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

毛姆

导读

  • 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它存在许多灰色地带,生活也并不是主人公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的狗血剧,它有众多幽微曲折,反反复复。毛姆笔下的凯蒂,淡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罪恶与美好,不夸大,不缩放,不畏惧,也不刻意。也许人性就是如此,需要你恰如其分地正视它,虽然罪恶、欲望与美好纠缠交织,但是它们却不再控制你,剥去一切面纱,一切如旧,却也宛若新生。

前言

  • 晚饭后,我会出门游逛,希望能有艳遇降临,但因为我的天真烂漫,或是因为我的矜持羞涩,当我回到住处时,我总是和出门时一样纯洁无瑕。

1

  • 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
  • 她有点不耐烦,叹了一口气,递给他一个鞋拔,自己则赶忙穿上和服,光着脚,走到梳妆台前,用梳子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短发。等她梳理好了,他才把第二只鞋的带子系好。她把大衣递给他。
  •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们还是坦然面对吧。”
  • 他的声音深沉有力,亲切温暖,令她放下心来。她拉过他的手,深情地握着。他等着她冷静下来。
  • 他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心里慢慢烦躁起来,他也无所适从。
  • 一定是哪个女佣搞的鬼,只有中国人一上楼才会那么转动把手。
  • 她站了起来,朝他张开双臂。他把她搂抱入怀,低下头,那炽热的嘴唇紧紧贴在她那似火的唇边,紧紧拥吻起来,激情似火,但又痛苦万分。她仰慕他

2

  • “你给实验室打个电话,看瓦尔特在不在。”她随后又说道,“他们听不出你的声音。”
  • 他冲她微微一笑,这微笑总是让她难以抗拒。他的微笑先隐含在那清亮澄澈的蓝眼睛里,继而才慢慢地传到他那性感的嘴上,露出一口小巧、整齐、洁白的牙齿,这微笑迷人性感,摄人心魄,令她整个身心都融化了。

3

  • 她的脸就像一张面具,对人彬彬有礼,谈吐优雅,举止得体,但她的过分热忱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4

  • “在社交场上,搞科学的人总是被人遗忘。”他笑着说。

5

  • 中国佣人总是会知道一切的,但他们都守口如瓶。

6

  • 她漂亮的黑色眼睛从不停留在什么东西上,这是她身上最突出的特征。你和她交谈时,她冷若冰霜、轮廓模糊、面色蜡黄的脸上,那一双游移不定、左顾右盼的眼睛一定会让你感到惶恐不安。这双眼睛在你身上游移,在房间里每个人身上扫视,让你感觉她在挑你毛病,在评判着你,与此同时她还密切注视着身边的一举一动,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跟她的想法一点儿也不沾边。

7

  • 贾斯汀夫人是个严厉冷酷、投机钻营、野心勃勃、吝啬节俭并愚昧不悟的人
  • 他的女儿们也只是把他当成收入来源。让家人吃饱穿暖、游玩享乐,他似乎理应当牛做马,艰辛奋斗。如今,由于他的过错,钱挣得少了,她们的冷漠中还夹杂了一丝鄙视和恼怒。从没有人问问这个起早贪黑,到开饭时才赶回家换衣就餐,被家人压制的小男人感受如何。对她们来说,他是个陌生人,可是因为他是她们的父亲,理所当然应该爱她们,疼她们。

8

  • 贾斯汀夫人对她倾付了所有感情,这是一种咄咄逼人,且工于心计的感情,是她擅长之事。

9

  • 她知道女孩们都爱一厢情愿地认为每个见过她们的男人都会爱上她们,她觉得这真荒谬。
  • 贾斯汀夫人没有做声。她的沉默隐藏着极度的不悦。凯蒂脸红了。她知道她母亲现在不关心她嫁给谁了,只要她早点离开这个家就行。

10

  • 凯蒂养成了不管听别人讲什么,都表现得饶有兴致的习惯,
  • 他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个子不高,也不强壮,单薄瘦小,肤色较黑,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脸部轮廓清晰分明,没什么特别的。他的眼珠几近乌黑,但不大,目光呆滞,看什么就死盯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但让人不太舒服。他鼻梁挺直小巧,眉形好看,嘴唇轮廓也美观,按说他本该长得俊秀逸美,可偏偏不是,着实令人诧异。凯蒂暗自思忖,若是单从他的外貌,他本该是个美男子呢。他表情略带嘲讽,现在凯蒂渐渐跟他熟悉起来,觉得跟他相处浑身不自在。他太沉闷了。

11

  • 这双眼睛里洋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柔情,但又弥漫着一丝丝乞求,就像一只被皮鞭抽打的狗,让她有点不舒服。

12

  • 要是人人都有话说时才开口讲话,那过不了多久,人类就不用讲话了。

13

  •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爱她爱到痴狂。为了讨她欢心,他可以去做任何事。他就像是她手里的橡皮泥,任由她捏,对她唯命是从。她看到他表现出来的这一面时,她只能看到这一面,她有一点瞧不起他。他行事作风尖刻,对她所热衷谈论的人和事有一种鄙夷不屑的宽容,让她怀疑这只是他伪装起来隐藏内心深处的虚弱。

14

  • 凯蒂当时心存戒心。查理·唐生是助理布政司,她不想让他虚情假意、屈尊俯就接待自己,尽管她已经领教了唐生夫人那优雅得体的待客之道。
  • 他们是最后到场的,他们进门时,身着制服的中国仆人已经向贵宾们敬上鸡尾酒和橄榄酒
  • 竟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怎么能想到我今晚要见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
  • 当他的夫人告诉他她遇见费恩博士的新娘时,他这样问过
  • 而他容貌最得意之处,是他如山的眉峰下,那一横如水的眼波:蓝蓝眼睛,笑意绵绵,柔情似水,让你确信这双蓝眼睛的主人不可能伤害任何人。

15

  • 她本以为她会体验到身体里美妙的变化,会让她看起来焕然一新,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美妙变化。可她有一次照镜子,发现镜子中的这个女人跟前一天的她没有区别,她困惑了。

16

  • 然而一个二十五岁姑娘与一个二十五岁少妇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她就像是一朵玫瑰花蕾,花瓣边缘就要变黄,而突然间这朵玫瑰花又完全盛开了。

17

  •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管弦乐队的木管和弦乐演奏着田园牧歌,而低音部的鼓声咚咚,轻轻柔柔,但声声冷峻,充满着不祥之兆。

18

  • 她的心为之一沉,突然感到一股凉气传遍全身,她打了个冷战。她的战栗可以描述为有人在你坟上走。
  •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不是看着盘子,就是盯着桌子,或盯着墙上的某幅画,就是不肯与她的目光对视。她知道,那是他没有勇气。
  • 他沉默不语中潜藏着某种危险信号。凯蒂不禁觉得一头凶猛的野兽就要扑过来。

19

  • 她注意到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

20

  • 他脸色阴沉,但一看见她,愁容就消散了,露出他那招牌式的迷人笑容。他一把搂住她,吻了起来。
  • “呃,你知道,女人总会觉得男人疯狂地爱着她们,其实并不是这样。”

21

  • 她耸耸肩,慢慢变得不耐烦了:要是他想生气,那随他,她才不在乎呢。
  •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完全忘记了这场聚会,眼神流露出伤心欲绝。这让凯蒂为之一震。

22

  • “我吵醒你了吗?”他一边进门,一边说道。
  • 如果她不爱他,那也不是她的错。由于她的缘故,他要自杀,她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23

  • “我对你不抱幻想。”他说,“我知道你愚笨轻浮,知道你头脑简单,但我还是爱你。我清楚你的追求和理想庸俗不堪,可我爱你。我知道你就是个二流货色,但我爱你。我努力去喜欢那些你喜欢的东西,我把自己隐藏起来,在你面前展示出我无知粗俗、爱嚼舌根、傻里傻气。想想我做得多可笑啊。我知道,你看到聪明人有多么恐慌。为了让你看到我跟你交往的其他男人一样,是个大傻瓜,我竭尽全力、煞费苦心。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权宜之计才嫁给了我。我深深爱着你,我不在乎这些。据我所知,大多数人付出爱情却得不到回报时,会感到失望,会越来越愤懑,越来越刻薄。我不是。我从没期望你会爱上我,我也没觉得你应该爱上我,我不觉得自己非常惹人喜爱。能爱着你,我就感激不尽了。偶尔,我想到你跟我在一起时感到满意,或者看到你眼神里有一丝愉悦的爱意,我就高兴极了。我尽力不让你厌倦我的爱,可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我还是时刻提防,看你有没有厌烦我的痴情,不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大多数丈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在我这儿,我视作恩赐。”

24

  • 终于有人领她进了查理的办公室,一进门,查理就赶忙迎上来跟她握手,可是等那个男孩一出门,门就关上,屋里只留下他俩单独在一起时,他和蔼可亲的面容顿时消逝了。
  • 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不知为何,她哭了起来。她不是有意假装,而是本能地想激起他的同情。他茫然地看着她。
  • 凯蒂沉默了。查理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而且都让她无言以对。她本希望能躺在他那爱的怀抱里,把自己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脯上,一口气把所有倾吐出来。

25

  • 一个人可能深深爱着一个女人,但并不想跟她共度余生。

26

  • 她不说话了。她隐隐约约看出头绪。有点儿像是学一门外语,读一页书时,起初你完全看不懂,直到某个词语或某个句子给你一点点头绪,然后一刹那间,你似乎灵光一现,你的猜测在混沌的头脑里一闪而过。她似乎明白瓦尔特的心计了。他的心地如同一片黑魆魆的可怕的原野,一道闪电把它照亮,而后又被黑暗笼罩。那一瞬间所见的东西让她不寒而栗。

27

  • “我觉得我带几套夏装,和一件寿衣就够了。不是吗?”

28

  • 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她没有了生活的寄托。二十七岁,人生就戛然而止,太凄惨了。

29

  • 你会因为被残酷伤害就不爱一个人了吗?她伤害瓦尔特还没有查理伤害她那么深呢,可是,只要查理有个暗示,无论如何,就算她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她也会不顾一切付出所有,飞向他的怀抱。就算查理舍弃了她、不在乎她,就算他无情无义、麻木不仁,她依然爱着他。

31

  • 这是一座平房,她走进了客厅。她坐下来,而苦力陆陆续续地搬来他们的行李。
  • 她的脸一阵绯红,继而变得苍白。她的神经崩得紧紧的,一见到陌生人就紧张起来。
  •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到他又瘦又小,和她差不多高,已经秃顶,脸小小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 我说的法语总是不能充分展现自己
  • 我叫那些修女离开这儿,她们不肯。她们想做殉道者。真见鬼了。”

32

  • 就像是深林之神萨梯,偷了熟睡的牧羊人身上的酒囊。
  • “他是那种官运亨通、平步青云的人。”
  • 在这间已故的传教士的屋子里,就在这个瘟疫肆虐的城市里,他们仿佛与这个受灾的城市形成反照,仿佛跟整个世界远隔十万八千里。在屋子里的是三个既孤独,又彼此陌生的人。

33

  • 曙光初露,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射进来,白色天光宛若雪花的幽灵照耀着寥落的晨星。虽然河面上有亮光,依稀可见挤挤挨挨的舢板的轮廓及其密密匝匝的桅杆,但是船的前面像是一堵雾墙,肉眼无法直视。然而,突然白蒙蒙的云雾里出现了一座巍然耸立、雄伟壮丽的堡垒。似乎它的显现,不是因为光芒万丈的太阳照亮的,而是魔杖一点凭空跃出来的。它矗立在河流对岸,巍峨高耸,好似一座残暴野蛮民族的堡垒。然而魔法师敏捷地工作着,此时此刻,一截色彩斑斓的墙壁出现在堡垒顶部;霎时间,透过薄雾,一排排绿黄相间的屋顶在斑斑驳驳的金色阳光中若隐若现。屋顶看起来巨大无比,但其轮廓混沌难辨;若说其有形状,那也说不上来。不拘一格,异乎寻常,富丽堂皇,超乎想象。此非要塞,亦非庙宇,而是众神之王的魔幻宫殿,凡人不得而入。它是那么巍峨雄伟、虚幻奇异、虚无缥缈,它不可能出自凡人之手,而是梦的杰作。

34

  • 正午时分,灿烂夺目的阳光夺去了这座魔幻宫殿的神秘色彩,此时它不过是城墙上的一座庙,颜色艳俗又破败不堪。不过它曾呈现出美轮美奂,让她看得如此心醉神迷,它就再也不是俗物了。晨曦初上、黄昏时分抑或静谧的夜晚,那份美妙又能在她的脑海里重生。

35

  • 魅力,除魅力以外一无是处的人最后会渐渐变得让人烦,这是我的看法。而当你和一个虽不讨人喜欢而真诚的人交往会感到相当舒心。

36

  • 她如此痴情地把自己的一片真心托付于此人,就因为——就因为他那双迷人的眼睛和健美的身材。她应该鄙视他,因为仅仅恨他,那差不多还是很爱他。

37

  • 你看,在这儿我们俩是唯一安安静静、从从容容地走在坚实土地上的人。修女们行走在天堂,而你的丈夫——在黑暗中。

38

  • 刚走出几步,凯蒂突然惶恐地拉住沃丁顿的手臂,惊叫起来。
  • 院子围墙的墙根下,一个男人面朝下躺着,双腿直挺,双臂伸过头顶,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蓝色破衣裳,乱蓬蓬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乞丐。
  • 死亡让其他所有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人。你看着他,根本没法相信他曾经活着。很难想象,数年前他还是个小男孩,在山上奔跑着放风筝。

39

  • 如果你了解她,就知道无法开口问她任何不该问的问题。”
  • 我一直认为和故土永别对她们来说是世上最艰难的事。我们英格兰人不太依恋自己的乡土,我们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随遇而安,但我想法国人对自己的国家有着深深的依恋,那是一种几近血肉联系的依恋。

40

  • 苦力们就是来这里的河流打水的,他们每人肩上挑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只大水桶,急匆匆地来回奔走,水泼洒到堤道上,堤道湿得仿如刚下过倾盆大雨。
  • 要是在平日里,这条路上都是苦力挑着货物往返停泊在河岸边的舢板,你得冲出一条道来。
  • 凯蒂和沃丁顿路过一户户人家,偶尔会听到锣声和不知道什么乐器发出的刺耳悠长的悲戚之声。这些人家的大门掩着,家里刚死了人。
  • 你可千万别指望能看到什么富丽堂皇的东西,你知道,她们穷透了。
  • 她身材矮胖,相貌平平,面颊红润,眼睛里洋溢着欢乐
  • 这位修女如此开怀大笑,让凯蒂大感意外。凯蒂先前以为神职人员总是神色严肃,而这天真可爱的欢笑触动了她。

41

  • 凯蒂发觉院长用评判的目光从容地打量了她许久。这目光坦率真诚,并不显得失礼,让人觉得眼前这位女士的职责就是品评他人,但她却从未想过必须施点伎俩加以掩饰。
  • “我当然可以说我从来不喝酒,因为我只喝醉酒。”
  • 有两三回,我们一点钱都没有了,无法喂养收容的孤儿了,是沃丁顿先生接济我们渡过难关。”
  • 还有一小碟叫做玛德莲的法式蛋糕。 “你们一定要尝尝这玛德莲蛋糕,”
  • 像修道院长这样的女人,她的美来自于她的品行,这种美会随着年岁与日俱增。

42

  • “先生的胃口让满洲饭菜惯坏了。”修道院长回答。
  • 余团长又坚持让我们把医务室先腾给染了病的士兵,我们只好把餐厅改成院里孤儿的医疗室。
  • 她站在门口让凯蒂先出了门,然后两人一起走,圣约瑟姐妹和沃丁顿跟在她们后面,一行四人沿着凉爽的白墙走廊朝修道院深处走
  • “尽管瘟疫肆虐,我们还是坚持让这些姑娘做刺绣,这样她们脑子里就不会去想瘟疫。”
  • ,从里面传出了更可怕更嘈杂的声音,凯蒂吓得向后退缩。不一会儿,圣约瑟姐妹就出来了。

43

  • 如今我们身陷可怕的困境,圣像给了我们巨大的安慰。
  • 到了河边,凯蒂下了轿,沃丁顿惊讶地发现凯蒂脸上淌着泪。“你怎么了?”沃丁顿皱着脸,神情焦虑地问。“没什么。”凯蒂强颜欢笑着说,“就是犯傻了。”

44

  • 一个人的心里究竟藏了什么,会看不起一个人,就因为这个人爱着自己?

45

  • 她觉得自己不单是被关在修道院门外,也被关在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某个神秘的精神花园之外。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这正是她哭泣的原因。

46

  • “不是。”瓦尔特顿了顿,声音变得奇怪,“我看不起我自己。”

47

  • 因为瓦尔特从前把她当洋娃娃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供奉在圣殿里,后来发现这洋娃娃败絮其中,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她。瓦尔特的心灵受到重创。过去,瓦尔特活在虚幻中,当现实把虚幻击碎,他错以为现实被击碎了。瓦尔特不能原谅凯蒂,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这再清楚不过了。

48

  • 接下来的一天里,凯蒂脑子里想的全是修道院。
  •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无忧无虑、清新喜人的早晨,这座城市却像被疯子掐得快断气的人一样,被瘟疫的魔爪勒得奄奄一息。人们在痛苦中挣扎着,在恐惧中走向死亡,而大自然(蔚蓝的天空清透得像孩童纯洁的心灵)对此竟无动于衷,让人难以置信
  • “我这样悲伤真是有罪,我知道她善良纯洁的灵魂已经直升天堂,她是圣徒,但是人的懦弱总是很难克服。看来我还是没法始终保持理智。”
  • 凯蒂不敢自如地直视修道院长的双眼,这双眼睛正盯着她看,流露一种超然而又嘲讽的和善之情。
  • “我不能帮姐妹们护理病患吗?我一点儿也不怕霍乱。我可以护理那些得霍乱的女孩和士兵。”
  • “不行,万万不可。照料这些病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我们的特权,你不必做这些。”
  • “你跟你丈夫说过你这打算了吗?”“说过了。”修道院长注视着凯蒂,似乎已经看透了她心里的秘密,但看到凯蒂着急哀求的眼神,她露出了笑容。
  • “你知道,我的好孩子,人无法从劳作或愉悦中得到安宁,也无法在现实世界或修道院里得到安宁,只能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安宁。”

49

  • 凯蒂发现修道院的工作让她精神焕发。每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她就去修道院,直到西沉的太阳把那条窄窄的河流和拥挤的舢板镀上一层金色,她才返回住处。
  • 第二天,那个智障孩子又到凯蒂跟前,轻碰凯蒂的手。凯蒂壮壮胆,用手轻轻抚摸那个光亮、巨大的脑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那傻孩子突然反常离开了凯蒂,她似乎对凯蒂失去了兴趣,那天一整天和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无视凯蒂。凯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着用微笑和手势引诱她,但她把头一扭,假装没看见凯蒂。

50

  • “你可千万别觉得我们来礼拜堂做祷告的时候你也必须来。”修道院长说,“你是一名新教教徒,你有你自己的信仰。”
  • 凯蒂完全不怕圣约瑟姐妹,尽管她穿着教袍,但仍然是秉性善良、亲切可人的女人,凯蒂和她交谈甚欢。凯蒂不介意让圣约瑟姐妹知道她的法语说得有多烂,凯蒂说错的时候,她们就一起大笑
  • 而且圣约瑟姐妹至今还保留着孩子般天真的一面,让人心生怜爱——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乡村秋日的气息,那时苹果树上挂满了苹果,庄稼已经收割存妥。

51

  • 她在修道院长面前总是不自在,她对修道院长怀有一种奇怪的情感——敬畏
  • 我这是在说些什么呢,还有一大堆的活儿没干,我还在这坐着。我真不是个好修女。我为自己感到惭愧。”

52

  • 凯蒂觉得自己在成长,这感觉很奇特。持续的劳作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在这里瞥见了别样的生活和人生观,受到启迪。她开始重新焕发出活力。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强壮。她曾一度以为自己除了以泪洗面以外没什么可做的了。令她大感困惑的是,她发现自己总是被各种事情逗笑。她已经习惯待在这可怕的瘟疫肆虐的中心地带了。
  • 美貌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最稀少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我们有幸能够拥有美貌,那就应当感恩,如果我们没有美貌,那就应当感恩拥有美貌的人给我们带来的愉悦。

53

  • 终有一天,和尚们会离开这片阴凉宜人的树林,这些摇摇欲坠、惨遭遗弃的庙堂也将遭受暴风雨的肆虐,湮没在四周的荒野之中。野蔓将缠绕着爬满颓坏的佛像,野树将长满庭院。到那时,神明佛祖已不再栖身于此,只留下邪恶之灵。

54

  • 在凯蒂看来,他们,包括所有人,就像河里的水滴,彼此既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汇聚成一条无名的溪流,向着海洋流去。一切事物都短暂易逝,一切都无关紧要。人类荒唐地把琐事看得太重,让自己和他人都过得不快乐,似乎挺可悲的。
  • 但是付出爱才重要,而被爱是不重要的。你甚至不会对爱你的人心存感激,如果你不爱他们,他们只会让你感到厌烦。

55

  • 霍乱!凯蒂的脑海里闪现这个想法,随后一种死一般的感觉包围了她。恐惧攫住了凯蒂,黑暗似乎正奋力要流遍她的血管,她挣扎了一会儿,感到极度不适,随后就是一片漆黑。
  • 我最好把窗户关上。”圣约瑟姐妹说,“晨气对她不好。”
  • “听我说,我亲爱的孩子……”
  • 医生该多开心呀。”圣约瑟姐妹说道。
  • 你想来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再来,但今天你必须静养。我会叫轿子来。要我叫个女孩儿

56

  • 拉上的百叶窗遮蔽了她的脸,凯蒂为此感到庆幸。
  • “我希望我没吵醒你。我敲门的时候非常、非常轻。”
  • 这几个星期她所经历的一切——查理和他的无情,霍乱和那些垂死的人们,修女们,还有那个滑稽的酒鬼沃丁顿,这一切似乎改变了她,她不认识自己了,尽管她深受感动,但她灵魂深处的一些旁观者似乎正惊恐、好奇地望着她。她不得不说实话。似乎不值得撒谎。

57

  • 尽管身陷烦恼,她仍然觉得异常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身心疲惫了。
  • 男人多傻啊!男人在生育后代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忍受怀胎十月的艰辛并忍痛生下孩子的是女人,然而男人却因为他们与生育后代之间片刻的关联而声称自己拥有如此荒唐的权利。为何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会影响男人对孩子的感情?

58

  • 那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格外显眼,英国海关为他们在中国各地的官员建造的房子都是这种风格。
  • 她黑黑的大眼流眄顾盼,那秋波就像黑玉闪闪发光
  • 道。我们当中有些人从鸦片里寻找道,有些人从上帝那里寻找,有些人从威士忌里寻找,还有些人从爱里寻找。这一切都同属一个道,而道通向无。

59

  • 修女们对凯蒂非常关注,凯蒂感到惊讶。平时不过是和凯蒂在走道相遇时向她道早安的修女,现在会胡乱找个借口到凯蒂正在忙碌的屋子里瞧上两眼,闲聊几句,那兴奋的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
  • 一条河流蜿蜒流过她父亲农场的草地,杨树沿河岸而立,轻柔微风吹过,拂动树叶
  • 人生苦短,苦痛繁多,还如此折磨自己,难道不可悲吗?

60

  • 当你停止了对安宁的渴求——这答案似乎是降临在我身上的——你就会得到安宁。
  • 如果想今天把话说明,那就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
  • 赢得人心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自己变成值得别人爱的人。

61

  • 可惜的是,尽管他有着优秀的品格,他无私、正直,睿智又善感,她却无法爱上他。

62

  • 敲门声与凯蒂醒来时正在做的梦交杂在一起,凯蒂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 “你马上起床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 她借着星光,随手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她的手指突然变得不听使唤,她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裙子的搭扣。她把夜里披的那件广东围巾披在肩上。
  • 凯蒂话到嘴边却提不起勇气问,双唇颤抖得厉害。她非常害怕听到回答。
  • 凯蒂恼怒地把胳膊从沃丁顿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沃丁顿竟然用如此低沉悲痛的声音说话,惹怒了她。
  •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道路似乎永无休止。他们就不能再快一点了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时间正在流逝,拖延片刻可能就太迟了。

63

  • 院子一侧是一间长长的厢房,里面亮着灯,灯火透过宣纸透出来,映照出窗格精致的轮廓。
  • 那动作那么轻,如同一丝微风,你感觉不到,但却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涟漪。
  • 余团长此时正看着瓦尔特,凯蒂看到余团长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这让凯蒂一阵伤心。为何这个长着一张黄色扁脸的男人眼里竟然噙着泪?这让她生气。
  • 瓦尔特那双骇人的眼睛仍然呆呆地盯着前方。凯蒂不清楚那双眼睛是否还看得见,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说的话。
  • “别大惊小怪。我刚走了一段艰难的道路,不过我现在好了。”
  • 凯蒂看到沃丁顿点了根香烟。一阵烟雾消散在空气中,那就是人的一生。

64

  • 天空一片晴朗,太阳照耀下来。太阳照耀着,仿佛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它和其他任何日子一样,没有差别。
  • 过去几个星期,凯蒂经常久久地坐在窗边,她现在非常熟悉城墙上那座奇异艳俗、漂亮神秘的庙宇,看着这风景她感到安宁。那庙宇是如此虚无,即使是在中午强烈的日光里,它也能让凯蒂暂时忘却现实生活。

65

  • 瓦尔特被殓装进一具中式的棺材里,就像被放在一张特别奇怪的床上,他一定不得安息,凯蒂为之震惊,但也无能为力。
  • 也许沃丁顿在朗读庄严但骇人的祷告辞时,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徘徊——如果有一天他自己感染瘟疫死了,那将没有人为他宣读祷告辞了。
  • 凯蒂没有哭,但是当第一铲泥土撒在棺材上咯咯作响时,她的心感到一阵剧痛。
  • “我不忙,任由你安排。”

66

  • “道,就是路和行路人。那是一条永恒之路,万物都行走在其间,但道生于无,因为道本身也是物。道是有也是无。道生万物,万物皆循其道,万物复归于道。道是形却无棱角,是声音但不为耳朵听见,有形象但无形状。道是一张巨大的网,网眼如海洋,却恢恢不漏。道是万物的避难所。道不在任何地方,可是你不用探窗户就能看见它。不管它愿意与否,它都教会你万事行事的法则,然后任它们自由发展。依循道,谦卑的人能保全自己,驼背的人可以变得挺拔。失败是成功的奠基石,而成功潜藏着失败。但是有谁能知道两者何时交替。追寻和善的人会平顺如孩童。平和能使攻者获胜,防者安身。征服自己的人是最强大的人。”

67

  • “看到你我很高兴,我亲爱的孩子。你在经历了那么悲痛的事之后能够这么快回到这里,这说明你勇气可嘉,也说明你很有智慧,我相信干点活可以排遣悲伤。”

68

  •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这里还有点用。想到自己还有点用,我就感到莫大的快乐。我希望你允许我继续来这里工作,直到瘟疫过去。”
  • 修道院长知道必须与凯蒂讲道理,因此讲话时特意带着一种语气,如果再与她论争,她就该生气了,强制执行。
  • “从不后悔,从不后悔。我用琐碎、卑微的一生换得牺牲、祈祷的一生。”
  • 我不愿意把它交付给中国的邮局
  •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普通人吗,我不开心、孤苦伶仃,我想要安慰、支持和鼓励。你就不能暂时撇开上帝,同情一下我吗?不是基督徒对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付出的那种同情,而是一个普通人的同情!
  • 圣约瑟姐妹最后说了句“我的女士,我不得不走了”,又把她那些客套而不带人情味的道别词说了一遍,然后就离开了。
  • 记住,尽职尽责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是你必须做的,和手脏了要洗手一样不值一提。唯一有意义的是热爱自己的职责,当爱和职责融为一体时,上帝的恩宠就在你身上,你将享受出人意料的幸福。

69

  • 修女们、沃丁顿、爱着沃丁顿的满洲女人,都是戴着面具的离奇角色,而其他人——那些默默走在曲折街道上的人和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舞台上跑龙套的无名小卒。当然,所有角色都有某种意义,但到底是何意义呢?这就像他们跳一种宗教仪式舞蹈,你知道那些复杂的舞步蕴含着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意义,然而你却看不到线索,一点线索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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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说对别人撒谎有时是必要的,那么对自己撒谎却总是卑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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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居丧的装束对她来说不过是有效的伪装,掩盖她不合常理的内心感受。
  • 是多萝西·唐生。凯蒂压根儿没料到她会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凯蒂任由唐生太太吻了自己,她先前认为这个女人冷漠、清高,未曾想她的感情如此浓烈,她颇感惊讶。
  • 凯蒂发现唐生太太和善、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真诚的关爱。
  • 凯蒂转过脸,好像有东西堵住喉咙。一点出乎意料的小小善意竟然打动了她,这真有趣。
  • 生太太的提议令凯蒂吃惊。她感到又困惑又恼
  • 凯蒂匆匆瞥了唐生太太一眼。言下之意,唐生太太最初认为凯蒂是个放荡的女人。尽管凯蒂脸上不露一丝声色,心里却大笑起来,她现在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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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唐生一家住在太平山上,可以俯瞰一片广阔的大海。
  • 凯蒂希望,查理伤她有多深,她也就伤查理有多深。查理现在一定非常恨她。想到自己不恨查理,只是看不起他,凯蒂非常高兴。
  • 刹那间,凯蒂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那个乞丐蓬头垢面,破烂的蓝布衫遮不住他那骨瘦如柴的四肢,他倒在院墙边已死去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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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才短短几分钟时间,凯蒂就觉得自己这数个星期的经历不过是周末出了趟门。
  • 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幸运的是,凯蒂知道他有多无耻。
  • 查理对凯蒂轻轻点头,然后越过他妻子的座位握起凯蒂的手吻了一下。大多数英格兰男人亲吻女士的手看起来都有点愚笨,但查理却看起来那么优雅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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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下生活舒适,而且还可以享受不曾有过的礼遇,这使凯蒂从一直以来的重压中解脱出来。她曾一度忘了安逸舒适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忘了簇拥在美好的事物中是多么轻松自如,忘了得到关爱是多么让人愉快。她舒了一口气,重新沉溺到东方奢靡、浮夸的日常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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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圆滑尽善尽美,对待凯蒂始终友善,富有同情心,热情又和蔼。没有人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熟识。
  • “没有什么能比黑色衣服更适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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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以为她已经变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坚强了,她以为她回到香港将是个冷静自制的女人了。新的想法就像阳光下飞舞的蝴蝶那样在她的心头撞来撞去,她希望她的未来也能越过越好。自由像光的精灵一样向她招手,而整个世界像一片广阔的平原,任她昂起头,迈着轻盈的步履散步。她曾幻想过自己从欲望和虚幻的激情中解脱出来,自由地过上纯粹而健康的精神生活。她曾把自己想象成黄昏时候,悠闲飞过水田的白鹭,而它们的静美就像她脑海里翻飞的思绪终得休憩。可她只是个奴隶。脆弱啊,太脆弱了!自由是痴心妄想,连尝试的努力也于事无补。她就是个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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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价乘上这艘船离开。
  • “我认为在这殖民地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尽所能帮助您,费恩太太。”他回答。
  • 逃离,她脑海中只剩这个念头。逃离这儿!她给父亲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她即刻回家。她之前已经把瓦尔
  • 这一切就好像这间屋子只闲置了一分钟而已,而这一分钟就是永恒了,让你无法想象何时屋子里再次回荡起欢声笑语。
  •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一转身,看到查理·唐生走进来。凯蒂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 我屈服于你只因为我想要你。但那个我不是真正的我。我不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像野兽一样的、放荡的女人。我和她已经脱离干系了。我自己的丈夫尸骨未寒,而你的妻子多萝西对我那么好,好到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个躺在床上渴求你的人不是我。它只是我身体里隐藏的野兽,就像一个邪恶的灵魂一样阴暗、恐怖。而且我已经和它一刀两断了——我恨它,鄙视它。而且从那以后只要我想起它,我就会恶心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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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到底是什么力量操纵了她?以至于她尽管全身心地鄙视查理,却仍旧激情似火地委身于他那龌龊的怀抱?怒火在她心中燃烧。她深陷在自我厌恶之中。她觉得自己将永远忘不掉这种屈辱。
  • 父母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奇怪啊!孩子们尚且稚嫩时总能得到双亲的溺爱,哪怕只有一点小病父母也会心急如焚,而且孩子们也十分依赖父母,全身心地爱着、仰慕着他们。几年之后,孩子们长大了,这时旁人已经取代了他们父母,成为带给他们幸福感的人。对父母的漠不关心取代了他们之前盲目而且本能的爱意。彼此见面也会产生无聊和烦躁。一度曾经连一个月的分别也会肝肠寸断,而现在却期待能长年累月地远离父母。
  • 她惊奇地认出其中一封是她父亲的笔迹——她记得他从未给她写过信。他的信并没有感情洋溢,而且是以“亲爱的凯蒂”开头的。
  • 怀着沉痛的心情告知,你母亲已于今晨去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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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正坐在壁炉边,读着上一期的晚报。
  • 医生对我说她一定时常受到疼痛的煎熬,她能忍住那种痛苦简直是个奇迹。”
  • 她马上猜到她父亲是想掩饰什么。一种解脱的心情,一种无限的解脱,他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感到害怕。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忠诚的好丈夫的角色,他从未说过一句诋毁妻子的话,而且他如今也在悼念着她。他一直都是按照别人的指望行事。而今他自己眼皮的一颤或最细微的动作已经透露出他此时的心境并不是一个刚丧妻的丈夫应该有的,他感到异常震惊。
  • 凯蒂觉得自己因为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她也不想矫情,伪装出悲痛的样子。
  • 多丽丝抹着眼泪。凯蒂注意到,她妹妹怀孕之后五官变得不分明了,身穿黑色丧服的多丽丝整个人看起来粗俗又臃肿。
  • “我还没有为晚餐着装呢,”他说,“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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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书桌上堆满慰问的信件,他一想起自己要一一回复就长吁短叹
  • 他的回答刺痛了凯蒂的心。对于一个年过六旬的男人而言,想在自己的书房里抽下烟却犹豫不决真是很可悲啊。
  • 凯蒂觉得她和父亲说话的时候,他们父女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比刚刚初遇的陌生人还要生疏,因为如果他们真是陌生人,他会对她感到好奇、满怀兴趣,但是他们共同的过往岁月现在反而成了一堵冷漠的墙,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
  • 如果她能坚持沿着眼前这条越来越清晰的小路走下去——不是滑稽的老沃丁顿说的哪儿也到不了的路,而是修道院里和蔼可亲的嬷嬷们谦卑行走的路,那些她犯过的错误和遭受的不幸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因为那将是一条通往安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