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安：彷徨少年时

赫尔曼·黑塞

导言：我的朋友《德米安》

还记得第一次读《德米安》的情景，那是初夏的一天。四月份我刚满十九岁，正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校园的一间小餐馆卖东西：即食三文治，微波速热比萨饼，便宜的墨西哥杂烩，还有晶亮诱人的中国餐
奥尼尔、田纳西·威廉姆斯、萧伯纳、易卜生、契诃夫等人的剧作
我现在明白，那份卑微的工作教我懂得了责任、奉献与服务，但在当时我有着各种宏大的梦想。
我感觉我更进一步远离了四平八稳的生活，同时更接近了艺术自由的境界。可跟这个女孩诉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刚刚辞职的毛头小子。
书中的讲述者埃米尔·辛克莱也在追寻。他在善恶之间的摇摆犹疑，在从俗之业与艺术之路之间的徘徊不定，都似乎映射了我自己的境遇。

献辞

我所渴求的，无非是将心中脱颖欲出的本性付诸生活。为什么竟如此艰难呢？

文前

所有人都拥有同一个起源和母亲，我们来自同一个深渊，然而人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试图跃出深渊。我们可以彼此理解，然而能解读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两个世界

某些时刻，我明白，我生命的目标便是以父母为榜样，长成光明而纯净的人，成熟和规整的人，然而在此之前，我还要跋涉一段远路，要上小学、大学，参加各种实习考试，而这条道路的路边便是那另一个黑暗的国度，我必须穿越这个世界，一不小心，我就会驻留其中，无法拔身。
他突然松开了我。家的门廊不再散发着静谧安宁的气息，世界在我身旁轰然崩溃。
，“一分钱都没有。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能给你。我有一本讲印第安人的书，还有士兵玩具，还有一只罗盘。我这就给你拿来。
这是父亲的神圣光辉第一次显得黯淡，也是我童年体验之树的第一道刻痕，要成为自我，每个人最终都得毁去这棵树。我们命运内在的核心脉络就寄身在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中。这些裂痕最终会弥合，痊愈，被遗忘，然而在心中最私密的角落，它依然在生长，流血。
我感觉到，自己朝克罗默和他的世界又迈进了一步，形势正在一寸寸地恶化，但我只能直面一切。
我走在平生未见的云层之下，路过无数栋审视着我的房屋，经过无数对我投来犹疑目光的人。
绅士们都守规矩。你知道的，规矩不到，我就不要。
我也不想害你。本来我中午之前就能拿到钱——你也明白，我很穷。你穿着体面衣服，中午吃得也比我好——但我不告发你。我愿意再等等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克罗默的口哨就会成为我恐惧的来源——如果突然听到的话。在那之后，我的耳中无时无刻不在回响着他的哨音。那声音无孔不入，无论我在哪里，玩什么，做什么，想什么，它让我意志全无，它成了我的命运。
一生中，我从未如此深陷困境，从未感到如此深切的绝望和无助。
母亲觉得不太对劲，对我怜惜有加，然而她的怜惜只能让我痛苦，因为我无法坦诚以对。
在宁静有序的家中，我仿佛一个幽灵，活得战战兢兢、忧心忡忡，对他人的生活置若罔闻，时时以自己为中心

该隐

对我而言，他过于高高在上，冷静逼人，他天生的自信对我反倒构成了一种挑衅，而他的眼神透露的是成年人的内容——孩子永远不喜欢这种内容——有些忧伤，又不乏一丝嘲谑。
不，在被迫学习的那些知识中，我几乎什么都不喜欢。但我不敢这样说，我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大人谈话
该隐的故事可以作另一种解释。老师教给我们的大多数知识都是真切的，但我们也能以一种与他们不同的目光看待它们，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知识此时都会获得更好的意义。
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而已。或许是一段英雄事迹，不过也不一定。不管怎样，其他的弱者很害怕，他们怨气冲天，如果别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打死呢？’他们却不会回答‘因为我们是懦夫’。而是说，‘不能打他。他有一个印记。是上帝赐的！’谎言大概就是这样诞生的。
我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这些人，我只讲给那些更懂人心的人听。有人到成年才学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情感转为思想，他们儿时没有这种思想，于是认为那些经历也不存在。
。懦夫经常害怕，可我认为你并不是懦夫，是不是？当然，你也不是英雄。你有一些害怕的对象，有一些害怕的人。
懦夫经常害怕，可我认为你并不是懦夫，是不是？当然，你也不是英雄。你有一些害怕的对象，有一些害怕的人。可这些你没必要怕。在人面前你永远无须害怕。
从哪里来的害怕呢？你根本不应该怕任何人。如果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害怕，原因就是害怕的人承认了前者的权力。
“已经说了这么多，我还想再说一次，你应该摆脱这个家伙！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就打死他！如果你打死他，我会很钦佩，很开心。我甚至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在这种事情上，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方式。
这时，那个不断翻腾的念头又出现了：向父母坦白的话，虽然会轻松一些，却无法真正拯救我。而我差点将一切坦白给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一种即将得救的预感如一缕芬芳徐徐泛起。
重获自由了，我却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那真是闻所未闻的一刻！我的煞星在我面前落荒而逃！我的恶魔害怕我！我的快乐和惊讶汹涌澎湃。
心里再次泛起那种在他面前的压抑感，这种感情里掺杂着感恩和羞愧、惊叹和畏惧、钦佩和一种内在的抵触。
啊，今天我知道，在世上，最让人畏惧的恰恰是通向自己的道路。
如果尊该隐而贬亚伯，那么紧接而来的后果便是，人们会认为上帝犯了错，也就是说圣经中的上帝并非惟一绝对的上帝，而是一个伪神。

强盗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困境。对于一般人，这正是他们的自我需求和外界环境的冲突达到巅峰的时刻，此时他们只能苦苦向前迈进。这一死而复生的经历便是我们的命运，很多人平生只有在此时才能有这样的经历——在童年的枯萎和死亡中，我们爱恋的一切都将离去，身边只剩世道的孤独和淡漠。很多人在这一关口便举足不前，终其一生痛苦地缅怀无可挽回的往日，缅怀遗失的天堂梦——而这正是所有梦幻中最可怕最要命的幻想。
望着德米安的脸，我不仅知道那不是男孩而是男人的脸，我还看到了更多，我惘然觉得，那似乎也不是男人的脸。那脸上仿佛有女性的内容，尤其在某一瞬，我发现，那张脸既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儿童，既无沧桑也无稚子之态，仿佛已有千年之久，是永恒的，打着其他时代的烙印。
他会告诉我他对哪些学生感兴趣，会以何种方式研究他们。
而之所以有这种本事，是因为它们经过了辛苦磨炼。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只要将所有的注意力和意志都投注到某一事情中，就一定能成功。
我可以胡思乱想，想像自己一定要去北极等等，但只有愿望真正发自内心，成为我的真心时，我才会有足够强烈的意愿去实现它。一旦是这种情况，也就是说一旦你的心命令自己去
我的策略却很简单。每次我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大多数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他们会紧张。如果你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就出其不意地死死盯住他们的眼睛，如果他此时还不紧张，那你就只能放弃！这样的人不会被你征服，绝对不会！
因此我知道，信教既不是可鄙也不是愚昧的事。相反，我对宗教依然抱着一种深切的敬畏感。然而德米安让我养成了一种习惯，以更自由、更个人、更轻松、更有想像力的方式去看待和阐释故事和教义，
看得出来，你无法表达出自己所有的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你无法把自己所有的思想付诸生活，这样不好。只有我们付诸生活的思想才有价值。
懒得思考和评判自己的人会顺应世俗的禁忌法则。他活得轻松。而有些人的戒律却来自心中，在他们看来，正派人天天做的事未必不是禁忌，而遭他人唾弃的事在他们眼中却是不乏合理之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而活。
他无法忍受“以谈话为目的”的谈话
此时我的愿望并非加入教堂，而是加入另一种集体——尊崇思想和个性的集体，这样的人群必定是存于世上的，而我的朋友便是其代言人和信使。
聪明话没有任何价值，只能让人远离自己的内心。而远离自己是一种罪过。人必须像乌龟一样，能完全蜷进自己的内心世界。
而真正德米安却正是这个样子，宛如磐石，古老，宛如动物和石塑，美丽而冰冷，死寂，却又充满不为人知、难以名状的生命力。而他身边萦绕的是一种宁静的空虚，是苍穹和星辰之长空，是孤独的死亡！
笔直坐在椅子上，目光僵直，全身一动不动，看自己能坚持多久，这样做时有何种感觉。这个练习让我疲惫至极，而且眼皮痒得钻心。
一种豁然醒悟的感受让我所熟识的那些情感和乐趣都变得了无生趣，我闻不到花园的芬芳，对森林也毫不好奇，世界就像一堆廉价待售的旧货围绕着我，乏味无趣，书变成了纸，音乐则是噪音。我就像一棵秋天的树，树叶从它身边飘落，但它毫无知觉，雨水从它一旁滴落，还有太阳和严寒，生命已缓缓缩进了它内部最私密幽深之处。它没有死，它在等待。
她使尽解数想让我学会爱，学会思乡，学会不遗忘。

贝雅特里斯

如果他们当时知道这个安排会让我走到何种境地，一定会目瞪口呆。
从前的我是个性格善良、多愁善感的孩子，而现在的我已面目全非，对外部世界抱着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每天只专注于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聆听自己体内风暴的秘密咆哮，那是叛逆的、黑色的风暴。
在傍晚的雾中散步，怀着秋天的愁思，人自然会想作诗，我明白。描写枯萎的大自然，描写少年时代的风逝，就像自然的枯萎一样。想想海涅吧。
我作践自己，有时我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世界无法让我这样的人派上用场，无法为我们找到位置，指派给我们更好的任务，那么我这样的人只能作践自己。损失就让世界去承担吧！
“命运和性情是一种概念的两个名字。”
这里面有些很吸引人的东西——陶醉，酒神般的大醉！但我认为，大多数整日泡酒馆的人已经失去了这种乐趣。我觉得，泡酒馆恰恰是最粗俗的行为。是啊，良辰美景，伴着烛光，喝到烂醉如泥！可是天天如此，一杯又一杯，难道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吗？你能想像天天耗在酒馆里的浮士德吗？
但你的内心却知道，它支配着你的人生。知道这一点就好了：我们心中有这样一个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愿，一切都做得比我们更好。
德米安将徽章拿在手中，徽章的形状不断改变，忽地微小颓败，忽地庞大逼人，色彩缤纷，然而德米安告诉我，那依旧是同一个徽章。后来他逼着我吃下了徽章。吞下去之后，我毛骨悚然地发现，腹中的徽章竟活了，将我填得满满，然后开始从内部撕扯我。我魂飞魄散地惊跳起来，醒了。
画的是一只猛禽，长着鹞鹰的头，尖锐凶猛。画的背景是蓝天，鸟的半个身子裹在一个黑色的球体中，仿佛正在从一个巨蛋中挣脱而出。我望着这幅画越久，就越觉得它就是梦中的那枚色彩缤纷的徽章。
转变并没有将我与他人拉得更近，只让我更孤独。转变领着我走向另一条路，朝着德米安，朝着一个遥远的命运。

鸟奋争出壳

我画的那只梦中之鸟已经远行，去寻找我的朋友。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鸟飞向神。神的名字叫阿布拉克萨斯。”
意志足够强烈时，人便能成功。
这种神有一种象征意义，糅合了神性和魔性。
那时，我找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庇护所——由于某个所谓的“偶然”。当然世上并没有偶然，如果一个人务必要得到什么，并最终得到了，这就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的功劳，他的意愿将他领向了那里。
我喜欢音乐，但只喜欢某种特定的音乐，就像你的演奏，在这种音乐中，人会觉得一个人在摇撼天堂或地狱。我想我很喜欢音乐，因为它离道德很远。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是道德的，我在寻找与道德无关的东西。道德一贯只让我痛苦。
偶然！年轻人，少放——瞎说！一个人不可能偶然间听说阿布拉克萨斯，你给我记着。
“谢谢，不了。我不喜欢喝酒。”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迷途的儿子。
他凝望着火，我也被火吸引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沉默不语地趴在地上，面朝跳动的柴火，看着它燃烧、萎谢枯竭、黯淡战栗，最后化成了地上一堆无言沉寂的灰烬。
皮斯托琉斯，院长神父。
他答应我，下次会弹一段非常精彩的管风琴曲目——一段布克斯特胡德的巴沙卡里耶舞曲
只要他对此没有知觉，他就只是一棵树，一块石子，最多称得上是一个动物。然而，当这种知觉开始闪出第一道微光时，他便成了一个人。在你的眼中，或许并非所有走在大街上的两腿动物都能称得上是人，虽然他们也能直立行走，生儿育女。你心里明白，其中大多数人仍是鱼羊虫豸之辈，多少人生如蝼蛄！当然，每个人其实都有变成人的无数可能，但只有他了解到这些可能性的存在，甚至有意识地去认识这些可能性时，他才真正拥有它们。”

雅各与天使的摔角

也不用跟别人比，如果天性是蝙蝠，你肯定成不了鸵鸟。有时，你总觉得自己不正常，为自己的路与大多数人不同而自责。这个毛病得改。看火也好，看云也好，如果灵光闪现，内心的声音开始说话，就安心投身于其中吧，不要一上来就问自己：这是否迎合了老师、父亲或某位亲爱的神灵的想法！这样一来，人就毁了，只能固步自封，心如死水。
啊，每一种宗教都很美好。宗教是灵魂，不管你是吃基督教的圣餐，还是去麦加朝圣，都是一回事。”
神父并不是要劝人信教，而是想和志同道合的信徒们生活在一起，成为我们敬神之心的载体和表达。
你想杀的那个人也并不真是其本人，而只是一个化身。恨某人时，我们所恨的其实是他跟自己的相像之处。我们缺乏的内容并不会令我们激动。
“我虽然完全不懂幽灵，但我活在自己的梦中，这点你感应到了。其他人也活在梦中，但那不是他们的梦，这就是区别。”
白色魔法就是一种自我控制的修习。
虽然我认为那番话说得很对，却不能把它告诉别人。如果一个建议并非来自我的亲身体验，连我自己都不敢将其付诸实践，那我更不能将它荐给别人。
雅各和天使摔角时说的话：“你不给我祝福，我就不容你去。”
我是被某种力量带来到这里的。你呼唤我了吗？你肯定呼唤我了。
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猪，是人。我们造出了神，和神摔角，而神赐福给我们。
吠陀
令我欣慰的，是自己的内心正在前行，我越来越信任自己的梦境、思想和直觉，越来越了解内心中的力量。
觉醒的人只有一项义务：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着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它通向哪里。
我没法赤裸裸、孤单单地站在世上，我也就是一条可怜巴巴的狗，需要一些温暖和食物，有时也希望有同类相伴。如果有人真的只追随自己的命运，那他就不再有同伴，他会完全孤立，身边是冷漠的世界。
“一位指引者离开了我。我身陷黑暗，无法迈步。救救我！”

艾娃夫人

我几乎已记不起德米安的母亲。然而，看到那张小照片时，我的心跳顿时停止了——那就是我的梦中人！就是她，那个身材高大、男性气质十足的女人，她跟儿子长得很相像，看上去慈爱，严厉，内心充满激情，她美丽诱人，却不可逼视，她是魔鬼、母亲、命运和情人的化身。就是她！
我感到命运正在牵着我走，我感到光明已近在眼前，却不能有任何作为，这让我心绪烦躁。
所有人都在寻找共同点，所有人都在拉帮结社，推卸命运的责任，躲进温暖的人群中！
“无奇不有，甚至连文身都成了一种时尚。看，这就是年轻的欧洲。”
不随波逐流的人在哪里都是少数。这里其实也有一些。
他的身上焕发着一种安宁感，一直渗入了我体内。
人只有在背离自己的内心时才会害怕。他们害怕，因为他们无法坦然面对自己。
正是因为生怕想起责任感和自己的路，他们才追忆往日的“自由”和“幸福”。
此时此刻，一切都重新在耳边响起，我的内心迎接着它们，回应着它们，赞同着它们。
她跟德米安一样，脸上看不出岁月和年龄的痕迹，充满活泼的意志。
“人永远回不了家，”她亲切地说，“可是，当志同道合的路交叉在一起时，那一刻，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家园。”
“是的，人必须找到他的梦，然后路就好走了。但世上没有恒久不变的梦，新梦会取代旧梦，人不能坚守某一个梦。”
我站在高耸的树丛下，神情恍惚，却又震惊万分，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或更迷糊，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这些受了印的人是世上的少数派，被视为危险的疯子。我们是清醒者，或正在清醒的人，我们永远在追求更清醒的状态，而其他人的追求和幸福却在于让自己的见解、理想和义务、生命和幸福向集体靠拢。那也是追求，也有力量和价值。然而我们认为，其他人生活在固步自封的意志中，而我们这些有印记的人却要将自然意志表达为全新的、个人的、未来的意志。我们和其他人一样热爱人性，在他们看来，人性是完善之物，应该得到传承和保护。而对我们而言，人性是遥远的未来，我们还在路上跋涉，人性的面目是未知的，它的法则无处可寻。
“爱无须祈求，”她说，“也无须索要。爱必须要有心中笃信的力量。这时，爱就不需要被吸引，而是主动吸引。辛克莱，你的爱是被我吸引的爱。当这种爱能主动吸引我时，我才会接受。我不想做慈善，我想被人征服。”
暖洋洋的风将风信子的浓烈香味带进了整个房间。
那张苍白的面孔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可怕的僵硬，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仿佛一个挂在庙宇门上的古兽面具。他似乎没有呼吸。
他只是暂时归隐，很快就好了。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着她，于是只好在大厅里来回踱步，闻风信子浓烈逼人的香味，凝视门上方的鹞鹰图，心神不宁地体会着那种奇特的阴霾，今天早上，整个房子似乎都笼罩在这团阴霾中
我走到她旁边，弯腰把她头发上的雨滴吻掉。她的眼睛明亮而宁静，但雨滴的味道像眼泪一样。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簇蓬蓬状的黄云，那簇云挡住了灰色云层，没过几秒，风从黄色和蓝色云彩中造出了一幅画面：一只巨大的鸟正从蓝色的混沌中挣脱出来，挥动着宽阔的翅膀向空中飞去，最终消失不见。随后，我听到了暴风雨的声音，雨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冲下来。一声短促、突然而激烈的巨雷在风雨飘摇的田野上响起，紧接着，一道阳光穿过云层透了下来，在附近山上褐色森林的上方，惨淡的积雪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簇蓬蓬状的黄云，那簇云挡住了灰色云层，没过几秒，风从黄色和蓝色云彩中造出了一幅画面：一只巨大的鸟正从蓝色的混沌中挣脱出来，挥动着宽阔的翅膀向空中飞去，最终消失不见。随后，我听到了暴风雨的声音，雨夹着冰雹噼里啪啦地冲下来。一声短促、突然而激烈的巨雷在风雨飘摇的田野上响起，紧接着，一道阳光穿过云层透了下来，在附近山上褐色森林的上方，惨淡的积雪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我将自己的梦明确分为两种，一种体现了我心灵中的波动，另一种则预示了全人类的命运。
这个世界将要改变。它散发着死亡的味道。死亡之后才是新生。它比我想的还可怕。
该来的事，会突如其来地降临，到时，我们就会知道自己的问题的答案了。
我闻到风信子的馥郁中有一股枯萎、淡漠、死亡的味道。

结束和新生

在幸福中，我又时时被深沉的哀伤所萦绕，因为我很明白，这些不会持久。我的本性不习惯满足和惬意，需要痛苦和寻觅。我心想，总有一天，我会从这个美丽的爱之梦中醒来，依然孑然一身，生活在他人的冷漠世界中，我所拥有的只有孤独和抗争，却没有宁静，没有分享。
新事物正在开始，对于那些固步自封的人来说，这种新事物是很可怕的。
你知道，我不愿在外面招摇过市，可是为了追求争取，我还是做了很多事。
“小伙子，不用太过感伤。指挥别人向活人开火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享受，但这是次要的。现在，我们中的每个人都会被卷入这个巨轮。你也是。你肯定也会被征召入伍的。”
世界的改变实在太快！我集中全身力气，呼唤最美好的画面，而现在，我的命运突然以一种新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戴着一张吓人的恐怖面具。
管她叫艾娃夫人的人，没有一个不曾爱过她。
令人惊讶的是，此刻开始，我竟要和无数人，和整个世界一同体验自己孤独的“命运”。这样也好！
站起身来，在我前面从暮霭沉沉中的花园走了出去。这位神秘女人走在沉默的树木之间，高大庄严，她头顶上方，群星正微微闪烁。
以前我常疑惑，为什么很少有人会为一个理想而活着。现在我却发现，许多人，甚至所有人都能为一个理想而赴死。然而这种理想却不是个人的、自由的、选择的理想，而是集体性的、被承认的理想。

黑塞生平及创作年表

黑塞家中，开放的世界性和宗教教育并存。
1892　3月7日逃离茅尔布隆学校，因为少年黑塞只想成为诗人。外祖父戏称这是一次天才之旅。
首次接受心理治疗，医师是荣格的学生J.B.朗格。
首次匿名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文章，笔名为“埃米尔·辛克莱”（Emil Sinclair）；开始写《德米安》（Demian）。
创作《悉达多》（Siddhartha）的过程中经历创作危机；由荣格给他作心理分析。
开始写作《玻璃球游戏》（Das Glasperlenspiel），这部小说从初稿到成书用了12年的时间。
1939-1945　黑塞的作品在德国遭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