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尼采哭泣

欧文·亚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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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些人无法解开他们自身的枷锁,然而却可以救赎他们的朋友。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导读 当名医遇见超人

  • 人生的四大终极关怀(ultimate concerns):死亡、自由(包括意志的选择和因自由而有的责任)、孤独、人生的意义(或无意义)。

第一章

  • 约瑟夫·布雷尔(Josef Breuer)
  • 是否命中注定了,我这个人将只是一座舞台,永远上演着对贝莎的记忆呢?
  • 布雷尔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现在,观看不再需要集中注意力,视网膜与大脑皮质完美地合作着,路·莎乐美的意象自自然然地流进了他的心中。
  • 让布雷尔难以抗拒的是,她那诚挚恳切的态度以及她那从容不迫的说服力。
  •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
  • 不过,真有什么需要多做解释的话,只有他对贝莎的肉欲渴望,那种思慕的感觉本来应该是对他太太(玛蒂尔德)而不该放在贝莎身上的。
  • 很可能已超出了1882年医学能力的范围。你的朋友可能早生了一代。”
  • 他常称自己为‘死后的哲学家’—一个当代世界还没有准备好要接受的哲学家。
  • 贝莎是个不成熟、尚未发展完全的女人,是个笨拙、扭曲地困在一具女人身体里的小孩子。
  • 绝望无法医疗,医生不检查灵魂。
  • 我所采用的方法,是有系统地将症状除去,同时借用催眠术的帮助,唤起已被病人遗忘但却是症状根源的精神创伤。一旦那个特别的根源见了天日,症状就得以克服了。”
  • 他永远不会,就算再过1000年也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需要别人缓解他绝望的位置上。软弱与力量的问题,他表达过强烈的见解。
  • “现在你懂了,布雷尔医生!现在你终于知道我为何来找的是你,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 “对我来说,‘责任’二字是既沉重又难以忍受的,我已经把我的责任削减到唯一的一项——让我的自由不朽。婚姻以及随之而来的占有与嫉妒,只会奴役灵魂。它们永远无法支配我。布雷尔医生,我希望,男人与女人因意志薄弱而桎梏彼此的时代,有一天真会到来。”

第二章

  • 这座城市已有三个星期得不到阳光的造访,有的只是无情刺骨的绵绵细雨。
  • 攸关一切的只是观点而已——转换心理结构的观点。
  • “结婚?不了,我可不要!我告诉过你。噢,或许一种兼职的婚姻可以,那或许适合我,但是不能有太多的束缚。”
  • 天知道我对治疗绝望一点概念也没有,我连我自己的绝望都治不好。
  • 这种对症状起源的发现,能够因为某种原因,让症状消失不见。
  • 他相信没有人会有帮助他人的欲望,帮助他人仅仅是为了支配他人,并借此来增加他们自身的权力。
  • 我会巨细靡遗并一五一十地回答你所有的问题,这并不容易。我把自己置于你的掌握之中,但是,我说的话必须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 我想我不曾向你提过,我是一个胸怀大志的诗人。
  • 我们是不是唯一会感到困窘的动物呢?”
  • 我们各是从怎样的星辰朝彼此坠落而到达此处来的?
  • 我们是自由思想的观念论者,不认同社会所强加的限制。我们相信,我们有创造出我们本身道德系统的能力。
  • 你并没有冒犯我。相反,我钦佩你的直爽、你的直截了当。真希望所有的朋友都能如此真诚地谈话!生活将会更丰富与更真实!
  • 我们这不敬的三位一体,在知性上的蜜月期同样很短暂。裂痕出现了,然后是浪漫与色欲的感觉。或许它们打从一开始就出现了,或许我应该为疏于辨认出它们而负责。
  • 他恳求我加入他对完美关系的追求——那种热情的、纯洁的、知性的与精神上的完美关系的追求。”
  • 曙光!去发现金黄色的可能性,去爱一个丰富、无惧的灵魂!布雷尔觉得,每个人都需要一生至少一次的追求。
  • 虽然路·莎乐美起先哄骗他进入了爱情、艺术与哲学,那些甜蜜又无害的领域,但她现在的字眼惊醒他回到现实当中,回到反犹太主义存在着的丑恶世界。
  • 我们谈论善与恶的相对性,谈论为了过道德的生活,而将自己从一般道德规范中解放出来的必要性,谈论一种自由思想家的宗教。尼采说的没错,我们有孪生子的头脑——我们可以只说半句话、半个句子、仅仅比个手势,就对彼此传达了如此多的信息。
  • “因为她在为她的一生抗争。她是气量狭小、精神贫乏的女人,她无法承受把她的兄弟输给另一个女人,她了解尼采现在是而且永远都是她生命重要性的唯一来源。”
  • 如果我现在把你从我心中驱逐,这对你的整个存在来说,是种极为严苛的否定……你造成了损耗,你带来了伤害——不只是对我,还伤害到所有爱我的人,这把剑就悬在你的头上。

第三章

  • 希望是最根本的,除了我们医生之外,还有谁能撑得住希望呢?对我来说,这是作为医生最困难的一部分。有时我极度怀疑,是否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工作。死亡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我们的治疗又如此微不足道,尤其在神经学方面。
  • 西格,不要为了这个答案而恨我,事实上,那是14年前的事,其实已该事过境迁了。事实是,当时的我会做任何我父亲要求我做的事。”
  • 他不是个机灵的医学诊断专家,但是他很少错过任何与人类关系有关的事情。
  • 皓首穷经于无尽的智慧——我想把所有的知识,都透过眼球上三毫米宽的小孔,倒进我的脑子里去。
  • 当你开始谈到另一个独立心智的时候,一个有知觉的小精灵,存在于我们意有所指又精致复杂的梦里,还有办法对我们清醒的意识来掩饰梦的意图——听起来真是太荒唐了。
  • 一旦要为症状负责的过量大脑电流,通过情绪发泄而予以释放之后,这些症状就接着完全并立刻消失无踪!
  • 她显然是感到愧疚,而且不希望他的血沾在她的良心上。”
  • 他不想接受帮助,或者说,因为太骄傲而不愿有所求于他人。
  • 无论他对知识有多么渴求,他痛恨显露出无知的样子。

第四章

  • 可怜、幼稚、疯狂的贝莎啊。我多蠢啊!还以为我可以完成她、造就她,因此她可以回报我……回报我什么呢?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在她身上所找寻的是什么呢?我缺少的是什么?我过的生活不够好吗?我能找谁诉苦呢?我的生活已经以无可挽回之势向下沉沦,路已经越走越窄,这些苦,我能找谁说呢?谁能了解我的烦恼?谁能了解那些失眠的夜晚?谁能了解自杀与我之间的眉眼过招?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东西,我不是都到手了吗?金钱、朋友、家庭、美丽又迷人的妻子、名声、威望?还有谁能真正地抚慰我?谁能不问我那个再明白不过的问题:“你还能要求什么?”
  • 布雷尔心里想,这样的疏忽出现在我身上真是少见,我是否在有意破坏这项冒险的治疗呢?
  • 尼采的声音出奇的柔和,但是,他那两本书的论调不但铿锵有力、咄咄逼人,声调之高昂几乎到了刺耳的地步。一个是有血有肉的尼采,一个是字里行间的尼采,两者间的差距与布雷尔一次次地正面冲撞。
  • 我整个生命变成了一个旅程,而且我开始觉得我唯一的家,唯一我总是回归的熟悉所在,是我那纠缠不去的病痛。
  • 太多权威、太多显赫的意见与推论,会压迫一个人综合想象的能力。以相同的考虑来看,读剧本,应在看戏之前,更应在阅读剧评之前。
  • 诠释者永远是不忠实的,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不忠实是故意的,而是说,他们无法踏出他们所处的历史架构。同样,他们也摆脱不了个人经历的框架。
  • 你的疾病总是在等着你。

第五章

  • 被别人关注,会为一个人带来多强的满足感啊。布雷尔深信,年老、死别、比朋友长命的痛苦,就在于缺少了被人关心的机会,过不受关注的生活,就是一种痛苦。
  • “我的游牧生活只容我有一套西装而已。因此,每当我让它去休息的时候,我会确定它很安适才行。”
  • “尼采教授,我想要请你描述,详细地描述你生活中典型的一天。”
  • 散步时潦草写下的东西,往往是我最好的作品,有我最精彩的思想,当散步时—”
  • 须臾的兽性欢娱,伴随的是几个小时的自我厌恶与清理自己身上的恶臭,这依我的观点来看,不是,你怎么说来着?‘人的整体性’的方式。

第六章

  • 真理,”尼采继续说道,“是经由疑惑与怀疑而获得,不是透过天真的祈求而得!
  • 希望是灾祸中最糟的一个,因为它延长了折磨。
  • 尼采难以掩饰对这项请求的愉悦,“我在开姆尼茨的出版商施迈茨纳入错了行。他真正的归宿应该是国际外交,或者,也许是间谍活动。他在阴谋活动上是个天才,而我的书就是他最大的秘密。八年来,他在宣传的花费上是零——连一分钱都没有。他没有送出任何一本去做评论,也不曾放一本在任何书店之中。”
  • 伦因街之外另有天地,会有维也纳人知道这点吗?我有耐心。或许到公元2000年的时候,会有人勇于尝试阅读我的书。

第七章

  • 除了他,所有人都在沉睡。他在看守整栋房子,他是那个工作最辛苦、最需要睡眠的人,但他的下场却是无法成眠,还要为每一个人担忧。
  • 自己怎么学不会闭嘴呢?在羞辱与悔恨交加之中,布雷尔强烈战栗着。
  • 死亡所至,我不在彼。我之所在,死亡不至。何忧之有?
  • 会说希望是最大的灾祸!会说上帝已死!说真理是我们生存不可或缺的一种错误!真理的敌人不是谎言,而是深信不疑!死亡的最终报酬是不会再死一次!医生无权剥夺一个人本身的死亡!
  • 一个谎言会如何招致更多的谎言啊,布雷尔想到,而且,一个说谎者受迫要过着一种警惕的生活。
  • 就像骨骼、肌肉、肠子与血管被包围在一层皮肤之下,好让人的外表可以忍受,所以灵魂的焦虑与激情被包裹在虚荣之内,虚荣是灵魂的皮肤。
  • 我怀疑,这到底是疯狂的睿智,还是睿智的疯狂。
  • 或许他的一部分有自杀倾向,但是有意识的那部分并不知情。
  • 布雷尔第一次开始意识到,他年轻朋友的身上不复有太多的孩子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胆识、一种为他的信念而辩护的意愿、一种他希望自己可以拥有的特质。
  • 但、但、但、但是——又来啦,布雷尔想到,那个“恶魔般的但是”,他感觉到像是在痛殴自己似的。终其一生,他一直采取的立场,是犹豫不决的“但是”,他现在又对弗洛伊德如法炮制,对尼采亦是如此,当他在内心深处,觉得他们两个都正确无误的时候。
  • 探究每件深奥的事情,一个不恰当的癖好。这让人一直加重眼睛的负担,最终,发现了他所不希望发现的东西’。”
  • 对于见到我们秘密的人,还有捕捉到我们脆弱情感的人,我们都感到恨意。因为在那一刻,我们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重新获得克制我们情绪的权力。

第八章

  • 把自己泄露给他人是背叛的序曲,而背叛令人恶心,不是吗?”
  • 任何不曾杀死我的东西,让我更强壮
  • 事实上,我们大部分的生活可能是透过本能来进行。或许,能思考的心智所代表的是事后的回想——在行为之后所思考的念头,给了我们有权力能控制的幻觉。
  • 我的成功是因为我有胆量与意愿,将我自己与众人的慰藉分开,并且去面对强烈又邪恶的倾向。研究与学问始于怀疑,然而,怀疑在本质上充满了压力!只有强者能承受它。对一个思想家而言,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尼采并没有为了等候回答而稍作停留,“真正的问题是:我能承受多少真理?这不是你那些想要消除压力,想要过着宁静生活的病人所能做的行业。”
  • 极端的孤立不会消除压力,它本身反而就是压力,寂寞是疾病的温床。”
  • 一份可观的嫁妆交换一位前途无量的医学家

第九章

  • 我的哲学方法的基础就跟科学方法一样——怀疑。我一直尽可能保持着最为严苛的怀疑主义,而且我现在就在怀疑。我无法站在医学权威的基础上,去接受你对精神研究的建议。”
  • 如果想要了解人类的信念与行为,人必须先彻底清除习俗、神话与宗教。唯有这样,再加上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成见,我们才能接受以下的假设,那就是人可以去检查人类。
  • 永远没有人做任何事情是完全为了他人。所有的行动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所有的服务都是利己的,所有的爱都是自私的。

第十章

  • 你说生命悠远,病人时常有漫长的治疗过程。你说他们可能从一位医生那里学到某些事情,把它们听进心里面,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准备好接受更多的治疗。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扮演那个她所能够接受的角色。
  • 看吧,约瑟夫,你还在这样做,试图在他的哲学上打个洞。你说他是个天才,如果他真是这样的天才,也许,你应该从他身上学习,而不是千方百计地尝试打败他!
  • 每个人都对一成不变感到厌倦。你知道吗,约瑟夫,外面每一个美丽的女子,都有某个可怜的男子,厌倦于碰触她!
  • 布雷尔察觉到,麦克斯的自我告白,让他能比较轻松地谈话。或许,就对付尼采来说,麦克斯以他粗鄙的方式,比之于自己的方法,会进行得顺利得多。

第十一章

  • 他并不害羞,害羞不是他安静的原因。
  • 床的上方是扇肮脏的窗子,挂着毫无价值可言的褪色黄条纹窗帘,那是这个房间对美感仅有的让步。
  • 尼采是在说:“帮助我,帮助我,帮助我,帮助我!”
  • 不过他的手接近了布雷尔的手,有一刻,仅仅是一瞬间,他们的手接触了。
  • 然感到内疚,知道他同时是为了自己而这样做,他
  • “我活着吗?垂死吗?谁在乎呢?没有位子,没有位子。”
  • 不要试图哄骗他,他聪明得要命。不要争论,你赢不了的,而且就算你赢了,你还是输。至于另外那个尼采,想要死但恳求帮助的那一个,你承诺会帮助的那一个,那个尼采现在不在这里,不要尝试对他讲话。
  • 布雷尔相信,这个病人的行为比他所声称的,是更为恶性的自我毁灭
  • 我的理由是如何根植于我思考的基础之上,因此也就根植于我的存在之上。”
  • 当绝大部分偏头痛的患者,为了能坐在角落里喘口气而感激不已的时候,尼采还在思考与运作,掩饰他的绝望,计划他的离去,捍卫他的原则,恳请他的医生回家去,要求一份诊疗报告与一张付得起他的医生的账单。
  • 事实上,布雷尔有种预感,跟这个怪异男子的邂逅,可能导引到某种能拯救他自己的事情。

第十二章

  • 一般说来,告别所伴随的,是对事件永恒性的否定:人们说,‘再见’,直到我们再次碰面为止。他们急切地计划再次聚会,然后,甚至更快地遗忘了他们的决定。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比较喜欢真相,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是肯定不会再碰面了。
  • “不是在表面。表面上,我似乎过着一种令人满意的生活。不过在外表之下,绝望掌握了一切。你问我是哪一种绝望?让我说,我的心智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被外来的污秽念头侵袭与攻击。其结果是,我感到自卑,而且我怀疑我的诚实。虽然我关心我的太太与我的孩子们,但是我不爱他们!事实上,我为被他们所禁锢而感到憎恶。我缺乏去改变我的生活,或继续过下去的勇气。我已经找不出我活下去的理由——那个关键的理由,我被年华老去的念头所盘踞。我每天都离死亡更近了一步,我惧怕它。尤其可怕的是,自杀有时潜进了我的心灵。”
  • 绝望是人为自觉所支付的代价。看进生命的深处,你总是会找到绝望。
  • 去证明人可以经由怀疑来创造人类的行为规则,一种新的道德、一种新的启蒙,用以取代源自迷信与渴望于超自然现象的那一套。
  • 我不打算与人交往,不打算生活在众人之中。我的社交技巧,我对他人的信任、关怀,这些已经萎缩很久了,如果这些技巧居然真的曾经出现过的话。我一直是孑然一身,我会一直保持孤独,我接受那样的宿命。
  • 他乐于告诉我,他对我的疾病所知道的一切事情,这不是很了不起吗?还有,他所不知道的是什么!这就更了不起了!
  • 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些借神的名义进行治疗的人,根本是把他们的软弱投射到他人的身上,然后,只以增进他们自身力量的方式来照顾病人。我们都知道什么是“基督教的博爱”!
  • 所有的苦难,就算是纯粹的邪恶,都会让我茁壮。

第十三章

  • 当他们步入下一个房间时,尼采不等布雷尔发表意见,就立刻把他的公事包放进柜子里,脱掉他的鞋子,并且躺到床上。
  • 我必须说服他,说他是在帮助我,同时,我将缓慢地、不知不觉地跟他调换角色,直到他成为病人而我再度成为医生为止。
  • 巅峰,生命攀升的顶峰!但是巅峰的问题就在于,它们代表每况愈下。从峰顶,我可以一眼看遍我的余生匍匐脚下,而且,这个景色并不让我感到愉快。我所看到的只有衰老、名声不再、成为父亲、成为祖父。
  • 慰藉到底来自负担的卸除,还是被神所赦免的信念?
  • “当你跟一个女人谈恋爱时,你想要她在各个方面都把你想得很好。自然而然地,你会把一些事情藏在心里,那些可能暴露出你的缺点的事情。你的性欲望,譬如说。”
  • 单纯的告白不是那么有力量。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不会有神经官能症的天主教徒了!
  • 如果我的病人可以与他自己另外的一个部分结合,那会是一项真正的成就。如果他可以学会,渴望他人的慰藉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仅是如此,肯定就足够了!”

第十四章

  • 他的病人堂而皇之地接管了发号施令的大权,布雷尔默默地发着呆,遵从了建议坐在尼采旁边的椅子上。
  • 一、普遍的不快乐;二、被外来的念头所纠缠;三、自我憎恨;四、恐惧衰老;五、恐惧死亡;六、自杀的冲动。
  • “布雷尔医生,别把笨拙误以为是铁石心肠。记住,就像我所警告过你的,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不习惯于轻松与热情的社交手法。”
  • 忧郁症患者让自己挨饿,或者可能陷入自杀。躁郁症患者常常把他们自己累死。”
  • 人永远无法真正从他人得到帮助,人必须要找出帮助自己的力量。
  • 我相信歇斯底里症是起因于一种创伤的经验,当这个个体处于脱序的意识状态下所发生的。由于对这种创伤的记忆以及持续增强地对大脑皮层产生刺激,存在于一种替代的意识之中,因此,它们无法在日常经验中被‘处理’,或者是被融合,或者是被遗忘。
  • “你是说,很难去自由自在地说话,并让你自己卸除负担?同时在另一方面,又必须保持对你遣词用字的警戒,唯恐你用错了名字?”
  • 布雷尔惊讶于有多么容易,事实上,多么快活,吐露出这么多事情。
  • “或许,”尼采说,“只有通过做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才能真正地解放了一个女人体内的女人。”
  • “我在听。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可以看得清楚些。”
  • 去说不,同样是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去对性掠食者说出神圣的‘不’字,这个机会你把握住了。
  • 如果你不是在思考这些外来的念头,你是在思考些什么呢?”
  • 他拥有一种原创的心灵,我无法预测他的反应。
  • 他是个有趣的混合体,有智慧但盲目,诚恳但不诚实。他知道他本身的言行不一吗?

第十五章

  • 恐惧并非产生于黑暗;相反,恐惧像星辰一般总是在那里,但是为耀眼的日光所遮蔽。
  • 你这种对我的感受的忧虑,就是我所害怕的事情,正是为了这个理由,我力劝你所吐露的事情,不要超过让我理解的必要。我希望帮助你发展与成长,不是通过告白你的失败,而让你自己软弱。
  • 我认识许多不喜欢他们自己的人,而试图矫正这点的方法,是先去说服别人对他有好感。一旦做到了那点,他们接下来就开始对他们自己有好感。但这是一种虚假的解决,这是依从他人的权威。你的目标是认同你自己,不是去找出方法来获得我的认同。
  • 不服从自己的人将被他人所控制。服从他人比支配自己要容易得多,要远远地容易得多。
  • 我陈述着人的行为模式上有一种基本的区分,那些希望灵魂安宁与快乐的人,必定相信,并拥抱信仰;反之,那些希望追求真理的人,必定背弃心灵的安详,并奉献他们的生命于解惑。
  • 你现在必须学会去承认你的生活,并且有勇气去说,‘这是我的选择!’一个人的精神是由他的选择所建构!
  • 人,必须在自己体内拥有混沌与狂乱,才能诞生一位舞蹈明星。
  • 一个哲学家的个人道德结构,决定了他所创造的哲学形态。我现在相信,同样的原则适用于这种形态的咨询,咨询师的人格特质,决定了他的咨询方法。
  • 在今天的某个时刻,我体验到一种奇怪的心不在焉,我几乎感到自己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也许,我终究是个容易受暗示的人。
  • 我认为他渴望成为自由的灵魂,但是无法舍弃信仰的桎梏。他想要的只是抉择上的肯定、认可,而一点也不要否定、放弃。他自欺欺人:他做抉择,但拒绝成为那个做抉择的人。他知道他很痛苦,但不知道他为了错误的事情在苦恼!他期待从我这里获得缓解、慰藉与快乐。不过,我必须给他更多的苦难。我必须把他琐碎的苦恼,转变回它曾经的高尚痛苦。

第十六章

  • 困扰我的不是往下,而是不再往上。
  • 不去掌控你的生涯规划,就是让你的存在成为一种偶然。
  • 在我催促你谈谈某些非你所愿的事情的那个瞬间——就是那个时刻,你赏我一个非常好的恭维来夺取权力,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现在,你还能主张说,权力的斗争不是我们关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吗?”
  • 意志无法逆行的事实,并不意味着意志是无能的!感谢上帝,因为他死了,那并不意味着存在没有目的!死亡的来临,那并不意味着生命没有价值。
  • 或许,我最好先忘掉我帮助他的企图,我最好根本就在他帮助我的努力中随波逐流。我越是真诚,越不要试着操控,就越好。他就像西格一样,他有一双看穿任何伪装的鹰眼。

第十七章

  • 最好的真理,他始终这么说,是从一个人自身生命体验中破茧而出的血淋淋的真理。
  • 尼采强迫他去面对他生命中的存在议题,尤其是他关于漫无目标的忧虑、他的顺从与缺乏自由以及他对老化与死亡的恐惧。
  • 你当然会痛苦,这是洞察的代价。当然,你在害怕,生活就是处于危险中。坚强一点!
  • 卸除他自己的负担真是快活,去分享一切他最糟糕的秘密,去拥有某人全副的注意力,最棒的部分是,这个人了解、接受甚至原谅他。即便有些会而让他感受更糟,无法解释的是,他又满心期盼地期待着下一次约会。
  • 人要原谅自己的朋友,比原谅自己的敌人还困难。

第十八章

  • 尼采不停地为了他对贝莎的热衷而责怪他,为了——他怎么形容它的?“在肉欲的食槽里进食”或“在你心灵的垃圾堆中东翻西找”,而这期间在旁边东翻西找、暴饮暴食的人,其实是尼采!
  • 做个男人,并且不要追随我,而是去追随你自己!只有你自己!
  • “记住我们的规则,不要尝试去理解它。只要清扫烟囱就好了。说出任何出现在你脑海里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省略。
  • “所有认真的思考者都考虑过自杀,”尼采指出说,“它是帮助我们度过夜晚的慰藉。”
  • 一种广阔的视野总是会冲淡悲剧。如果我们爬得够高,我们会达到一个高度,悲剧在那儿看来不再悲惨。
  • 这点就像在其他许多事情上,你被你的美德所拦阻。你也必须学会去嘲弄!嘲弄的路上躺着健康。”
  • 他的“视野改变”法,他借此由一个更遥远、更广阔的视野来审视自己。他是对的,如果我们从生命的源远流长来看个人微不足道的情况,从整个种族的生活来看,从意识的演化来看,它当然丧失了它作为中心的重要性。
  • 对犹太人来说,对愤怒的压抑是一种求生的特征。我甚至无法找出愤怒的对象。
  • 他一直坚持说,成长比慰藉要重要得多。
  • 他们由于没有利爪而声称他们自己为善良。
  • 我不曾创造这个世界,但是,路,我真希望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那么,对于事情在你我之间所结束的方式,我就能承担所有的罪过。

第十九章

  • 或许症状是意义的信差,而且,只有在它们的意义获得理解后,症状才会消失。
  • 时间是无法中断的,那是我们最大的负担,而我们最大的挑战就是,尽管在这个负担之下,我们还是要生活。
  • 最令人渴望的女人就是最让人恐惧的女人。而且,当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人,而是因为我们让她变成了什么人。
  • 对欲望比对欲望的对象要爱得更多!
  • 是的,他终于想对我吐露自己。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我并没有鼓励他!并非我没有想要倾听的欲望。不,比那更糟!我憎恨他的自白!我憎恨他侵入了我的时间!
  • 而她越突出地把我理想化,我就越让她浸染着权力。她是我所有悲痛的镇静剂。她最微不足道的一瞥,就治好了我的寂寞。她将目标与意义,给了我的人生。她单纯的一笑就给我涂上了欲望的神油,赦免了我所有的兽性行动。一场奇特的恋情:我们每一个都沉浸在彼此魔力的光辉之下!
  • 我们对欲望比对欲望的对象要爱得更多。
  • 陀思妥耶夫斯基写道,某些事情是不可说的,除了跟朋友之外,其他的事情甚至连朋友也不可说,最后,有些事情,人甚至连自己都不可说!

第二十章

  • 虽然没有石头能够聆听,也没有石头能够见证每一个都柔声呜咽着,‘记得我,记得我。'”
  • 生命是两个完全相等的虚空之间的火花,介于出生之前与死亡之后的黑暗当中。
  • 但是,我们大部分的记忆存在于潜意识里
  • 意识只是覆盖着存在的一层半透明表皮而已,受过训练的眼睛可以看穿它——看到原始的力量、本能,看到那个通往权力的意志发动机。”
  • 你知道蒙田那篇论死亡的论文吧,他在里面劝告我们说,我们所住的房间要有一扇俯视墓地的窗户?他主张说,那会让一个人的头脑清楚,并且让生命中优先顺序得以均衡。
  • 我们的梦是否比理性或情感更为接近我们的存在。
  • 布雷尔到现在已经知道,只要他越少发问,尼采就会把自己吐露出更多。所以,沉默是金。
  • 我所梦想的一种爱情,是两个人共享一种共同追求某种更高层次真理的热情。或许我不应该称呼它为爱情,或许,它真正的名字是友谊。
  • 任何追求真理的探究是不碍事的,甚至受到欢迎,但是,附加了权力则会受到反抗。
  • 或许,或许我口袋里还有尚待被净化的虚荣吧。
  • 活着的时候就去追求人生!如果人在实现了他的生命之后死去,死亡就丧失了它的可怕!如果一个人生不逢时,那他就永远不会死得其所。
  • 责任?责任可以取代你珍爱自己的优先性吗?责任可以取代你本身对不受限制的自由探索?如果你没有完成你自己,那‘责任’不过是为了你的自我放大而利用他人的婉转说法罢了。
  • 一个向导必须是激流旁的扶手,但是他一定不能是一副拐杖。向导必须理清位于学生面前的小径,但是他不必选择道路。

第二十一章

  • “我没有要你的任何东西,我要的是我自己的某种东西,我必须改变我的生活!否则,当我在面对我的死亡时,会不曾感到我曾经活过。”
  • 我必须离开了,我必须做个改变并掌握我的生命。我想,当我能够选择我自己的命运时,我们两个都会改变想法的。或许,我会选择同样的生活,但那必须是一个选择——我的选择。
  • 我的上帝,她会对大家怎么说呢?她被遗留在哪一种位置呢?不行,停下来!那是她的责任!不是我的。去侵占他人的责任,那种方式存在着牵绊,对我,也对他们。
  • 在我变成一个‘我们’之前,我应该先变成一个‘我’。但是,当我做出那个选择时,我还没成熟自主到足以做出选择。”
  • 终于有事情降临到我身上了,某种真实的事情,不只是念头而已,而是某种现实世界中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我想象着这个场景。现在,我感受到它了!现在,我知道掌握我的命运是像什么样子。它很可怕,又很美妙。
  • 一个新的自我,必须建筑在他旧时生命的灰烬之上。
  • 但是他,约瑟夫,不是不可或缺的,他会被遗忘,他的地位会被时间与他人的存在所吞噬。他会在接下来的10年或20年中死亡,而且他会孤独地死去:不论友谊是否长存,他想到,人总是孤独地死去。
  • 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嘀咕着,“所以今晚没有棋下了?我的生活永远不会一样了,约瑟夫。我会想你想得要命,你是我曾经有过最好的朋友。”
  • 出于需要而生产孩子是错的,错的是利用孩子来缓和寂寞,错的是借口复制另一个自我来提供生命的目的。同样错误的是,为了寻求永生,而把一个人的生殖细胞射向未来——仿佛精子含有你的意识似的!
  • 经年累月地把时间花费在攻击症状上是多么的愚蠢,那些无聊又微不足道的小战役,使他忽略了真正的战场,那些在症状底下的人性挣扎。
  • 我上了无情的一课——你除了自己之外无可依靠。
  • 一无所有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茁壮的成长,你必须先把你的根部深深地穿进虚无之中,并且学会去面对你最寂寥的孤独。
  • 我们必须以仿佛我们是自由的方式来生活。即使我们无法逃离命运,我们依然必须迎头抵住它,我们必须运用意志力来让我们的宿命发生,我们必须爱我们的命运,
  • 我动了一场外科手术,把贝莎的意象,与以往附着在它上面的一切情绪区分开来!而且,我确信这个手术绝对是发生在那一刻,当我在花园中看到她跟她的新医生的那个瞬间!”
  • 真正的敌人一直就不是玛蒂尔德,而是宿命。真正的敌人是衰老、死亡以及我本身对自由的恐惧。

第二十二章

  • 要完全与另一个人发生关联,人必须先跟自己发生关联。如果我们不能拥抱我们自身的孤独,我们只是利用他人作为对抗孤立的一面挡箭牌而已。只有当人可以活得像只老鹰——不需要任何观众——才可能爱慕地转向另一个人;只有在那个时候,一个人才能够去关心另一个存在的增长。
  • 我感到存在——在这里跟你一起,而不是假装在这里,同时又在偷偷想着贝莎。
  • 让我知道了生活愉快的关键,在于先去选择必要的东西,然后去热爱所选择的东西。
  • “一个深沉的人也需要朋友,”他开口说,比较像是在对他自己而不是对布雷尔说话,“就算每个人都辜负了他,他依然有他的神。但是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神,我就像你一样有欲望,而且,不曾有比完美的友谊更大的欲望,一种为同辈所环绕的友谊。令人陶醉的字眼,‘为同辈所环绕’!对像我这样一直在孤寂之中的人,它代表慰藉与希望,我总是在寻找,但从未遇到一个恰巧属于我的人。”
  • 你渴望被认同,但是你又惧怕你的渴望!
  • “起初,”布雷尔承认道,“我的计划是去‘操纵’你,由我去扮演合作的病人,与此同时,我逐渐地调换角色,并且缓慢又小心地把你转变成病人。但是,接下来,真正的讽刺发生了,当我变成我的角色,我伪装的病人角色变成了真实。”
  • 布雷尔现在知道他为何不曾告诉尼采,有关他对贝莎与杜尔肯医生散步的恍惚幻觉。那是一种强大的情绪体验,强大到将他从她身上解放出来。而那正是尼采所需要的,不是去描述第三者的经历,不是一种知性上的了解,而是他自身的情绪体验,要强到足以将他堆积在这个21岁俄国女子身上的虚幻意义给扯掉。
  • 孤独只存在于孤独之中,一旦分担,它就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