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尼采

序言

没错，人就仿佛是一条浑浊的河流，要想容纳这种浑浊，你们就必须要变成大海，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浑浊污染。
人生总是处处透着阴森，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穿着彩衣的小丑也能轻易变成别人的噩梦。
这座城市有太多的人对你充满了敌意，善良与正直的人把你视为仇寇；信仰纯正的人也不喜欢你，他们认为你是大众的敌人，是一个危险因素。当然，你应该庆幸，他们轻视了你，他们只是把你当作一个丑角来嘲笑。你和这条肮脏的死狗为伴，这是你的幸运；你如此贬低自己，让你得到了拯救。但是，查拉图斯特拉，你还是离开吧，否则，明天，作为活人的我也会从你的身上跳过，而你的身份是死者。
善良者？正直者？谁被他们恨之入骨呢？毫无疑问，是创造者！因为，创造者破坏了他们的信仰，打碎了他们辛苦构筑的存在感与价值观。
假如有一天，我的聪敏抛弃了它的旧主，没办法，它总是那么的不安分，喜欢逃逸。我希望，我的愚蠢能够和高傲相伴，一起纵横翱翔。

三种变形

负重和最沉重的事物是精神的必需，因为，只有负重，精神才会变得强壮。

德性讲坛

对睡眠心怀敬意，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睡眠面前，要保持谦卑与羞怯的心，要远离那些在夜里精神奕奕的人和一切睡眠质量差的人。

彼世论者

所谓的彼世，不是解脱，而是另一种痛苦，它代表着无能，它是一种疯狂，只有沉浸在最深沉的苦难中的人才能从其中体会到短暂的幸福。

身体的蔑视者

事实上，感觉和认知从来都没有终点，它是无尽的。所有的感官和精神都是自负的，它们想要让你相信，你所看到的、感觉到的、认知到的便是一切，是终点。

快乐与热情

被克服、被毁灭是人类的命运，所以，你应该挚爱你的德性，因为它会把你毁灭掉。

苍白的罪犯

一个为了自我的存在而苦恼的生命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的，除了迅速的死亡。

读与写

的确，我们热爱自己的生命，但这不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活着，而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爱。

山上的树

人和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树想要长得更高，高到能够触碰光明，就必须深深地扎根，把根扎进幽深的罪恶中去。

死亡说教者

你们所有的人，都喜欢劳碌的工作，都喜欢陌生的、新鲜的、迅捷的事物；你们无法忍受自我，因为想要遗忘来自于自身的意志，因为想要去逃避，而勤劳，正是你们用以逃避的方式。

战争与战士

我们不希望被最好的敌人宽恕，也不喜欢被挚爱着我们的人保护。
和博爱相比，勇气和斗争成就了更多宏图霸业。到现在为止，拯救那些遭遇困难的人的，从来都不是你们的怜悯，而是你们的勇气。

新的偶像

在所有冰冷的怪兽中，国家是最冰冷、最残酷的。冰冷的谎言从它的口中被吐出，它告诉我们，国家就是民族，民族就是国家。

市场上的苍蝇

民众们不懂得创造者，也不知道伟大为什么会被称之为伟大，但他们对将伟大用具体的事物展现出来的戏子们却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创造者在旋转，这种旋转是看不到的，而民众却在围绕着戏子们旋转，戏子被赋予荣耀。这是世界发展的必然过程。

贞洁

我没有劝你们把官能消灭，我只是在劝你们在进行官能运动的时候要保持一份天真与无邪。

伙伴

每一个女子的身上都隐藏着一个奴隶和一个暴君，这种隐藏太深也太长久，所以，女子无法胜任友谊，她的眼中只有恋爱。

一千个目标与一个目标

为了能够保存自身的价值，人类将意义赋予了万物，这种意义，不是万物本身的意义，而是人类所认可的万物存在的意义。人类用“人类”来称呼自己，而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预估万物与自身的价值。

邻人之爱

在你们想称赞自己的时候，总希望能够有人从旁佐证；在你们的引诱下，他对你们发出了由衷的赞美，但是，这种赞美，实际上是你们自己的心声。

创造者的路

你还要警惕自己内心泛滥的爱，孤独的人总会迫不及待地向与他邂逅的人伸出自己的手。

老妇与少妇

和女性有关的话题，人们只会和男性一起谈论
对男性而言，幸福的真谛是“我需要”；对女性而言，幸福的真谛却是“他需要”。
老妇人却说：“如果你去女性那里，一定要把鞭子带上。”

毒蛇之噬

一条蛇吐出的毒液是无论如何都毒不死巨龙的，请收回你的毒液吧，亲爱的，你还没有富有到能够把毒液随意送给其他人的地步。
面对你的敌人，千万不要去做以德报怨的傻事，那只会让你的敌人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你要向他证明他也曾经为你做过善事。

婚姻与孩子

被你们称作爱情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普遍存在、存续世间很短的愚蠢行为，但你们却用婚姻将这种短暂的愚蠢转变成了长久的愚蠢。

自由的死亡

所有希望沐浴荣光的人，都应该学会在恰当的时候、在必要的时候把荣耀舍弃，去修炼一种生与死的艰难艺术，亦即，在最恰当的时候，选择离去。

馈赠的德性

一切的善与恶，都不过是一种象征，它从来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而只是一种暗示，所以，如果有谁想要从善与恶之中攫取知识，那么，他一定是蠢笨的。
身体会以知识来实现自我净化，所有的激情，对有识者而言，不过是对自身的一种神化，我们需要用知识来自我提升，被提升之后的灵魂，必然是饱满的、愉悦的。
有见识的人不仅要学会欣赏自己的仇敌，还要懂得如何憎恨自己的伙伴。

拿着镜子的小孩

因为对他们的爱，他把已经伸出的双手缩了回来，并且，作为一个给予他人馈赠的人，他的内心还总要保持羞愧，这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我的灵魂深处，有一座大湖，这座大湖是平静的、幽邃的、安然的，但我愿意用爱的洪流将它裹挟，带着它一起向着大海奔流。

在幸福的岛屿上

创造，是挣脱苦难的最好方式；创造，是对生命凋零的一种延缓。但是，想要成为创造者，我们却需要做出众多的改变，需要面对无数的苦难。

怜悯者

假如我们想要让自己更加的欢乐，那么，我们就必须学会忘记，忘记和痛苦有关的所有臆测和幻想，忘记怎样让其他人痛苦。

教士们

绝大多数的教士都承受过苦难，所以，他们也希望别人受苦，但是，教士之中也有英雄的存在。
伟大与卑微实在是太接近了，哪怕是最伟岸的存在，在我看来，也太卑微，太具有人性了。

有德性的人

当我们想要和昏昏欲睡且松弛散漫的心灵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带上雷霆和来自天国的绚烂烟火。
他们把自己捧得无限高，为的只不过是把别人踩得无限低，他们想要把敌人的双眼从眼眶中抠出，德性就是他们的武器。

流氓和痞子

他对所有唾弃他的人和仇视他的人发出忠告：“小心一点儿，别在逆风中吐唾沫！”

毒蜘蛛

在我看来，人类始终都是要从仇恨与报复中解脱出来的，这种解脱，仿佛一座桥，桥的对面就是最崇高的希望；这种解脱，也是一道彩虹，绚烂在狂风暴雨之后。
我不想和这些宣扬平等的人为伍，不想别人把他们与我等同，因为，公正曾经亲口对我说：“人与人是不平等的。”
斗争无处不在，权势与利益是争斗的焦点，哪怕世界再美好，也总有不公的存在。

知名的智者

精神实际上就是生命的自我精简，因为痛苦，生命让自己的灵魂被知识所填充——这一点，你们懂了吗？明白了吗？

夜歌

我是孤独的，我的灵魂萦绕着光明，但我却希望自己是一片幽黑的暗夜。

舞曲

没错，我是一片暗夜，是一处森林，是隐藏在暗夜下的幽暗的森林，但在我的森林中，在那棵柏树下，也有一处盛放着玫瑰的山坡，只要你们对黑暗不恐惧，就一定能找到。
因为没有测量的工具，所以，一切便都是深邃的，不可测的。
我最爱的是我的生命，我也只对生命充满钟爱，当我对生命充满憎恶的时候，也是我爱它爱得最炽烈的时候。
“为什么活着？因为什么活着？你的生命从哪里来？你又要到哪里去？你在哪里？你要怎样面对自己的生命？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难道不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吗？

坟茔之歌

那是一座满是坟茔的岛屿，那是一座寂静的、满是坟茔的岛屿，我要带着生命的花环到岛上去，我的青春就在岛屿上埋葬。
在我看来，你们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奇特，又是那么的亲切，命运注定我们要彼此偎依、彼此靠近，而且，我们的关系是相互信赖的关系，你们靠近我，靠近我的希冀，是以信赖者的身份，而不是以胆怯的、好奇的、小鸟一般依赖者的身份。
我曾经想要成为一个舞者，跳一段我从来都不曾跳过的，来自九重天上的舞蹈，但是，那个时候，为我欢歌的那个人却被你们说服了。
是的，没错，我的身上的确有一些在岁月流觞中也没有改变丝毫的东西，它不会被伤害，无法被遮盖，即便是最坚硬的岩石，也会轻易地被它炸毁，它，就是我的意志。

论自我的克服

你们总是希望把所有存在的东西都变成能够被思考的，因为你们一直都在怀疑是不是所有存在的事物都能够被思考。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恒久不变的善恶，善恶源于生命自身，生命在变化，善恶也在变化，所以，善恶本身就应该是被克服的。

崇高的人

属于我的，幽深的海底，平静无澜，没有人能想到，一头诙谐幽默的怪兽正隐藏在其中；属于我的，无底的深渊，坚如磐石，不可动摇，但深渊的上空却飘荡着一个又一个谜团，和大声欢笑时所散发的光芒。
兴趣，有着自己的重量，但它也是天平，是称量重量者，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更不幸的事则是，所有的生命，都不想和重量、和天平、和称量重量者发生冲突，它们只想平静苟且地活着。
高尚的人啊，你应该追求的是一种如立柱一般的德性，随着高度的增加，立柱能见到的美丽就越多，柱子本身会变得越来越温和，越来越美好，而柱子的内部，则越来越坚固，承载力也越来越大。

教养的国度

生活在当下的人啊，没有人会认识你们，你们戴上了面具，却不知道无论什么样的面具都不可能比自己的本来面目更美好。
我的灵魂刚刚驱逐了我一次，把我驱逐到现实中，但是，我却与活在当下的人们毫无交集、格格不入。

无瑕的知识

我想对所有胆小怯懦的人说，真正的爱，是愿意为爱自我牺牲的意志！无论到什么时候，与热爱永远合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没落。

学者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平等的，说句公道话，我所希望看到的东西，我所渴望的，他们永远都不会去渴望，更不希望看到。

诗人

在我重新更精准、更全面地对我的身体进行了解之后，我发现一切永恒的东西其实都不过是比喻，而我的精神似乎也仅仅就是我的精神了。
由于我们知道的知识有限，所以，我们对精神贫瘠的人特别钟爱，假如这个精神的穷困者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世间万物多如天上星辰，但能够让它们进入人类梦境，能够让人们对它心生向往的，却只有诗人。
他们一点儿都不天真，更缺乏纯粹的意志，他们看上去很深邃，但也只是看上去，那种深邃只源于浑浊，他们刻意把水给搅浑了。

大事件

爱与恐惧从来都是相互伴生的。
查拉图斯特拉说，地球生病了，它的皮肤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癣疥，其中一种，名字叫“人类”。
所有的大事都发生在最寂寥的时刻，扰攘中是不会有大事发生的。

预言家

‘一切皆空虚，一切皆相同，一切皆过往。’
你的存在，你的生活不就是对梦境最好的解说吗？

救赎

在我看来，所谓的伟人其实就是一个残疾人，他的器官是不健全的，对整体而言，他拥有的太少，但对局部而言，他却又拥有的太多。”
查拉图斯特拉就是一个创造者，一个希望创造的人，一个预言者，是通向未来的桥梁，或者，就是未来本身。当然，查拉图斯特拉看上去也还是一个残疾人，一个站在未来之桥上的残疾人！
意志最寂静的忧伤是什么？是它不能盼望回到过去，也无法回到过去，它无法冲破时间的束缚，也无法满足时间的祈望。
“保持沉默、不言不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困难，尤其是对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而言。”
没有什么可讶异的，人们当然要用驼背的人说话的方式来同驼背的人说话。”

人类的智慧

当一个人学会用污浊的水来清洁自身的时候，他便能真正地保持洁净。
你们的灵魂早已经与伟大的人疏远，在你们眼中，伟大就是一种怪异，以至于即便善良如超人也无法让你们不恐惧。
但是，我仍然希望你们以善良与正义的形象出现，我仍然希望你们修饰一下自己，希望你们把自己伪装得虚荣、坚强且严肃，并且，我也愿意在你们之中端坐，我也愿修饰一下自己，以便我不再认识你们，也对我自己感到陌生，而这，也是我学会的最后一种人类的智慧。

最寂静的时刻

他又要开始做梦了，因为他生命的地基正在不断地陷落、坍塌。
“是的，没错，可是我说过这些话吗？我到底是什么人？即便是要为一个人粉身碎骨，那我也要等待，等待一个值得令我粉身碎骨的人，现在，我还没等到。”查拉图斯特拉这样回答。
我不知道高山的顶峰有多高，因为，没有人对我说过，但我却很了解我的山谷。
“查拉图斯特拉，每一个意图把山搬走的人，都会把山谷和山坳搬走！”
能够激起狂风暴雨的恰恰是最沉静、最孤独的言语；控制整个世界的思想从来都像用鸽子的脚走路一般轻盈且无声。

漫游者

谁要是能够登顶最高的那座山峰，它就有资格嘲笑所有的悲哀的游戏与凄凉的庄重。
不管我今后的命运如何，我将遭遇什么，我能体悟什么，我要经历什么，在这些体验之中，必然会有漫游之路的存在，也必然会存在登山者的影子，因为，归根结底，人类能够经历与体悟的其实只有自身。
对一个沉浸在极致的孤独中的人来说，这种对所有活着的生命的博爱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但是，我依旧爱着。在爱的过程中，我变得谦卑，变得痴傻，这一切，多么的滑稽，是的，多么的滑稽！”

幻觉与谜团

你们这些人，你们不愿意去触摸那条牵引的线，你们的双手在颤抖，你们胆怯了，你们对推测判断充满了仇视，你们宁愿深陷谜团，你们不想去猜想，不愿去解密，即使，你们有猜解的能力。
啊，查拉图斯特拉，你就像是一块具有了智慧的石头，总是把自己抛得很高很高，但最后，你依旧要——向下坠落！无论哪块石头都一样。
人类随时随地都行走在深渊边，人类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深渊，因为，人类本身其实就是一座深渊，观摩自己就仿佛是在观摩深渊，而勇气，恰恰可以帮助人类杀死面向深渊时不自觉间产生的晕眩！
笔直就是一个谎言，时间本就是一个首尾相接的圆，曲折也是真理的特点。
所有能够奔跑的生灵都已经从‘瞬间’走入，走过了我们面前的这条道路，而且，世界上所有能够发生的事情，其实不都已经发生过、出现过了吗？ “但是，若是一切都已经出现过、存在过、奔跑过，那瞬间的意义又何在？这个‘瞬间’的出入口不是也应该早就在此了吗？

与愿望相悖的幸福

又一个午后来临了，我再次变得孤独，我的身边只有明澈的、自由的大海以及纯真的、洁净的天空，但这种孤独，恰恰是我希望得到的。
因为，从根本上来讲，人其实只有两种爱，一种是对事业的爱，一种是对子女的爱。
“女子从来都不是我追求的目标，但幸福恰恰就是一个女子，所以，不是我在追求她，而是她把我当作了追求的目标。”

日出之前

与其看到光辉圣洁的天空被轻浮动荡的云朵亵渎，我宁可面对一片幽锁的天空，我宁可蹲在深渊底部的桶里仰望那黯淡无光的天穹。
相比于野猫一般小心翼翼地、充满了质疑的宁静，我宁可选择狂风、暴雨和喧嚣。哪怕是行走在人群中，我也更憎恨那些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踌躇不前、充满怀疑、轻浮动荡如云朵般的人。
在太阳没有出现之前，我们相拥在一起，我们享受着幸福，但现在，我们分手吧，我们该告别了，因为，白天已经到来！

凋零的德性

瞧，我就是一条河，一条向着起源之地奔流的河，但我奔流的路线却是蜿蜒的、曲折的。
在一些小麻烦面前，我总是保持谦和，所以，我对它们也是谦和的。以我之见，命运的彼此相对不过是一种针锋的智慧，一种属于刺猬的智慧。
赞美你的人赞美你的目的是想得到更多的馈赠，即使，他看上去仿佛是要把某些东西还给你。
我行走在人群中，说了许多话，也遗落了许多言论，但却没有人懂得去拾取，更没有人懂得去铭记。
在这里，所有摒弃了驯顺的人，所有树立了自己独立意志的人，都是我要寻找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人，是我的同类、我的伙伴。
只有先学会真爱自己，你们才能像珍爱自己一样珍爱你们的邻居——用最大的不屑去表达自己的爱恋，用最大的热情去爱自己！

橄榄山上

我的天性决定了我的行为：绝不崇拜烈焰中的偶像，哪怕在寒冬被冻得牙齿发颤。
在那里，我可以尽情地嘲讽，用我悄悄藏匿的快乐去嘲笑，用我充满了欺骗的梦想去讥讽。
在寒冬，对我最死心塌地的永远都是我的穷困，是的，那让我忍不住去自我忌妒的穷困，所以，对我来说，一张舒适的大床远没有一张简陋寒酸的小床来得温暖。
有一部分人感到孤独，是因为他们生病了，他们想要逃离；还有一部分人，他们选择孤独，是因为他们想要逃离，从那些生病的人身边逃离。

路过

人们应该从他再也无法去爱的城市旁边绕过！

背叛者

是的，这些灵魂已经苍老了，即使，他们的身体还年轻。苍老了吗？没有！只是变得倦怠了、庸碌了、懒惰了：而他们把这种转变，向着苍老、倦怠、庸碌、懒惰的转变，称作虔诚，他们的虔诚。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人都缺乏一种长久的属于心灵的勇猛与自矜，他们的精神没有耐心，不愿意长久地等待，他们都是胆怯的、懦弱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是有耐心的、勇猛的、自矜的。
你很清楚这一点：你的灵魂中隐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很胆小、很懦弱，双手合十是他的爱好，他不愿意去做什么，他觉得这样无所事事才最惬意——是的，就是这个胆小的、懦弱的魔鬼，他告诉你：“上帝是存在的。”
是的，诸神的黄昏已经来临，属于神明的时代已经终结。是的，而且，诸神的时代是在愉快之中终结的！

回乡

啊，我的故乡，我孤独的故乡，我的故乡孤独！我在那荒凉野蛮的异乡生活的时间太长了，正因为如此，当我回到你身旁，我已经忘了应该用泪水洗涤自己的面颊。
落寞与孤独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现在你明白了！
在那里，一切都在发声，所以，再也没有谁学着去理解，也再也没有谁知道如何去理解。一切都掉进了池水里，幽暗深邃的井泉中则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落入。
是的，对我而言，最大的危机永远都潜藏在怜悯与珍爱之中，并且，没有哪一个人类不希望被珍爱、被怜悯。
假如人们总是和人类一起生活，那么，他就永远都不可能彻底地认知人类，因为，太多的表象充斥着他的思维，哪怕是最高远的目光，在这个时候，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三种罪恶

这个被界定的世界被我那稳稳的梦窥视着、观察着，我的梦很满足，它对新鲜的事物并不钟爱，它对古旧的事物也不偏好，它不害怕什么，也不会祈祷和恳求什么。
对权力的欲望、淫邪的欲望以及自私自利
高高的山峦可以俯首低就谷地，高高山峦上的凉风也可以朝着低洼的地方吹拂，高处是孤独的，但站在高处却不可能永远自我满足，也不会永远孤独。
它甚至开始憎恨，憎恨那些忍气吞声的人，憎恨那些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保卫自己的人，它憎恨他们，甚至厌恶他们，因为他们活得就像个奴隶，实际上，他们本来就是奴隶。他们太能忍了，他们对所有的一切都逆来顺受，他们非常容易满足，他们已经满足了，他们对充满恶意的目光无限包容，他们将唾沫咽下，那剧毒的唾沫啊！
人们常常把对幸福的自私自利的伤害称作德性。

重力的精神

我的嘴是属于群众的：对兔子——那些如丝绒般的兔子而言，我说的话太真诚，也太粗陋；而对笔狐和墨鱼而言，我说的话又那么陌生。
我和飞鸟一样，有着一种仇视重力的精神的本性
不，难以负载的从来都不是生命，而是人类自己。因为，人类往自己的双肩上放了太多太多外来的、和自身迥异的重负。人类把膝盖弯曲，人类在自己的背上驮负满满的重物，就像一只骆驼。

旧的牌与新的牌

除了创造者，所有的人都不懂善恶。
人类不是最终的目标，而只是一座通向最终目标的桥梁；是的，人类是一座桥梁，是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是全新的、熹微的晨光，所以，人类应该庆幸，为自己伟大的正午，为自己没落的黄昏。
若是一个人无法对自己发号施令，就应该学会服从。但事实上，大部分的人能够指挥自己，能够对自己发号施令，但他们却不愿意服从自己，要让他们学会对自己服从，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我用自己生命中全部的爱挚爱着那些没落的人，挚爱着那些不愿意让自己存在的人，因为，没落，本就是一种穿越，是的，他们在穿越。
有一种真理会在恶中诞生，是的，这种恶，是善人们所宣称的所有恶的集聚！我亲爱的兄弟们啊，在这种真理面前，你的恶分量够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你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你希望这样做。
所有的生命，本质上其实都是盗窃与杀戮，如果这样的信条也可以称之为神圣，那么这不是等同于在扼杀真理吗？
成就你们日后尊荣的，是你们的双脚对自身的跨越，是你们的意志对自我的超脱；是的，你们日后的荣耀并不取决于你们出身如何，并不取决于你们来自哪里，而取决于你们将来要去哪里，要朝着什么方向前行。
你们应该挚爱的是那还处于隐匿中的、位于遥遥大海上的、属于你们的子孙的国度，扬起你们的船帆，寻找它、探寻它、靠近它、挚爱它，这才是你们的高贵，你们新的高贵！
“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在打水，用竹制的篮子打水；生活就是燃烧，燃烧本身，却把火光和温暖赠予他人。”
大众经常如是说：“对纯真洁净的人来说，一切都是纯真洁净的。”而对你们，我也要说：对一头猪来讲，一切都是猪。
不断地认知本就是一种幸福，但这种幸福，却只有那些意志如狮的人才能够拥有。波涛总是会戏谑那些已经疲累的人，假如他累了，那么，他能做的便只有“被希望”。
最宽广博大的灵魂，总是奔跑向那属于自身的最遥远的地方，总是在不断地游历，总是在自身中迷失。并且，那因为希冀幸福而拥抱偶然的，肯定是那必然的灵魂。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来说，现在拔剑并不是最大的勇敢，相反，更勇敢的人总是会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走出去，然后，找到一个与自己更相衬的敌人。
在动物界，人类总觉得自己生计艰难，而且，是最艰难的，原因就是人类把每一种动物的德性都劫掠了。
婚姻的另一半不如意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因为一个糟糕的伴侣往往会因为自己不能再独自行走而报复所有的人，他们的报复欲非常强烈，他们想让所有的人对他们作出补偿。
我要这样告诉你们，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试验场，在这个试验场之中试验一直都在继续——人类一直在试验，用漫长的时间来探求，可他们所探求的，而是谁有资格发号施令！
为什么？因为这些自诩善良的人是不懂得创造的，他们也学不会创造，他们永远都只是一个开始——毁灭的开始！

康复的人

假如你刚刚从睡梦中清醒，那就应该一直清醒着，不要再睡。
生命、苦痛、轮回的辩护者——查拉图斯特拉在呼唤你！
灵魂与灵魂是不同的，每一个灵魂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对其他的灵魂开放，它是隐秘的！
“所有的一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断地转轮；所有的一切枯萎之后再次荣茂，荣茂之后再次枯萎，一年又一年，时间在不停地前进。
那就是假如想要成就极致的善，人类极致的罪恶是必需的。
一瘸一拐向着我走来的是漫长的黄昏，打着哈欠与我交谈的是那至倦的、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的哀伤。
因果的绳结还纠缠着我，轮回会出现，我会被重新创造出来。因为，在轮回之中，我本就是那个因。

另一支舞曲

可就算我们对彼此的爱不曾刻骨铭心，但是，莫非不能完全地爱，就一定要彻底地恨吗？
我对你的爱与你的智慧相伴而生，当你的智慧把你抛弃，我的爱也会离开你，疾速地离开你。”
世界是深刻的，世界是沉厚的，

肯定与阿门的赞歌

是的，大地就是一张桌，一张神圣的圆桌，我以我新创造的言语为筹码与神明们对赌，我们一起掷骰子，大地之桌则在这种投掷之下颤抖。
是的，有一种盐能够让善恶糅合，所有的事物都能够、也值得被用于调味，所有的事物都能够、也会冒出最后的泡泡，哪怕是最极致的邪恶。

蜜的祭品

所有的满怀热爱的人都是不幸的，因为他们还在怜悯，他们还没有能力跨越怜悯、登临一个新的高度。
你就应该成为你本来就是的那种人。
我头顶的寂静，那云开雾散般明朗的寂静，那氤氲着粉红色的寂静啊！”

对话国王

对所有的人类而言，最残酷的命运，最巨大的不幸，莫过于等级最高的人与最强大的人不是同一个。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变得恐怖、阴森、虚妄。

水蛭

假如只能囫囵吞枣般笼统地了解事物，无法对事物透彻地了解，那么，我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如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的代价是命运被他人操控，那么，我宁可做一个自由且独立的傻瓜。我一直在寻找，寻找根基。
所有的精神都是生命对自己本身进行的一种切割

魔术师

思想啊，你一直在追逐我，我成了你的猎物！
“过去，我曾经扮演过一个伟大的人，我用谎言让人们相信我的伟大，但是，事实上，我说不了这么大的谎，如此的欺骗非我力之能及，为此，我的心变得支离破碎！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荣耀，是的，你为变得伟大努力过，但是，也正是这种追逐，让你自己把自己出卖，因为，你本不是一个伟大的人。
在这个群氓的时代，伟大也好，渺小也罢，又有谁知道。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寻找，也只有愚蠢的人才能够找到，找到伟大！

退职的

一个人对上帝的信仰越虔诚，他失去的上帝就越多；一个人对上帝越挚爱越狂热，他失去的上帝就越多。

最丑陋的人

我还遇到了几个奇怪的人。我和他们交谈，我要咀嚼他们的话语，用我的牙。我要像碾碎谷粒一样将这些话碾碎，之后嚼烂它，直到它像牛奶一般将我的灵魂滋润
但是，请对我的丑陋表示一下尊重，请不要总用你的眼睛盯着我。
“查拉图斯特拉，你知道，自古而今，大凡有所建树的人都是饱受迫害的人。因为受到了迫害，所以，能轻易地学会追随。或许，这是一种落后，但这种落后，对他们而言，却是出于怜悯。
你还说‘每一个创造者都是冷漠无情的，任意一种伟大的爱都能够将他们的怜悯超越’
“上帝目睹了人类所有的一切，所以上帝的死亡已经注定，因为，人类要报复所有的见证者，因为，见证者的存活对人类来说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行动起来，只有行动者才懂得学习，才有学习的资格！
“我喜欢蔑视的人，他是伟大的！而人类则是一种需要被克制、被征服的事物！”

自愿成为乞丐的人

赠予是一门艰难的艺术，它象征着至善，彰显着至妙，它是一门宗师级的艺术。适量的获取很难被把握，但相比于它，适量的赠予则更加的困难。

正午

睡眠正如羽毛一般轻缓地、温柔地在我的身体上舞蹈，就像那无法寻觅到踪迹的微风舞动在平静无澜的海面上。
最美好的快乐往往源于最微不足道的事物。是的，最轻盈的、最柔和的、最易得到的、最微不足道的！譬如，一阵轻柔的拂动、一只蜥蜴的轻移、一种气息、一道眸光！保持安静！

欢迎

两位国王、老魔术师、精神良知者、自愿成为乞丐的人、老教皇、国王的驴子、满是哀伤的预言家，还有，和其他爱打扮的人一般因为追求美丽而头戴王冠、腰围紫带的——最丑陋的人。
查拉图斯特拉啊，你就是一棵树，一棵五针松。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植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看着一棵高大、强壮、葱郁的树木长成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你挺拔、沉稳、孤独、寂静、刚硬、顽强、木质卓越、柔韧、炫美非常

高等级的人

真正有决心的人，是明明了解恐惧还能强怕自己去恐惧的，是明明目睹了深渊（的深邃和幽暗）还能傲然以对的。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光明，我也不愿意被当下之人以光明相称。我要用我的闪电，我的智慧孕育的闪电，眩花他们的眼睛、刺破他们的眼睛！
不要妄想去得到一些以你们的能力无法拥有的事物：在那些妄想做一些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的人那里，存在着一种东西，一种虚伪，一种无比拙劣、无比恶毒的虚伪。
只有靠自己的双腿，你才能走到高处。坐在别人的肩上，头顶，让别人扛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到达高处。
只有卑微的小人才有“舍己为人”“同类互助”的德性，你们是自私自利的，所以，你们没有必要“为邻人”做任何事，“邻人”也无权要求你们去做任何事。是的，即便你们不做，他们也无能为力。
很多人都抗拒孤独，许多人都反抗孤独，那是因为，即便是在最纯洁的孤独里，也会有一些其他的物质夹杂，比如，心灵的牲畜。
所有伟岸神圣的爱从来都不会要求被爱，但他不同，他有很多要求，他要求人们爱他，人类的不够爱让他恼火异常，但事实上，他对人类的爱也从来都不够，从来都过少！
事物都是相对的，哪怕是最糟糕的事物，反面也蕴含着两种不同的美好。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还存在发生的可能！因此，你们必须学会嘲笑，嘲笑你们自己。你们必须要升华，升华你们的心灵与双脚。你们啊，你们这些出色的舞蹈者，升华吧，升华吧，把自己升华得再高一些，更高一些！另外，不要忘记去做另一件事——欢笑！快乐地欢笑！

行走在荒漠女儿之间

荒凉的沙漠在不断地成长，将荒漠隐藏在怀中的人，真的好辛苦！

唤醒

查拉图斯特拉的双耳被比这更拙劣、更恶毒的声音折磨过，所以，我不愤怒，愤怒是什么，我早就忘记了。

旧信仰与新信仰

每一个认为‘上帝非人，只是一种精神’的人都已经朝着毫无信仰迈出了一大步，是的，一大步，最大的一步，并且，一直以来，在整个世界上，都是如此，对人们来说，诸如此类的话语是最难被更正的。
大智若愚，精神过于充裕的人往往会不自觉的沉浸在愚蠢与笨拙之中。

梦游者之歌

这座午夜之钟有着异常丰富的经历，人类的经历根本无法与它相比，它对我述说着，那般真诚、那般可怕、又那般私密。
岁月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深井，对，深井，我不是已经掉下去了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梦乡
虽然苦痛是深刻的，虽然苦痛是沉厚的，但相比于苦痛，幸福更加深刻，但相比于苦痛，幸福更加沉厚！
苦痛和快乐是一样的，诅咒与祝愿是一样的，暗夜与白昼是一样的，以此类推，或许，你们会知道：智者和傻瓜也是一样的。
快乐希冀不朽，快乐希冀所有事物的不朽，快乐希冀那深邃又深邃的不朽！

征兆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说完这番话，他毅然远离了他的洞穴，就仿佛一轮旭日自阴沉灰暗的群山之中冉冉升起的旭日，强大健壮、热情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