,怕是会更加抑郁消沉。
  • 可是由于袜子被雨淋湿了,脚趾头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一喝酒,酒力直往头上涌,始终没有那种陶然微醺的感觉。
  • 看来人们都有这种奇妙的本能啊。一喝醉了酒时,就想去按别人家的门铃;看见停车场的站台上写着‘严禁按此门铃’,反而更想去按一下,只能小心不往那边走。”
  • 她睁着醉意迷蒙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面无数车灯投射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的光影。

十二

  • 他人为她这般劳心,雪子本人却好像无动于衷似的。

十三

  • 是的,注射也可能治好,不过像她这种程度的褐斑,治疗效果不好说,与其用药,不如早点结婚,结婚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 看到了报告书和X光片,我完全放心了。对于我提出的过分要求,我感到非常失礼,务必请您代我向对方致以深深的歉意。'”

十四

  • 和其他事情不同,若是有精神病的血统,只有狠心放弃了。
  • “那个事,看来又不成了!”“是吗?”“他的母亲吧……说是得了中风,其实是精神病呢。”“是吗?”“既然如此,就成问题了……”“嗯。”
  • 四只穿着奶油色毛袜的可爱小脚排成一溜。
  • 雪子的声调和平时没有变化
  • 不过,说到底这边的条件太高,过分挑剔,想寻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对象,反而更容易落入陷阱。想想看,过了四十岁仍然未结婚的有钱人,有几个没有怪癖的?
  • 一开始是幸子耽搁了,转移到本家手上以后,也没有从速处理。更成问题的是,这边为了拖延时间,在此事推进的过程中,一直向对方说“调查大致结束”等,让对方对此事抱有希望,以为已有八九分的把握了。
  • 加上本家的姐姐和幸子她们不谙世事,漫不经心的,总是把对方拖到只差最后一步时才回绝,就更加招人怨恨了。

十五

  • 按常理,回绝一门亲事,应该找一些无关痛痒的借口。可是我们经过再三考虑,这次承蒙您这些日子劳心费力,居中周旋,如果不能举出您可以接受的回绝理由,我们觉得太对不住您了……”
  • 也许是井谷心里不痛快,故意提出一个这样条件差的对象,来揶揄他们一下,意思是,这样的条件才和你们般配吧!
  • 只不过是看到这位早熟的小妹,一年一年地长大成人了,并且渐渐远离了原来最亲近依赖的自己,禁不住有种淡淡的惆怅。

十六

  • 她说,要吃中国菜,越是一般西洋人不去的脏乎乎的店家,味道越好,
  • 幸子爱吃的烤鸭——就是将烤鸭皮蘸着酱,和葱一起卷在薄饼里吃
  • 是因为十月革命时,一家人背井离乡,祖母带着她逃到上海,而哥哥由母亲领着来到了日本
  • 基利连科一家都大吃特吃,同时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日本酒、啤酒和伏特加
  • 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把酒倒进喉咙里

十七

  • “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日本人都爱读。”基利连科对渥伦斯基说。
  • 她的理由是,自己虽然出生在俄国,被逐出国外后,去了上海,是受到英国人的恩惠长大成人的。英国的学校教给了她知识,而且没有收过一分钱的学费。学校毕业后当上护士,挣了工资,所有一切都是靠英国的照拂,英国为什么不好呢?
  • 咦,哪里来的丁香花味儿?”走进了别墅区,沿着家家户户的篱笆墙往前走时,幸子说道。 “啊,看樱花还得等一个月呢,我都等不及了。” “我都等不及了。”贞之助学着老太太怪声怪调地说。

十八

  • 幸子喜欢樱花,哪怕院子里只种了一棵,她也愿意在自己家里赏花,所以在两三年前栽种下。每当开花的时候,她就在樱花树下摆好矮桌,铺好毛毡子。
  • 据说西洋人总是对孩子说,婴儿是鹳鸟衔来放在树枝上的,其实罗婕玛丽知道婴儿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十九

  • 少女时代的幸子读这些诗歌时,觉得平淡无奇,不以为然,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深切感受到古人盼望花开和惋惜花落绝不是字面上的“多愁善感”
  • 但是,对于幸子来说,倘若不是明石捕捞的鲷鱼,就不好吃;如果不是京都的樱花,看了也跟没看一样。
  • 其中有一张拍得特别好,那是幸子和悦子站在樱花树下凝视着池面的背影,借池水的涟漪作为背景,拍出了母女俩用心凝视池水的怡然神态,就连花瓣掉落在悦子友禅衣袖图案上的风情,都毫无雕琢地表现出了她们惋惜春天将逝的心境。
  • 这一瞬间乃是两天赏花的高潮,这一瞬间的欢欣,正是去年春天赏樱之后到今天,他们一直翘首以盼的最终目标。他们顿时感到如释重负,庆幸今年也不虚此行,赶上了盛开的红色垂樱,但愿来年春天也能看到此番美景。
  • 值此花香正浓时,且藏花瓣寄春思。

二十

  • 幸子最不善于和相良夫人这种言谈举止、穿着打扮都十分典型的东京太太周旋,在阪神地方的那些太太们中间,她还算得上能讲东京话的,可是,一见到相良夫人,就不知怎么胆怯起来——不是胆怯,而是渐渐觉得东京话浅薄起来,故意避免使用,特意说本地话了。
  • 今天的丹生夫人全然不见往日的稳重端庄,眼神左右顾盼,说话嘴巴连撇带噘,吸烟时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的做作姿势等,都令幸子觉得怪不舒服——看来要想说东京话,不同时在表情和动作上表现出来,就不够地道吧,幸子不禁感觉丹生夫人的人品仿佛骤然间变坏了似的。

二十一

  • 她觉得哪里都比不上大阪,想看戏有雁治郎,想下馆子可以去播半或鹤屋,有这些就满足了,不愿意去陌生的地方。
  • 不过,要是大姐一家搬离了大阪的这所住宅,对于幸子来说,就相当于失去了故乡的根据地,某种难以言表的寂寞心情油然而生。
  • 其实大姐并不是那么精明的人,一遇到什么事情,开始总是茫然失措,不知怎样办才好,可是一旦过了这个阶段,她就会鬼使神差地大干起来。所以这种时候,旁人看到的话,就会觉得她是个不顾一切的、能干的贤惠妻子,实际上她不过是兴奋过度,头脑发蒙,一味地蛮干罢了。

二十二

  • 姐妹四个像这样聚在一个屋檐下,不受时间的限制,悠闲地聊天,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 再看到藏青色乔其纱连衣裙下面那瘦削的肩胛骨和臂膀以及那让人发冷的白皮肤,顿时觉得汗都没了。雪子自己自然不知道,可是她这样穿衣,在旁人眼里,简直就是一种清凉剂。
  • 候车室里早就安排了接待处,聚集了上百名送行的亲友,其中还有受过父辈关照的艺人——新町和北新地的老板娘和老艺伎等等,可谓盛况空前。这威仪排场虽然比不了从前,仍不失名门世家离开故土的气派。

二十三

  • 待到层云飘然过,庭中松枝勾秋月。——贞之助皓月挂中空,顾影少一人。——幸子阿姐在东京,同看今夜月。——悦子

二十四

  • 因为精神若有所寄托,就没有产生各种妄想的余地了。
  • 你们一味强调消毒,不重视自然规律是错误的。比起消毒来,让孩子过有规律的生活是第一位的。
  • 最近,随着“卢沟桥事变”的发展,很可能要让妇女参与后方的留守工作,考虑到这一点,他担心今后如果不把女子培养得刚强一些,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
  • 幸子想起雪子从小就能忍,无论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憋在心里,只是悄悄地哭泣,

二十六

  • 东京和大阪这边不一样,做什么都没有人说三道四,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再加上东京这种地方,女人们都很有个性,不拘泥于风气习俗,自己想穿什么穿什么,大姐说,这些方面都比大阪好。”
  • 住在大阪的话,要顾忌世家名望和排场,可是到了东京,根本没有人知道‘莳冈家’是谁,与其一味讲求无用的面子,不如多挣下些财产更实惠,因此姐夫他们变得这样现实也毫不奇怪
  • 趁着迁居东京的机会,抛弃过去那种虚荣心,奉行勤俭储蓄主义

二十七

  • ,明明知道后悔也没用,仍然阻止不了自己钻牛角尖。
  • 因此幸子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仿佛自己一家也被卷入缠绕雪子多舛的命运中去了似的。然而雪子本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幸子一看到她的脸,就更加觉得她可怜

二十九

  • “不过,要是那个人的话,我想大概什么都会听我的,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生活吧。”雪子终于吐露出这样一句话来。
  • 婚姻大事听凭大姐和二姐做主,她们叫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唯独那个人不行,并不是我任性,这桩亲事还要拜托小妹跟二姐说说,务必回绝了
  •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那个人对于女人的敏感内心一点儿都不懂得,因此雪姐对他彻底反感了。
  • 转眼到了盂兰盆节,阵场夫人寄来了前些日子相亲的北京楼的账单,并附言:“实在冒昧,请贵府分担一半餐费吧。”于是幸子立即把钱汇了过去,就此了结了这桩亲事。
  • 雪子妹妹向来就是个不言不语地把自己的主张坚持到底的人。等着瞧吧,以后有了丈夫,肯定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 她说:“我不贪图虚名,也不计较做西服上不上档次,启少爷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证明他对时局的认识还不够。如今的时代,人们已不再陶醉于制作那种哄小孩子的偶人了,即使是女子,不做些与实际生活相关的工作,不是也感到羞愧吗?”
  • 不过,恋爱这东西不是单凭对方有没有价值而成立或告吹的。至少她还不能因功利的理由而抛弃初恋对象。爱上像启少爷那样没出息的男人,也是今生有缘,并不后悔。只是想到和启少爷结婚的话,将来的生活会很成问题。
  • ”所以立志学一项在生活方面可以完全不依赖启少爷的,自己随时能拿得出来,可以养活启少爷的职业,从一开始就不依赖启少爷,靠自己挣钱生活下去,这就是她想到靠做西服自立的动机之一。
  • 即使结婚以后,启少爷的财产她也一概不动,也不让启少爷动用。她打算用自己的钱,一个人出国,还要说服启少爷在她回国之前,规规矩矩地等着她,不要到二姐这里来说那些讨嫌的话,因此她请幸子不用管这件事。妙子就是这样讲的。
  • 对于学习舞蹈,妙子也不单是出于兴趣,似乎抱有将来能获得承袭师父艺名的证书,在舞蹈上也成为能够自立门户的师父的野心。
  • 为了振兴这一传统艺术,很多人对山村舞寄予异乎寻常的向往。特别热心的支持者们还组织了一个乡土会,每个月聚集到神杉律师的遗孀家中举行一次演练已成惯例
  • 她若是剃掉眉毛,染黑牙齿,穿了曳地长裙的话,该有多么协调啊

  • 她们的父亲在全盛时代定做的这套礼服的花色,是由三位画家在三件衣料上分别画了日本三景染制的。最外面那件是在黑底色上画的严岛,第二件是在红底色上画的松岛,第三件是在白底子上画了天之桥立。
  • “是到师父家里去的一个艺伎教给我的——艺伎一旦抹了口红,就得留神不让唾液沾湿了嘴唇,即使吃东西的时候,也必须用筷子送进口中,不让食物碰到嘴唇。她们从当舞伎时就练习吃高野豆腐[插图],因为高野豆腐水分最多,练习到吃高野豆腐也不碰落口红的程度,就算合格了。”

  • 虽说在这种场合用壮观或是壮阔这类形容词不大合适,可事实上第一感觉与其说太吓人了,倒不如用壮观、壮阔更贴切些,那景象让人茫然自失,而不是望而生畏。
  • 难道自己只能一直这么等在这里吗?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哪怕稍稍冒点儿风险,也得想方设法把妙子带回家,否则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想到这里,妻子那充满感激的表情和之前那张绝望的脸在他眼前交替闪过。

  • 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但院子里还很明亮,幸子从梧桐和旃檀树叶篱笆墙的缝隙看到了一幕在西方电影里常见的那种男女拥抱的画面。

  • 幸子一直认为妙子是她们四姐妹中,唯一一个开朗活泼、具有进取心、凡事都我行我素的现代女子,有时甚至有些厌烦她。可是现在看到这舞姿,她才发现妙子身上依然有着日本姑娘特有的娴静优雅,对她生出了某种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怜爱。
  • 自己不应该总是过分怜惜雪子,对于这个妹妹疏于关照,今后对这个妹妹也要和雪子一视同仁。虽说这次不至于发生意外,但只要她能够平安回家,一定要说服丈夫同意她去法国,也同意她和奥畑结婚……

  • 由此知道了人到了无法逃生,即将死去的时候会意外地平静,什么都不感到惧怕了……
  • 他立刻再次跳进激流中,拼死拼活地连扑腾带游,终于抵达藤架,这最后的拼死救人可以说尤为冒险,由此不难看出,这次救援是他豁出性命之举。

  • 天气虽然很热,但静止的树丛色调分外鲜明,绿茵茵的草坪也令人心醉。今年春天她去东京时,丁香花和绣线菊正在盛开,萨摩水晶花和八重棣棠还没有开,而现在雾岛杜鹃和平户百合花都已凋谢,只剩一两朵栀子花挂在枝头散发着幽香了。
  • 她说的“一个桐”,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洞”,雪子觉得很可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十二

  • 这是因为故人忠于艺术的良心,极厌恶他人改变上代留传下来的舞蹈规范,不肯顺应时代潮流,一句话,死者是一位不善于处世的人吧。

十三

  • 像今天晚上洗过澡以后,她只穿一件浴衣,腰带都不系,一边说话,一边敞开胸脯不停地用团扇扇风。

十四

  • 幸子回想起自己住的芦屋一带那湛蓝的天空和褐色的土地,以及空气的舒适温柔。换作京都的街头,即使偶然走到陌生地方,她也会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不由得想和路人攀谈几句。可是东京呢,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都觉得这个地方和自己无缘。

十五

  • 大姐特意把这类东西从大阪带到东京,大概是觉得至少可以把它们作为过去的荣华富贵的见证,摆在身边观赏吧,也可能是想点缀一下这间太过寒酸的会客室吧,殊不知,这些东西不仅不能给这个会客室增光,反倒起到了反作用。这些摆设更凸显了房间的寒酸。把亡父珍爱的这些物件搬到东京郊区这么个简陋的场所来摆设,感觉很不协调,仿佛象征着大姐自己的境遇似的。
  • 房子就是这样,看着小,只要使劲塞,多少东西也塞得下。”

十六

  • 其实春儿并不知道小泉先生的家在什么地方,可是她有自信做这类事情,只要让阿久带她去小泉家,她自会想法子求人家答应,看来春儿就是这么盘算的。

十七

  • 抑或是旅途中的风比故乡的风更能沁人心脾呢?
  • 想到自己难得来一次东京,只住了个把星期,就这样想回关西,住在道玄坂那个家里的雪子,为了回芦屋而哭鼻子的那种心情,她真正感同身受了。

十八

  • 说句良心话,自己脑子里原本就认为这个青年和自己家人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 幸子慢慢走进房间,想看看自己的脸色,走到隔壁屋子的镜台前坐下,拿起腮红刷在脸颊上抹了两三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拧开身旁的化妆包——轻到不让悦子听见,取出一瓶袖珍白兰地,往瓶盖里滴滴答答倒了三分之一杯一口喝了。

十九

  • 在这样短短的两天里居然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要不是在旅行中,绝对做不到。

二十

  • 只是阳光稍稍减弱了一些,在微乎其微的凉爽空气流动中,不时从哪里飘来一股桂花香,让人感受到秋天悄悄地来到这里了。
  • 虽然这是个没有什么美丽风景的普通庭院,但是站在这里,只要呼吸到充溢着松树清香的空气,远眺六甲方向的群山,仰看澄明的晴空,就会觉得再也没有比阪神一带更宁静舒心的地方了。像东京那种喧嚣躁动、尘埃飞扬的都市,是多么令人厌恶呀。
  • 当时觉得是那么迫在眉睫、一天也不能耽搁的那些问题,一回到家里,迎来了明朗早晨的瞬间,它们带来的紧张的心情竟莫名其妙地渐渐松弛下来,觉得大可不必那样慌乱了。

二十一

  • 过了好久,还能看见舒尔茨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站在甲板的彩灯中的身影,慢慢地变小了,到最后分辨不出谁是谁了,但是还能听到罗婕玛丽尖声呼喊悦子的声音从黑乎乎的海面上传过来。

二十二

  • 不过,幸子对于人家特意寄来的礼物不知怎样回复才好,最终连道谢的信也没写。
  • 回想起来,从今年春天雪子那次相亲开始,六月里举办舞会,接着就是大水灾、妙子遇险、山村作师父逝世、舒尔茨全家回国、东京之行、关东大台风、奥畑来信卷起阴云……事件一个接一个,不得消停。现在终于一下子平静下来,因此自己才会觉得就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无聊极了。

二十三

  • 姐夫、姐姐到现在还拘泥于门第、排场等老一套,认为家门中出了一个西服女裁缝,是特别没面子的事,这不正是落后于时代的可笑的偏见吗?
  • 由于这件事,妙子痛感必须尽早学会自己谋生的手段,好不依靠本家每月给的津贴生活。从这一点上说,也更需要把裁缝技术学到手。

二十四

  • 小槌屋的少主人平常对于老主顾家的太太、小姐并不是这样口无遮拦的,肯定是妙子自己身上有什么令对方敢于这样说话随便的缝子。
  • 那个事情也是由于妙子获得的父母的爱太少,双亲死后,她和姐夫又合不来,家庭生活了无乐趣,造成了多愁善感的少女心,才变成那样的,不能说是谁的责任,只能归咎于环境影响
  • 幸子整天担心这个妹妹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怕自己和夫君被牵连进去,可能的话,最好打发她去本家。
  • 尽管如此,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小妹结婚的迫切愿望始终未变,他对小妹奉献的爱情和对那些女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妙子总觉得自己也沦落为他寻欢作乐的玩物了,说实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妙子开始厌恶奥畑了。
  • 启少爷污蔑板仓那天的行动有所企图,就算是有企图也无妨,人家毕竟冒了那样大的风险,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可是污蔑人家的启少爷那时又干什么了呢?别说牺牲性命了,就连一点真情不是都没有表现吗?”
  • 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在这种生死关头看得最清楚。

二十五

  • 做自己丈夫的人首先要有强健的体魄,其次要有固定的职业,第三要真心实意地爱自己,为了自己甘愿献出他的生命。

二十六

  • 依我看,生活水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结婚,是长久不了的。说实在话,像小妹这样一个有判断力的人,怎么会找那样一个低层次的人做丈夫呢?真是不可思议。
  • 爱情、健康和能力这三者都具备比什么都重要。
  • 幸子每当哭泣时就会变成一副淘气包似的娃娃脸,贞之助望着妻子涨红的脸上流着委屈的眼泪,不由得遥想起了她年幼时,恐怕也是用这样一副表情和姐妹吵架的吧,不禁觉得她好可爱。

二十七

  • 雪子完全缺少积极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二十八

  • 贞之助望着妙子以那种目空一切、任何毁誉褒贬都不以为意般的气度翩然起舞的样子,竟有些嫉妒了。
  • 即便如此,当时板仓一直笔直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在老东家的少爷面前完全不敢抬头,眼看着那个平时看得比自己性命还宝贵的莱卡照相机躺在地上,他也一动也不动地忍耐着,他那引以为豪的体力和臂力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二十九

  • 还因为姐妹三人同聚一个屋檐下,便能让家里如沐春风,三个人里不管缺了哪一个,都会失去和谐的。
  • 可在这一瞬间,姐妹俩的和睦景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改变了看法,她们姐妹之间即便是看法有分歧,也绝不会轻易闹别扭的。
  • “只身一人去即将爆发战争的欧洲,这样的女儿固然了不起,能放她去的老太太也了不起。像他们那样吃过大革命苦头的人,说不定不把家人分离那么当回事。”

三十

  • 这家铺子的老板也和常见的寿司馆老板一个模子,以待客冷淡吸引客人。
  • 因为老板虽然是在东京学的手艺,但是他土生土长在神户,所以他捏出来的寿司京阪风味很明显。比如他不用东京流的黄醋,却用白醋。酱油也是用东京人绝对不用的关西酱油。大虾、乌贼、鲍鱼、寿司等,他总是劝人撒上点儿盐吃。至于寿司材料,只要是从附近的濑户内海打上来的鱼,都可以用来捏寿司。他说,没有不可以做寿司的鱼,从前的与兵卫老板也是这么主张,所以这个店继承了东京与兵卫的传统。他用海鳗、河豚、赤鱼、蛳鱼、牡蛎、海胆、比目鱼裙边、赤贝肠子、鲸鱼瘦肉,甚至香菇、松蘑、竹笋、柿子等捏饭团。他特别不待见金枪鱼。斑鰶、扇贝柱、玛珂贝,以及烤蛋之类在他店里全无踪影。原料也常常使用经过烹烤的,大虾和鲍鱼必定用拿到眼前还在跳动的,当面做成饭团。根据材料不同,有时不用山萮菜,而用绿紫苏、花椒芽或山椒佃煮夹在饭团里端上桌。
  • 总是吃红色生鱼片的话,她就会怀念起明石鲷鱼的滋味来。那犹如螺钿一般雪白鲜美的鱼片晶莹透亮,这闪烁的光芒,仿佛和阪急沿线的明媚景色以及芦屋家中姐姐和外甥女的面庞融为了一体,浮现在眼前。

三十一

  • 可是一想到一个女孩子,不给任何人增加负担,凭一己之力做出一番事业来,是个志气可嘉的妹妹,就不愿站在姐夫一边欺侮弱者了。

三十四

  • 幸子觉得旁人多管闲事的话,如果有什么不好的结果,看那位老太太的性格肯定会恨死她,而且明摆着是十之八九不会成功的事情,所以她实在不愿意牵扯进这件事里去。
  • 病人的父母姐妹可怜他的心情远不如害怕听到他的叫喊,因而一个个担心不已。

三十五

  • 妙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痛苦至极的死法。病人一直到死意识都非常清醒,跟守在他枕边的父母、嫂子、妹妹以及朋友们一一告别,还感谢了启少爷和妙子对他生前的恩德,祝愿他们能够幸福。
  • 。一直到三十五日之前,妙子每七天,都一个人悄悄地去板仓的故乡一趟,静静地给故人坟头上香,也不去他父母兄弟家,就直接回家了。

  • 她穿着袖长二尺多的锦缎和乔其纱混纺的和服,质地介乎单衣和薄绉绸之间,在暗紫色布料衬托下,配以大网眼竹篮图案,其间点缀一些胡枝子和瞿麦以及白色波浪花纹。

  • 所以幸子一直以为捉萤火虫就得像妙子所说的那样,穿了友禅长袖绸和服,迎着田野晚风,衣襟、长袖飘飘,手里拿着团扇四处追扑流萤才别有风情。其实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浪漫,而是在黑暗的田埂上和草丛中行走。
  • 就在天色即将变成墨黑色之前的片刻之间,浓重的夜色从低凹的河面一点点扩散到岸上来,人们的视觉还模模糊糊分辨得出身旁的杂草在摇晃的时候,在遥远的望不到尽头的小河前方,从河岸两旁飞出来的萤火虫们交错飞舞,形成的无数条闪灭不停的鬼火般的荧光带,至今仿佛仍在梦境中缠绕不去,即使闭上眼睛也历历在目。

  • 庭院那边,透过老枫树的嫩叶可以看到家庙屋顶的甍瓦,从石榴树正开着花的洗手水钵到铺满那智黑石[插图]的水池边,长着一片茂密的木贼草。

  • 如果像今天那样乘坐慢慢腾腾的火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往来于东海道线的偏僻的车站之间,即是那个人的生活的话,自己跟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有什么幸福可言呢?现在自己只是庆幸没有嫁给那个人。

  • 一想到这点,幸子就觉得她和雪子受到了从没受到过的羞辱。

  • 看到母亲宁静安详的遗容,幸子她们竟忘掉了恐惧,沉醉在某种被净化了的感情之中。这无疑是一种悲哀,却是惋惜美好的事物离开尘世的那种超越了个人纽带的悲痛,是一种伴随着音乐之愉悦的悲痛。

  • 可是她自己并不觉得多么自卑。正因为这一点,人们就越加同情她,觉得这样一位白玉无瑕般完美的“姑娘”,一直孑然一身,实在荒谬绝伦,

十一

  • 两个姐姐走出房间后,妙子坐在低矮的窗边,仰望着晚秋的晴空,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沿着她的脸颊簌簌落下。

十六

  • 也许那天是开春以来最暖和的日子,走着走着腿不自觉地变得轻快起来,贞之助不禁觉得是个好兆头。
  • 总之,下星期天的约会,是贞之助给幸子带回去的最好的礼物。

十七

  • 难道说人的命运会取决于这样极其偶然的小事吗!
  • “不过,这是雪子妹妹的性格所造成的悲剧,所以电话打来的时候,即使你在家,结果还是一样的,你说呢?”
  • 我想这世上说不定也有不以为然的男人,就是不把她的性格看作是因循守旧、落后于时代,而是从中看到女性特有的温柔、优雅的人品吧。除非是能够欣赏她这一优点的男子,否则没有做雪子妹妹丈夫的资格。”
  • 转念一想,她这个人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决不肯当面认错,幸子又觉得她可恶起来。

二十二

  • 这么说虽有些可怜,但即便她现在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她若真的死了,该由谁出面给她收尸,从何处出殡呢?你姐夫恐怕是不愿意的,可是从幸子那里出殡,更是不合情理,总不至于从蒲原医院出殡吧。我一想到这个事情就心痛难耐

二十四

  • 游人们都非常安静,穿得素朴雅致,轻轻迈着步子,在樱花树下徘徊的情景,才是真正风雅的赏花气氛。

二十五

  • 我们全家都很好,只是日本也陷入与中国的纷争之中,逐渐会演变成一场战争,令人担忧
  • 时而在湖畔的马路上悠游自在地漫步,或是躺在二楼的床上眺望窗外的山色,仅仅这样他们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 她觉得自己犹如置身于澄清的湖底,仿佛喝汽水一般呼吸着周围的清澈空气。天空中似乎不断飘过片片浮云,太阳时而被遮蔽,时而露出耀眼的光芒,每当此时,屋子里的白墙就被映照得亮晃晃的,连自己的头脑都变得清晰通透了似的。
  • “你来看我在暖瓶里的模样呀……”幸子一面说一面晃晃脑袋,举起两手,哈哈镜里的幸子也晃脑袋、举手。她映在暖瓶上的影子就像是居住在水晶球里的妖精、龙宫里的公主或是皇宫里的王妃。

二十六

  • 看来这个妹妹的确有着热爱工作的一面,她生性活泼,坐不住,所以她若是误入了歧途,就会越走越远,如果引导正确,她也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无论学什么都能很快掌握要领。
  • 而且丈夫还说过,既然雪子的生活由二房支付,也该负担妙子的生活费。
  • 雪子尽量不朝妙子看,两手玩弄着桌子上的插了一枝菊花的玻璃花瓶,继续往下说,她丝毫没有恼火的样子,声音也一如往常,拿着花瓶的纤细手指一点儿也不颤抖。
  • 幸子对于雪子的话深为赞同,也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些话对妙子说清楚。只不过她自己实在不敢把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因此她暗自佩服雪子能够这样直言不讳,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二十八

  • 现在井谷这样表态,是在暗示莳冈家,不必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妹不名誉,反倒应该看到妙子的优点,大大方方地把她介绍给人们,让大家知道莳冈家有这样一个妹妹。

三十一

  • 幸子从和大姐面对面坐下的瞬间,就觉得几个月来对大姐所抱有的一些反感逐渐消失了。尽管远隔两地时思考问题,会产生不愉快的心情,可是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她觉得大姐还是以前的大姐,没有什么变化。
  • 幸子这才弄明白姐姐为什么哭了,起初她是因为看不到戏而想哭,又觉得自己这么孩子气感到羞愧,就拼命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哭起来了。

三十三

  • 贞之助劝慰哭泣的幸子说:“不巧赶上雪子妹妹相亲之际,尽管很难办,可是这门亲事未必会因此而告吹,让我设法解决这件事吧。你不用这样着急,一切交给我来办。先让我考虑两三天。”
  • 但是像他这种格外温文尔雅的人,往往有比较偏执的一面,可能会动辄拿妻子出气,特别是华族子弟中常有那样的人,切不可一开始就盲目地被他迷住

三十五

  • 其实悦子倒也不是觉得无聊,只不过这个敏感少女有个习惯,每当这种场合她总是这样,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却在仔细观察琢磨每个大人的举止、谈吐、表情以及服饰、随身携带的东西,等等。

三十六

  • 这也可以说是谋求发展的后进民族必须肩负的共同命运吧。尽管想要在向阳之处占有一席之地,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我们深信我们的国家是能够占据那一席之地的。

三十七

  • 四个人坐在大泽池畔的樱花树下,默默地打开饭盒,冷清地用漆碗轮流喝了一圈冷酒,就稀里糊涂地回家了,也弄不清到底看了些什么。
  • 一想到最近几天的工夫,这些人的命运转眼间就被决定了,这个家眼看着就要变得冷清了,幸子仿佛体会到了把女儿嫁出去时做母亲的心情,近来动不动就沉浸在伤感之中。
  • “终日忙于试嫁衣,心如日暮暗神伤。”
  • 对谷崎润一郎来说,美没有任何限度,审美也没有任何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