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全集)(经典译林)

玛格丽特·米切尔

(代译序)

  • 作为纷繁复杂的社会的一员,人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是单一的。所以,既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全然的坏人。人只能是个多面体,人的性格也只能是多种性格特点的总和。
  • “我明天再想这事好了,到塔拉去想。那时我就承受得了了。明天,我要想个办法重新得到他。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 生活对每个时代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不易的。谁要是在困难面前低头,那他就是生活的弱者;而如若他不畏困难,勇敢地面对现实,想办法解决困难,那他就是生活的强者。
  • 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是呀,今天即将过去,不管有过什么成绩,或是有过什么痛楚,一切都只属于过去。而明天,已经是另外一天了!只有把每一个明天当做新的起点,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更加努力奋斗的人才算得上是智者。

第一部

  • 只有她的双眸才是与生俱来、能显示她本性的地方。
  • 她是认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对于不是以她为中心的谈话,她从来就不会忍受太久。
  • 是的,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地方。她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冷落你或是怀恨在心——她会直接告诉你。
  • 女孩子对比别人先知道这类事情是挺在乎的。”
  • 她的本性根本无法容忍一个男人爱上别的女人而不是她自己。
  • 架子?俺会在那些便宜买来的黑鬼面前端架子?不呢,少爷,俺的举止比他们高明多了。在行为举止方面,比阿特丽斯小姐难道不是用教你们的同样的方式教俺的吗?

第二章

  • 她的心不时地在微微抽痛,双手发冷,一种即将被毁灭的感觉压迫着她,脸上便现出一副痛苦不已却又茫然无措的神情,就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从来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可现在,生活中第一次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于是就表现出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来。
  • 她的思绪已经沿着蜿蜒曲折的路径飘下山坡,直至流速缓慢的弗林特河,再穿过杂草灌木盘根错节、土壤潮湿而松软的河床,飘上下一道山坡,来到希礼住的十二棵橡树。
  • 就在那一刹那,她就很想要他,就像她要食物吃、要马儿骑、要一张柔软的床好让自己躺在上面一样,既简单明了,又不可理喻。
  • 希礼天生就不是那种把闲暇时间用来做事情的人,一旦有空,他就把时间用来思考问题。他会用这种时间来编织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联的色彩斑斓的梦想。他会沉溺于一个比佐治亚州更加美妙的内心世界,极不情愿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他冷眼旁观着世间的生灵,既谈不上喜欢他们,也谈不上讨厌他们。他漠然观察着凡间生活,既说不上激动振奋,也说不上伤心失望。他按照这个世界原有的样子接受了这个世界以及他在其中所处的位置,而后耸耸肩,转而沉浸在他喜好的音乐、书本以及他那更美好的世界当中去了。
  • 她深爱着这片土地,就像她爱她母亲在祈祷时灯光映照下的那张脸一样,可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有这份爱。
  • 一阵痛苦袭上心头,她的心似被一只野兽的尖牙利齿无情地撕咬着一样难受。
  • “他总把我当小孩看,”思嘉心里想着,痛苦和愤怒使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像只要他拿个新的玩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就会把摔肿的伤痛忘掉一样。”
  • 只有性格相近的人结为伉俪才会幸福。
  • 没有哪个妻子能改变丈夫的,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 这些寻欢作乐的事情,希礼都做得很出色,可他的心却根本不放在这些事情上。对这些别人都特别感兴趣的事,他从来都只是出于礼貌才装出点兴趣来。
  • “土地是这世界上唯一了不起的东西,”他大声叫喊着,短而粗壮的胳膊奋力挥舞着,显得愤怒极了,“它是这世间唯一永恒的东西,这点你千万别忘了!它是唯一值得为之工作、为之奋斗——为之献身的东西。”

第三章

  • 她那高贵、温柔的外表下有种钢铁般的意志,而正是这种意志使全屋子的人感到敬畏。
  • 记住你是谁,千万不要学人家的样。
  • 他很早就知道,置身于身材高大的人群中,小个子的人要生存就得吃苦耐劳。而嘉乐就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人。
  • 但嘉乐体验过贫穷,他永远也学不会情绪极好、大大方方地输钱。
  • 他向他们学习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其余的他就置之不理了。
  • 他深切地感受到和“做生意”联系在一起的来自社会的污辱,而他的兄弟们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嘉乐要做个种植园主。
  •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而每当嘉乐想要什么东西时,他总是采用最直接的方法来得到它。再说,他就是这么相信命运,相信自己手里四张两点的牌。他一刻也没有想过,如果桌子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比他更高明的高手,那他该怎么去偿还输掉的钱。
  • 郝家是个大宗族,不管是家道兴旺还是家道中落,他们都互相支持。这并不是为了夸大那份家人中存在的亲情,而是无情的岁月使他们认识到,要在世上求生存,一个家族就必须在世人面前紧紧抱成一团。
  • 什么也无法使嘉乐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无论是在什么方面。
  • 确信明天会更美好,这使他们对生活兴趣顿涨,热情大增。
  • 埃伦的生活并不安逸,也谈不上幸福,但她从来不指望生活过得安逸。而如果不幸福的话,那也是女人的命。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她接受了这一点。是男人拥有财产,由女人来管理而已;管好了是男人的功劳,女人还得称赞他的聪明能干。男人手上扎了一根刺便大喊大叫,像只公牛一样;而女人连生小孩的时候也得拼命忍住呻吟,生怕会搅扰男人。男人说话粗鲁,肆无忌惮,还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女人只能对他的言语不慎毫不在意,还得把醉鬼弄到床上去,同时不能有半句怨言。男人粗暴无礼,说话没遮没拦;女人却总是宽厚善良,通情达理,还老要原谅别人。
  • 她知道怎样微笑才能使脸上的酒窝上下跳动,怎么脚尖略朝里走才能使宽大且带裙环的裙子飘曳迷人,怎么抬头看着男人的面孔,然后垂下眼睑,飞快地眨着眼睛,好像她因情感细腻而感忧虑不安似的。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用一张像婴儿一样恬静、柔和的脸掩饰骨子里绝顶的聪明与才智。
  • 思嘉很想学她妈妈的样子。唯一的困难就是,要做到公正、真诚、温柔及无私,人就得错过很多生活乐趣,无疑还有很多男朋友。但是人的一生也太短促了,丢不起这些令人愉快的事。

第四章

  • 爸爸明明知道她伤心欲碎,他怎么还能够没完没了地谈论萨姆特堡和北方佬呢?正如许多年轻人一样,她认为人们竟然如此自私,居然全然不顾她内心的痛苦,而且,在她几乎心碎时,世界却一如既往,毫无变化,这简直使她吃惊极了。
  • 每天结束时,她都有责任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的良心,承认自己所犯的无数错误,祈求上帝原谅自己,并给予自己不再重复这些错误的力量。
  • 埃伦从没告诉过她,希望和让希望变成现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生活也还没教会她捷足未必先登的道理。生活如此美好,失败是不可能的,漂亮的衣裙和清秀的面孔便是征服命运的武器,这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躺在银色的月影之中,抱了无比的勇气盘算着。

第五章

  • 夏天的脚步已经款款移近,这是佐治亚州夏日来临的第一个迹象。春之高潮虽不情愿,却也只好让位给夏之酷暑了。
  • 总有一天,我要做所有我想做的事,说我想要说的话,就算别人不喜欢,我也不会在乎的。”
  • 如果一个男人居然傻到会拜倒在这样一个咯咯傻笑、胆小得会晕过去、会说“噢,你真了不起!”的女孩子的石榴裙下的话,这样的男人是不值得要的。
  • 从古至今,以至从今往后,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会对女性的自然风范加以奖赏的,哪怕是极小的奖赏也没有过。
  • 有一瞬间,就好像太阳避到了云层后面,把整个世界留在了阴影中一样,把一切的一切的色彩都给抹去了。刚刚泛出新绿的草地看上去一副病容,山茱萸苍白无力,刚刚还美丽非凡的开着粉色红花的酸苹果树,现在则色泽暗淡,毫无生气。

第六章

  • 但不知怎么的,对白瑞德拒绝和一个傻瓜结婚,她隐隐对他产生了尊重感。
  • 她看上去——哦——像泥土一样简单平凡,像面包一样没什么害处,像泉水一样透明无色。
  • 上帝是站在最强大的军队那一边的
  • 这么多的书籍总是使她感到很沮丧,就像喜欢读很多书的人会令她感到同样沮丧一样。
  • “你今天在这里已经把每一个男人的心都收去了,你还觉得不够吗?”他说,声音里带着惯有的调笑、奉承的意味,“你是不是要把所有人的心都收去?行了,你一直就拥有我的心,你知道的。你已经开始懂事了。”
  • “像我们这样很不一样的人,要使婚姻成功,光有爱是不够的。你会想要一个男人的全部,思嘉,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灵魂以及他的思想。而如果你得不到这些,你就会很痛苦。而我不能给你我的一切。我也不能给任何人我的一切。我也不想要你的所有思想和灵魂。那样你就会受到伤害,然后你就会渐渐地转而恨我——非常非常地恨我!你会恨我读的书和我喜爱的音乐,因为它们使我离开了你,可你是一刻也不会答应的。而我——也许我——”
  • 她的巴掌在他苍白、疲倦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手指印。他什么也没说,把她软弱无力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然后,没等她重新开口说话便离开了,随手轻轻地关上门。
  • 偷听者经常听到非常有趣、非常有启发性的话
  • 年方十六的人,虚荣心比爱还更强,在她的胸腔里满是仇恨,再也没有其他情感的位置了。
  • 她开始平静下来,慢慢恢复了理智。她所有的情感都似蒙上了一层严霜,她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受到任何温暖的东西了。干吗不接受这个英俊、羞涩的男孩呢?他并不比别的人差,何况她也不在乎。不,她再也不会在乎什么事了,就算她活到九十岁,她也不会在乎什么了。

第七章

  • 不到两个星期,思嘉便成了一位妻子,又过了不到两个月,她已成了寡妇。
  • 寡妇从来就不能快快乐乐地说话,肆无忌惮地大笑。即使微笑的时候也必须是忧伤且带悲剧色彩的微笑。而且,最可怕的是,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对有绅士陪伴表现出一点点兴趣。如果哪位绅士如此没教养,敢暗示对她感兴趣,她也必须以一种尊贵且经过斟酌的词句提到自己的丈夫,好让他死心。

第二部

  • 两个姑娘的区别在于,媚兰对人说善意讨好的话是出于使别人感到快乐的目的,哪怕是暂时的也成,而思嘉这么做,从来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九章

  • 一丝隐隐的痛楚从她心中涌起,慢慢传到了她的喉咙口,在这便会变成一块硬块,而这硬块很快便会化作眼泪。
  • 思嘉已经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为她逝去的青春而哭,为青春所能带来的快乐而她却被拒之门外而哭。她带着孩子般的愤愤不平和伤心绝望大声哭着。孩提时她曾经用哭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她知道,哭泣再也帮不了她了。
  • 而当一个女人受到全然的保护和被全心全意地爱着,并且以上千倍的热情回报这种爱时,这种看不见的美甚至能使最普通的脸也变得漂亮起来。
  • 糖总是比醋更能吸引苍蝇,
  • 妙极了!你现在开始为自己着想了,而不是让别人来为你着想。这是变聪明的开始。”
  • 直到你失去了名声,你才会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个负担,或是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 从一种文明的废墟中所能赚的钱和从建立一种文明中所能赚的钱是可以画等号的。”

第十章

  • 一个男人若曾经是她的男朋友,她就总是相信他是属于她的,而他的所有好行为都将为她增光。

第十一章

  • 我们应该对像白瑞德这样心里明白、玩世不恭的人加以注意,而不是对那些凭感觉——和空谈看待事情的人予以重视。
  • 她的爱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对一个她不了解的男人的敬慕之情,这个男人有着她自己所没有的素质,但她却仰慕这些素质。他还是一个年轻姑娘梦想中完美的白马王子,而她的梦想无非就是让他承认爱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吻,此外别无所求。
  • 她的婚姻结束了,但爱情并没有完结,因为她对希礼的爱是不一样的,这和激情及结婚没有任何联系,而是某种神圣、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这种感情在她被迫保持沉默的漫长岁月中悄悄增长,在她经常回味的记忆和渴望当中汲取养分。

第十二章

  • 说谎者是最会为自己的诚实辩护的,同样,胆小鬼辩护的是他的勇气,没有教养的人为自己辩护的是自己的绅士风度,无赖为自己辩护的是自己的名誉。
  • 媚兰脸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我还是会再和他说话的。”她低声说道,“我不会对他无礼。我不会禁止他进我的家门。”
  • “他那么想,我一点都不感到羞耻。他认为战争全错了,可他甘愿去打仗,去牺牲,而那比你认为是对的事情而战需要更大的勇气。”
  • 他们俩都看到了令人不快的事实真相,可瑞德喜欢从表面上去看待它,用谈论它来激怒人们——而希礼几乎就无法去正视它。

第十三章

  • 有许多事情,就因为人们总是这么做的,你也就必须这么做。又有许多毫无害处的事情,出于同样的原因,你就不能做。还有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使我颇为烦恼。
  • 过去我曾经告诉过你,有两个时机是可以赚大钱的,一个是兴建国家的时候,另一个是在国家毁灭的时候。兴建时赚得慢,毁灭时赚得快。记住我的话,也许有一天会对你有用的。
  • 最好去尝尝那种痛苦,而不是戴着面纱去给这种痛苦做广告。

第十四章

  •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慢慢地过去了,灾难性的阴影笼罩着城市上空,连太阳也黯然失色。人们猛一抬头望向天空时,便会大吃一惊,好像对这本该乌云密布、飘忽而行的天空居然又晴朗又湛蓝感到不可置信似的。

第三部

  • “还有,”他继续轻声说着,“我在等你对那值得尊敬的卫希礼的记忆慢慢淡忘掉。”

第十八章

  • 希礼写信时说过,战争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而是污秽和痛苦。

第十九章

  • 无法治愈的就必须忍受,大自然也在宽厚仁慈地调整着自己。
  • 对一个老人来说,在年轻人的事业中死去,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式了吧?
  • 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唯一一个坦率的人,唯一一个用实用的眼光看问题而不会用有关有罪和道德这些大话来遮盖问题实质的女人。

第二十章

  • 家!那座不规则地朝四周扩建的白色房子,窗口飘动着白色的窗帘,草坪上长着浓密的苜蓿草,蜜蜂飞来飞去忙活着。屋前台阶上,黑人小孩“嘘嘘”地把鸭子和火鸡从花圃里赶走。宁静的红土地及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一英里又一英里的棉花!家!

第二十三章

  • 有瑞德在她身边,她什么也不怕,不怕火,不怕声响,也不怕北方佬。
  • “我爱你,思嘉,因为我们太相像了。我们俩都是叛逆者,亲爱的,是自私的卑鄙小人。只要我们安然无恙,舒服自在,那么,就算整个世界毁灭了,我们也一点都不会在乎。”
  • 我爱你,思嘉,因为我们太相像了。我们俩都是叛逆者,亲爱的,是自私的卑鄙小人。只要我们安然无恙,舒服自在,那么,就算整个世界毁灭了,我们也一点都不会在乎。
  • 他为什么要走?走入无尽的黑暗中,去参战,去参加那业已失败的事业,去置身于那个疯狂的世界?他为什么要走呢?这个喜欢女人和酒给他带来快乐的瑞德,喜欢好吃可口的食物和松软舒适的床铺的瑞德,喜欢上好亚麻布料和好皮革的瑞德,这个恨透了南方,嘲笑为之奋战的那些傻瓜的瑞德?现在,他穿着锃亮的靴子,走在一条要忍饥受饿、艰苦难行的路上。路上遍布的是伤痛、疲惫和心碎欲裂的事,就像嗥叫的狼群一样恐怖,而在路的尽头就是死亡。他没必要走的。他又安全,又富有,又舒适。可他还是走了,把她独自留在这黑得就像盲人眼里的世界一样的暗夜中,而把她和自己的家隔开的又是北方佬。

第二十四章

  • 可四个月前在西北天空出现的那一小朵乌云,现在已经发展成猛烈的暴风雨,接着又变成呼啸不已的龙卷风,席卷了她的整个世界,把她从有人遮风挡雨的生活中刮了出来,扔在这寂然无声、常有鬼魂出没的荒野中。
  • 思嘉一直都很怕牛,连最温和的牛对她来说都很凶,很邪恶,可现在没有时间来应付这些微不足道的恐惧了,因为她头脑里已经堆了那么多比这可怕得多的事。
  • 从亚特兰大到塔拉的漫长旅途结束了。尽头本来应该是埃伦的双臂的,现在却成了一扇没门也没窗的墙。思嘉再也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躺下来,躲在她父亲的屋顶下,有妈妈的爱像一床鸭绒被一样紧裹着她,保护着她。可现在,她再也没有可以寻求避难的安全地或避难所了。没有别的路口或途径可以使她走出已经到达的这条死路。没有人可以卸下她的负担,放在自己肩上。她父亲老了,茫然不知所措;妹妹在生病;媚兰又虚又弱;孩子们又孤弱无助;黑人们像孩子一样忠诚地看着她,依附着她的裙裾,知道埃伦的女儿会像埃伦一贯所做的那样,成为他们的避难所。
  • 所有这些人都经历过毁灭性的灾难,但却没被摧毁。他们没有被帝国的倾覆摧毁,没有被造反奴隶的大砍刀摧毁,没有被战争、叛乱、放逐和财产充公摧毁。也许不幸的命运折断了他们的脖子,但从来没有征服他们的心灵。他们没有发牢骚,只是艰苦卓绝地奋斗。死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但并不满足。这些人的血统都在她的血管里流淌着,这些影影绰绰的身影似乎在这月光如洗的房间里静悄悄地走来走去。看到他们,思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些亲人把命运中最不幸的全都变成了最美好的。塔拉就是她的命运,她奋斗的所在,她必须攻克它。

第二十五章

  • “我现在不能想这些事。我现在无法承受。我以后再想好了。”她大声说着,把视线移开了。
  • 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即使他们知道,也不会在乎的,因为每个人自己都有太多麻烦,顾不上来为她担心。
  • 塔拉就像是翻卷着绿色山峦和红色田野的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 在完全没有东西吃和吃得不饱的肚子面前,世界已经渐渐远去,生活浓缩成两个互相关联的观念:食物及怎么搞到食物。
  • 死亡和战争都没有使她流泪,但这些美味可口的饭食却有能耐使她热泪直流,有能耐把她一直疼痛的胃由饿得咕咕叫变成恶心想吐。
  •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 郝嘉乐那狂风暴雨似的人生戏剧上演时,埃伦就是他的观众。现在幕布已经永远落下,脚灯已经暗淡下来,而观众也倏然不见了。目瞪口呆的老演员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等着别人提示他该做些什么。
  • 她泪眼模糊,连树都看不清楚了。思嘉低下撑在胳膊上的头,拼命忍住不哭出来。现在,哭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只有你身边有个男人,你又想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的时候,哭才有用。
  • 现在,哭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只有你身边有个男人,你又想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的时候,哭才有用。
  • 她心里一动,抬起头看着那个弱小、连站都站不稳的姑娘。她一贯对她都是没有感情的,只有厌恶和轻蔑。现在,她极力抑制着对希礼的妻子的怨恨,心里涌起一股钦佩感和战友之情。在头脑非常明晰的一瞬间,不受任何微妙的感情影响,她似乎看到,在媚兰柔和的声音和温柔的眼睛背后,有一片薄薄的、闪着微光、坚不可破的钢铁利刃。她还感觉到,在媚兰静静流淌着的血液背后,仿佛有一支大军,那里飘着英勇的旗帜,奏着英勇的号角。
  • 在十二棵橡树的黑人果园里躺在地上时,她的心灵周围已经开始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现在,这层外壳已经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硬了。
  • 现在还是有希望的。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她有了点棉花,她有了吃的,她有了匹马,还有点珍藏着的秘而不宣的钱。是的,最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 可是现在,思嘉把这一告诫忘到脑后去了。她在鼓励偷东西,而且可能是从比她还更惨的人那里偷东西,这已经不再是良心会不会安宁的问题。事实上,这件事的道德问题在她心里的分量极轻。她没有惩罚或是谴责他,只是为他被枪打伤感到很遗憾。

第二十九章

  • 在那长达四年的弯弯曲曲的漫长旅途上,不知从哪儿开始,那个带着小香囊、穿着绿舞鞋的姑娘已经悄然不见,出落成一个一双绿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的成熟女性,她精打细算,亲手做着许多原来仆人才做的事情。在这战争的残骸中,留给她的除了脚下不可摧毁的红土地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第四部

  • “我一辈子都回避着众人,把自己庇护起来。我小心谨慎地选择着仅有的几个朋友。可是战争让我明白,我只是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里面的人都是我梦中的人。它教会了我人们的真实样子是怎么样的,但没有教会我该如何与他们同住。恐怕我永远都学不会了。现在,我知道,为了养活我的妻儿,我非得在满是人们的世界里跋涉前行,而我跟这些人却一点共同之处都没有。而你,思嘉,你不畏艰险,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意愿生活着。可生活哪儿还有适合我的位置呢?我告诉你吧,我很害怕。”

第三十二章

  • 他知道,她是以生活的本来面目去对待生活的,不管会有什么障碍,她都会用坚强的意志去面对它们,下定决心不服输,一直奋斗着,即使在看到失败已经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她也还是会勇往直前地奋斗到底。

第三十四章

  • 她没有注意到,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已经握成了硬邦邦的拳头,好像是被自己的无能气成这个样子的。

第三十五章

  • 她不能忽视生活。日子必须过下去,可这生活太残酷、太不友善了,她连想用微笑来掩饰其苛刻的一面也办不到。思嘉从她的朋友们身上看不到任何恬美的东西、勇气和那些一无所获的骄傲。她只看到一种犯傻的倔强,他们看到了事实真相,可是却一笑置之,不愿直视它们。
  • 她在这大厅里看到的面孔不是真的面孔,它们是面具,是永远也脱落不了的非常出色的面具。
  • 可她不打算一辈子受穷。她不打算坐下来,耐心地等着发生奇迹,助她一臂之力。她要冲向生活,在生活中得到她能得到的。
  • “从一种文明的废墟中所能赚的钱和从建立一种文明中所能赚的钱是可以画等号的。”

第三十六章

  • 弗兰克救了塔拉,她对此很感激,对他也就有了一股温情的爱意,同样也下了个温情的决心,要让他永远也不要因为跟她结婚而后悔。
  • 权势就是一切,思嘉。你要是被捕了,千万记住这一点。权势就是一切,而有没有罪,那只是个学术问题。”
  • 我已经明白,钱是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东西,上帝作证,我再也不想让自己没有钱了。
  • 我想要的东西,如果能办到的话,我就拿来,所以我既没有和天使较劲,也没有和魔鬼较劲。
  • 尽管她的面颊绯红,酒窝盈盈,笑容很美,可她说话做事却像个男人。她的声音尖刻辛辣,坚定果断,转瞬间就可以拿定主意,没有一点女孩子的优柔寡断。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像个男人一样走捷径,力求得到它,而不像女人那样经常采取隐蔽、迂回的路线。
  • 从小到大,支配着弗兰克的一直就是这句话:“邻居们会怎么说?”

第三十八章

  • 她还耸了耸肩,重复着那句经久不衰、魅力永存的话:“我以后再去想这些事。”
  • 我们现在没有一个人是在做我们原本打算做的事。可是我想,我们同样还是要过日子。要是因为生活没有像原先希望的一模一样就坐下来大哭特哭,那是可怜虫、可怜的民族。
  • 她们不知道,黑人应该平和相待,就像小孩一样,要指导他们,表扬他们,轻拍他们,批评他们。他们不理解黑人,也不理解黑人和他们前主人之间的关系。然而,他们却打了一场战争来解放他们,而一旦解放了他们,他们又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关系,只想利用他们来威胁南方人。他们不喜欢他们,不信任他们,不理解他们,可他们却不停地叫喊,说南方人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
  • “这样,你就作了唯一的选择了。可是这是会附带损失的,就像你想要的大多数东西也都会附带损失一样。这就是寂寞。”
  • 如果你要与众不同,你就要受到孤立,不但是你的同龄人要孤立你,而且连你的父辈和儿孙辈都要孤立你。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你,不管你做什么事,他们都会感到很惊讶。
  • 不错,他很粗鲁,他很狡猾,跟他交往很不安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在某一刻一不小心放在他手里的钝器,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刀锋。可他毕竟很刺激,就像——哦,就像一杯偷着喝的白兰地一样!

第三十九章

  • 一旦你为了什么东西付出过劳动,你就会渐渐爱上它。

第四十章

  • 全世界都不能打败我们,可我们因为太渴望得到我们还没有得到的东西——或者说记得太多东西,从而打败我们自己。
  • 别大喊大叫——笑着等待时机。
  • 我们对不可避免的事低头认输。我们不是麦子,我们是荞麦!暴风雨到来的时候,它可以把成熟的麦子刮倒,因为麦子是干的,不能顺着风弯曲。可是,成熟的荞麦里面有汁液,可以弯曲。暴风雨一过,它又会挺起身来,几乎就像过去一样挺直,一样强健。我们不是一个脖颈僵硬的部族,我们是强风吹刮时强有力的树木,因为我们知道,做树木是有好处的。有麻烦的时候,我们连争也不争便向不可避免的事低头,而且继续干活,微笑着等待时机。我们和较弱小的人合作,从他们那获得我们能够得到的东西。而当我们强大起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脚把那些我们踏着他们的肩膀爬上来的人踢开。我的孩子,这就是生存的秘密。

第四十三章

  • 你知道那种人。他绝对不能调整自己,适应新的时世,只会把时间花在谈论过去的好日子上面。
  • “你能做个正经人——可你也不会去做了。要救被扔掉的货物是很困难的,即使收回来了,通常也都被损害得无法复原了。我担心,当你有条件去捞回你从船上扔掉的名誉、道德和善良时,你会发现它们都已经因泡在海里而变形了,恐怕已经不是什么贵重和稀奇的东西了……”

第四十五章

  • 她只是做了——做了她觉得她该做的事。而你的男同胞们也做了他们觉得他们该做的事。人们是应该做他们该做的事的。我们大家想的不一样,行动也不一样,而——而用我们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那是不对的。

第四十七章

  • 你现在正处于一个小偷的位置,他被当场抓住了,但并不为偷东西而感到后悔,却因为要进监狱而感到非常非常的后悔。”
  • “请原谅,我狂热的感情让你吃惊了,我亲爱的思嘉——我是说,我亲爱的肯尼迪太太。一段时间以来,在我心中,跟你的友情已经进一步发展成为一种更深的感情,一种更美、更纯、更神圣的感情,这你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我怎么敢对你说出来呢?啊!是爱使我变得这么大胆的!”
  • 不敬上帝的人像绿色的月桂树一样枝繁叶茂时,敬畏上帝的人总是很恼火的。

第五部

  • 漂亮并不能使人成为贵妇人,衣服也不能使人成为贵妇人。”

第四十九章

  • 可是,瑞德却说,这简直就像噩梦中的情景一样。但是,如果这能使她快乐,那她尽可以这么做。
  • 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权利坚持他自己的想法。

第五十章

  • 只是女孩子比男孩子讨厌多了,人们一般都是更担心讨厌的人,而不很担心不讨厌的人。”

第五十三章

  • 生活并没有义务要把我们所期望得到的东西给我们。我们接受了我们得到的,而且为没有变得更糟而感到很感激。
  • 你有永恒的时间解释,却只有一个晚上在竞技场当殉难者。

第五十四章

  • 他看得透她的心思,就像看一本书一样。他总是能看透她的心思,而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她想对之隐瞒真实想法的人。

第五十六章

  • 媚兰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而在所有的男人当中,偏偏就看到了瑞德哭,这个温文尔雅、爱嘲弄人、对自己永远有信心的人。

第六十章

  • 而道歉之词一旦没有及时说出口,就变得越来越难说,最后便成了办不到的事了。

第六十一章

  • 她没有你的力量。她从来都没有过力量。她从来都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有一颗心。
  • 她们的目光缔结了一份协议,保护卫希礼不受这个太严酷的世界的伤害,这种责任已经从一个女人身上转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而且,决不能让希礼知道,免得他男性的自豪感受到伤害。
  • 负荷是给有坚强的双肩来承受的人承受的。
  •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只在我的想象中存在过。”她不耐烦地想,“我爱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某些东西,某些像现在的梅利一样毫无生气的东西。我做了一套漂亮的衣服,而且爱上了它。当希礼骑着马走过来,这么英俊、这么与众不同时,我就把那套衣服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穿上,不管这于他合适不合适,而我还不愿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一直都在爱那套衣服——根本就不是爱他。”

第六十二章

  • 家!那就是她想去的地方。那就是她朝之奔跑的地方。回家,到瑞德身边去!
  • 现在,她知道她在梦中寻找的避难所了,知道这个在迷雾中一直藏而不露的温暖安全的地方了。它不是希礼——噢,从来就不是希礼!从他那里得到的温暖只能像沼泽中的光亮一样,而从他那里得到的安全感更是像置身于流沙中一样。那是瑞德——能用有力的双臂抱着她的瑞德,有宽阔的胸脯能让她的头枕在上面的瑞德。他讥讽的笑声能使她用适当的角度看待自己的事情。他还完全能理解她,因为他也像她一样,能够以事情的本来面目去看问题,不会被名誉、牺牲或者人性中崇高的信念这些不切实际的观念所阻碍。他爱她!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爱她呢,尽管他老是反其道而行之地奚落她?媚兰看出了这一点,用她最后一口气说:“好好待他。”
  • 她非得失去这所有的一切才能意识到她爱的是瑞德——爱他是因为他既坚强有力,又肆无忌惮,既充满激情,又注重现实,正如她自己一样。

第六十三章

  • 可是,思嘉,你难道从来没有想到过,即使最永恒的爱也是会枯竭的?”
  • 更吸引你的总是金子的光亮,而不是金子本身。
  • 思嘉,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能够耐心地捡起碎片,把它们用胶水粘在一起,然后告诉我自己,修复过的跟新的一样好。打破的就是打破的——我宁愿去回忆它还完好无损的时候的样子,而不愿去修好它,然后在我的有生之年看着那破碎的地方。
  • 她从来都不理解她爱过的两个男人,所以她失去了他们。现在,她依稀觉得,如果她过去了解希礼,她决不会爱上他;而如果她过去了解瑞德,她决不会失去他。她孤苦伶仃地想,在这世界上,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