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婚

辽京

文前的话

  • 当一个人放弃追问,衰老这就开始了。

第1节

  • 在遇到他以前,她的生活顶多是一张潦草的铅稿速写,是杨浩给她涂满了色彩和阴影,使她从苍白单调变得丰富而立体,把她带进一段美满生活。
  • 有时候,站在地铁里听完一首歌,或者看了一部电影,片尾字幕滚滚消逝,像倒流的瀑布,大家纷纷站起来离开,她还坐在那里一个人抹泪,借着伤感的剧情来心疼自己。
  • 在工作上,她其实没有太多追求,三餐茶饭,也就知足,没有凌青那种永动机似的干劲。凌青说,你这样胸无大志,还是早点嫁人的好。
  • 可是家庭是一个人割不断也躲不开的影子,她长这么大,欠父母那么多,她总得还,妹妹婉细还在念书,她不能不管他们。
  • 世上诸般美好的事物中,幻想最要不得
  • 脚上粘着沙子,沙粒细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像一层细细的盐,腌着皮肤,渗进海的潮湿味道。
  • 孤独意味着自由,不必非得开口说话,或者动辄与人商量,不停地迁就或者被迁就。
  • 钱能够带来自由,自由使人年轻。
  • 她就在这些话语的激流之下,一边拨弄着鸡肉,一边获得了独处一般的片刻安宁。
  • 凌青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男女关系、轻薄的欢爱,婉丝却始终小心翼翼,她不习惯男人对她这么殷勤、这么好,像个骗局似的。

第2节

  • 相貌再普通的女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是真的难看,顶多算不爱打扮,婉丝也不能免俗。
  • 大不了不结婚就是了,不结婚,便不会有深入肌理的交往,她就永远是国贸的Vincy,上回跟吴晓谈婚论嫁,全是她一头热,那种尴尬无措、失望伤心,再也不想经历。
  • 凌青看问题简单直接,在她眼里,男人不过是众多小问题中的一个,不值得纠结。
  • 婉丝也说不上来,有时候她觉得跟凌青讨论感情,像对着语文老师请教数学题,凌青有一套安慰人的话术,直率而不失体贴,听起来都是对的,唯独没有明确答案。
  • “你总是一下子就考虑结婚,这样会把事情搞得很复杂。”
  • 她从小过着紧巴巴的日子,看人看物,第一反应是价格,第二反应便是钱哪儿来的。
  • 婉丝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懂得这些恋爱的窠臼、关系转变的节点,随口一句话,可能会赚来一个美妙的吻,也许她会真的动心,就像对吴晓动心那样——一念及此,就心生退意。
  •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强势,似乎有些困惑,这困惑其实不是她一个人的,而属于所有的女人,强大、有能力,似乎会减损一部分女性魅力。
  • “上一秒求婚,下一秒分手,像谈生意似的,不成就一拍两散。”
  • 你见过我父母吧?”凌青说,“你能想到最理想的婚姻,就是我父母的关系,他们从来不拌嘴、不吵架,意见不一致就各自沉默,和谐到无聊的地步,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 人与人之间的约定大都如此吧。
  • 在她们爸爸眼里,教育就是打,考不好就应该被教育,家里的三个女人都是他的教育对象,教育别人,发泄自己,一举两得。
  • 喜欢马和狗的男人,对女人不会太好
  • 有些人年轻时候脾气暴戾,到老了倒时不时地透出瑟缩的可怜相,她爸爸就是这样
  • 突然有点后悔,平常一个人也很忙碌,今天忽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跟他一起去。十分钟后,杨浩发微信来:跟我一起去吧。
  • 她心里打着鼓,既希冀又担心,好像一篇文章没打好腹稿就匆忙开了头,写着写着,就离题万里。杨浩对她亲切温柔,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没底。

第3节

  • “人总要哄自己高兴啊。”
  • 其实凌青误会了,婉丝过得简单,不会玩,不会享受,不全是为了省钱给家里,而是她自己根本就缺少生活的兴趣,从小到大就只会念书,连朋友也不算多,因为社交需要花钱,对她那样的家境来说,社交是奢侈品。
  • 如果说杨浩是一束迎面向她照来的阳光,家庭就是婉丝身后的那片阴影。
  • 凌青冷眼旁观,说你不要走得太快、陷得太深,我希望你能在他身上找点乐子,不是让你受一遍情伤。
  • 凌青自认为拿得住他,在男女关系上,她会根据对方的情况来调整自己,表面随和,其实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就像cosplay,她说,一段感情就像一场戏,男人是观众,女人的扮相由她自己决定。
  • 也许他对自己好,只是他待人好的一种习惯而已
  • 人脉活络比念什么书都管用
  • 稳定的上升只是个幻想,“这种事就算跳槽也解决不了,换个地方一样会发生。如果你要换工作,想好了到底为什么,不然将来还是一样迷茫。
  •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是天堂,更没有十全十美的故乡。
  • 婉丝有种直觉,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会维持得稍微长久一些,李子墨不像那种会围着凌青打转、看她脸色、想办法讨好她的男人,反过来,他也不会跟她斤斤计较,似乎不怎么在乎她,保持亲密的同时,又有距离。凌青的气焰伤不到他,她是谁、收入几何、情史多少、前任是谁,李子墨完全不在意,因此两个人都很轻松。
  • 中国人做菜就是玄学,盐少许、葱一段,到底多少,全凭悟性,不像美国人的烹饪书,精确到克,新手亦步亦趋地模仿,也可以做得像样。
  • “这就叫一个人伤你的心,你报复全世界。”
  • “你不知道物质比人要忠诚得多吗?”
  • 婉丝觉得他也像一杯不凉不烫的茶,什么都是刚刚好,这段感情似乎来得太顺利、太理想了,美好得像个圈套。
  • 独处的时候,她心里有许多问题要向杨浩提起,见到他,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一切交给他就好了。

第4节

  • 高管们决策失误,不过是调个职位,而普通的员工就像淘掉的沙子一样被放弃了。
  • ,而她的身体则是沉重而凝滞的,像水底的礁石、月下的暗影,影子下了床,在房间里移动,
  • 她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柔滑的衣料包裹着她,像一阵阵带着爱意的抚摸,温存而甜美,仿佛此时此刻,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 他说自己将来结婚,一定不会在家务上拖累老婆,不会让她从自由自在的单身状态变成一下子要照顾两个人。有时候,婉丝忍不住要想,这个家伙究竟经历过多少女人,才能学得这么乖。
  • 对身边人,他们只满足于表面的和谐、轻而易举的快乐。自以为对女人尽在掌握,才能够轻易地说出“我当然了解你”这样的话。
  • 婉丝,你有什么想法就跟我直说,别让我猜,行吗
  • 他不会花太多时间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尤其是女人,她们擅长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任由情绪滋长,模糊了事物的本质,婉丝也不例外,只能等她自己恢复过来。

第5节

  • 无论对方是谁,婉丝总是被选择的那个,谁对她好,她就不由自主地也对人家好,关系就热络起来,尽管这热络可能有些言不由衷,因为婉丝不懂得如何不伤情面地拒绝别人,即便一开始并不投缘,久而久之,假意也有了几分真心。

第6节

  • 一句“我不知道”,就能打发很多责任,这就是未成年的好处。
  • 她忘了她是长了脚的、自由的,根本不必勉强。有时候,人就是转不过自己那道弯。

第7节

  • 实在不够灵活,一想到朋友要变成给自己发薪水的上司,就觉得又尴尬又别扭,更何况,凌青是那种会支使助理帮自己处理私事的女老板,一副温柔甜蜜的资本家嘴脸。
  • 婉丝有个毛病,无论看书看电影,只要开了头,喜不喜欢都得看完,不然就觉得有桩事没做完
  • 婉丝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底存着许多现实的念头,琐碎的、冰冷的、坚硬的、计算的、与爱情的纯粹定义毫不搭边的。
  • 而现在,她迫切地想把自己同某种不可知的事物联系起来,以解释当下的困境。
  • 渐渐地,话题耗尽了,聚会开始显得冗长,
  • 杨浩半晌无言,最后说道:“婉丝,你总是放人鸽子,这可不太好。”这本来是一句无奈的结束语,他没想到婉丝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你从进屋到现在,没一句话是安慰我的,我失业了!”
  • 因为你把自己和公司对立起来了,老板交代的工作,你都做了,你以为这就完了?你没有找到那个属于你自己的不可替代的关键点。
  • 眼睛不要光盯着大公司,并不是机构越庞大,个人就越稳定越安全,反倒是因为个人的微不足道,更容易成为弃子。
  • 没人能给你一份跟原来一模一样的工作,你得早点儿想明白了。
  • 时间稍长,婉丝渐渐觉出来,被裁员这件事,影响的并不只是几个月的薪水,她的信心不如从前了。过了年,她虚岁就三十三了,不早不晚的年纪,不上不下的资历,看看自己的简历,最光辉的时代竟然都在大学毕业之前——奖学金、优秀学生干部、保研名额,她放弃了,因为想早点儿工作赚钱;
  • 情人间的没话找话,有种别样的意味,像求和,也像撒娇,婉丝盯着空白的对话框,还是没有回复。

第8节

  • 不要小题大做,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提,她的人生还没开始,现在你去教训她,她只会当成耳旁风。人只有吃了大亏才会长记性。”
  • 她说,凌总,我拿多少钱不重要,但是我不能永远当个小助理,我想要更多机会,接触业务、接触客户。您教我的,我尽量学,学不到的,我也想办法偷师,我愿意把公司当成学校,把您当成老师,我想成为像凌总这样的女人。至于薪水,我相信您对我的判断。”
  • 李子墨虽然不擅长甜言蜜语,却没有那副成年男人常见的算计嘴脸——一谈到婚姻,许多人就难免去衡量条件、计算因果,他不会,因为他根本不提结婚,却又对感情事很认真,正合她的心意。

第9节

  • 婉丝觉得,凌青做什么事都顺利,都能达到目的,好像所有的门都向她敞开着,而自己呢,只求个安稳,还不能得。
  • 空气里有尘封的味道,头上传来滑轮滚动的声音,像是童年的回响,是她没有过的,遥远却又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还有另一个自己,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在那里,一切愿望都能满足,一切恐惧都有人安慰。
  • 新的一年到来,按农历算,她三十二岁了,仿佛一切如旧,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渐渐生长。

第10节

  • “这是工作。我不想站这个队,说实话,钩心斗角的实在太累。我就羡慕李子墨,学技术出身的,还是做技术工作比较好。”
  • 不知不觉的,她把凌青的台词搬过来了,“你看凌青,她学历一般,不懂技术,英文也不行,可是她混得那么好,赚那么多钱,她的过人之处,我觉得值得学一学。”
  • 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慢一点,在冷静中进行,趁着热恋就结婚,会不会太不谨慎了?她这个人往往在这种地方胡乱纠结:没遇到合适的人的时候,受过伤害、流过泪,等遇到了合适的人,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反而又退缩了。
  • 两个人各怀心事,表面上达成了统一
  • 杨浩说她傻,也许她放低一点姿态,花杨浩的钱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扛得惯了,不知道怎么放松。
  • 早春的暖意是脆弱的,太阳稍微偏西,一阵风过来就吹散了,漫山遍野蒙着一层轻浅的绿,显得凉森森的
  • 有一天他说,我很想你,你请个假来看我吧,婉丝也在加班,去不了,他一脸失望,说那就早点睡吧。婉丝独自躺下,不一会儿他微信又来了,抱怨说:“工作比我还重要?说来又不来。”
  • 作为被骚扰的受害者,她反而比对方更加小心翼翼,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这叫什么世道呢?

第11节

  • 搁在十年前,以黄婉丝那种爱较真的性格,是一定要问清楚的,现在,人长大了,变得圆融,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够了。
  • 在恋爱中,女人的想象力是超凡的,尤其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往坏处想。
  • 婉丝本来打算趁着放假去看看杨浩,一看机票,比平常贵得多,就改了计划
  • 家的概念、形象,在她心里是模糊而缥缈的,像一个飞在高空的风筝影子,摇摇荡荡的,不能落到实处。
  • 她习惯性地逃避重大决定,似乎是怕担责任,也怕犯错,
  • 有时候,情侣吵架,是在比惨——谁付出得更多,谁得到的更少,谁更忙更累,谁应该得到更多的体贴关心,平常被偏爱的那一位,真正吵架的时候反而容易输。
  • 电子产品就有这样的好处,使人随时都显得有事可做,不用忍受相对无言的尴尬。
  • 电子产品还有另一样好处:遇到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
  • 杨浩想,女人就是这样,哄她,她不理;不哄她,她自己没意思,过后也会好。
  • 婉丝不会说她喜欢怎样,但是她的反应是及时的、积极的,温存而不失激情,杨浩认为她在其中得到的乐趣跟自己是一样的多。渐渐地,他们形成默契,组合成一台齿轮咬合良好、运转顺滑的机器,共同完成一件圆润完美的作品,作品的名字就叫“性爱”。他不知道有时候女人会假装高潮,非常投入地表演,演到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不光骗情人,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 自己与他虽然亲密,也并未完全了解这个男人,正像她也不能真正地看透自己一样。

第12节

  • 婉丝先是一阵恐慌,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太对,但是人应该是对的,也只能是对的、必须是对的,平生她最怕的情绪就是后悔,总是担心自己不再有翻盘的机会。
  • 在书上看见全世界的风景,隐隐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到达。那些地方到现在她也没有去过,人生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想做的事没有做到,或者该来的人没有来,只有时间不会失约。
  • 婉丝觉得,杨浩有一种特别的禀赋,总能准确地选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偏要跟她摆事实讲道理。
  • 说完这句话,惊觉自己的语气像极了自己的妈妈,每次爸爸因为赌钱或者喝酒,她抱怨两句,挨了打,就会说:“日子总得过呀。”好像过日子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不断地忍耐和等待,期望一个模糊的将来。
  • 因为他爱黄婉丝,也因为他更爱自己,对这一点,婉丝看得很清楚。
  • 文华在家虽然常年受气,也有一套属于她的道理,女人有女人应当做的事,长久的忍耐在她看来,是一种光荣,同时,她又有着见缝插针的灵活机变
  • 因为杨浩把婉丝形容得那么好,那么聪明、成熟,长得也很漂亮,简直像是自己儿子配不上的那种好姑娘。这么些赞美当然是因为他带着爱的滤镜,不过杨妈妈一见婉丝,就觉得她真的挺不错。
  • 有人说,女人戴首饰,本来是原始时代桎梏的象征、刑具的延伸,像手铐脚镣似的,送她首饰,就是要捆绑她、收束她的意思。婉丝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好家庭,用这么多的善意对待她,被捆绑着也未必是件坏事。

第13节

  • 人非圣贤,他总得有些缺点才显得真切可感。婉丝想,婚后他一定不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了。
  •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好像回到了家,却发现家里人都成了外人,他们才是同伙
  • 婉丝真想用力将她晃醒,质问一番,最后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是迁怒,迁怒于弱者,德炳就是这样,赌钱每每输光,或者喝了酒,回来就找老婆孩子的晦气。
  • 婉丝恨透了,恨透了这种控制不了自己,像动物一样活着的人,而他正拿出父亲的姿态向人家要钱,把能卖的都要卖出个价钱,一边卖她,一边摆出一副为她婚后地位着想的嘴脸。
  • 我对他们有求必应,为什么个个都不听我的话?
  • 当然,这种正义还有表面下的另一层意思:她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地丧失尊严,而不是像文华说的,女人的身价越贵越好。
  • 婉丝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仿佛自己与这个家之间的关系永远停留在供养、被供养、欠债、还钱上,简直比做生意的伙伴还要赤裸裸。
  • 在职场上,她认为自己的情商算是够用的,面对的人都比父母更聪明、更狡猾、更难搞,可是他们都比不了文华作为母亲的那种犀利,轻易地命中七寸。
  • 他想让别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能准确地投其所好,表现得游刃有余。
  • 他嗤笑一声,像带着恶意逗弄孩子,把孩子逗哭了,又反过来说你原来不懂事、不识闹。
  • 有时候她觉得,只有她一个人在探索,在努力,在寻求和解,而对面的人压根没拿这当回事情,问题只出在婉丝这边。
  • 三十岁之后,她觉得时间陡然加快了,一切尚未开始,就开始觉得要赶不及,赶不及了。杨浩来得不早不晚,命中注定,应该是他,只能是他。她想着,领结婚证之前,有杯酒就好了,可以壮胆,也像是为自己送行,而杨浩却说,办完手续,应该去喝一杯,庆祝庆祝。

第14节

  • 结婚并不是一刹那就完成的事,而是一段旅程,像火车停靠入站,先减速,再慢慢地驶进站台,车上的旅客匆匆地收拾东西。等待婚礼的心情就像等着火车进站,兴奋中带着一点心焦。
  • 你这个人,总是在无所谓的地方乱纠结,浪费精力。
  • 跟凌青这种人在一起,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引着她谈论自己,她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天,然后婉丝就能在聒噪中获得宁静,不失为一种长久而和睦相处的小窍门。
  • 她就做不到,出于胆怯,她不想挑起任何正面的激烈冲突,即便炸药就堆在脚边,她也不想当那个点燃引线的人。
  • 深夜不是一个讨论严肃问题的好时间,因为很容易说着说着,就得到一个完全不严肃的结果,用做爱来解决一切谈不拢。
  • 其实坦诚并不会伤害真心相待的人,含糊和隐瞒才会,很久之后她才懂。
  • 她尽快地挂断电话,给他们一些时间,心底明白这件事的余波,也许穷尽人生也无法消弭,多久都不够用,但是死亡是一件长久的事,悲哀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体会,退休在家的两位老人,最不差的就是时间。
  • 世事难以预料,由无数偶然集合而成结果。
  • 凌妈妈哭出声来。婉丝明白,不光明白凌青,也明白了她父母的心情,他们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缘际会,三个人才坐在这里,说出各自的愧疚。如果凌青此刻坐在这里,一定会笑着摇头,要他们不要犯傻,要他们好好地回家。

第15节

  • 从预知亲人的死亡,到如今真的面对,中间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到头来发现自己构筑的工事只有表面上的牢靠,在台风来袭时根本不堪一击,原来是如此的惊讶和绝望,悲伤反而被放到一边。
  • 有了这样的认知,所有的冷淡、含糊、隐瞒、一天天音信渐稀,就都有了答案。
  • 骗局,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凌青出于私心,把他们拉到一起,他想跟老板搞好关系,后来,他想让妈妈放心和满意,至于黄婉丝是谁,其实根本无所谓。她明白了他的宽容、大度、不计较,统统都是因为不在乎。婉丝想,他真的表白过吗?真的说过“我爱你”吗?没有,一次也没有呢。
  • 婉丝有点明白凌青为什么着迷,她肯定有过神奇的体验,在某一刻忘掉了生死,才会一遍遍地跳入水中,把别人都留在岸上。
  • 再坚硬的决心到了晚间,尤其是冷清的、一个人的傍晚,也有坍塌的趋势。
  • “我说我想静静,想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会话里有话,也不会声东击西。我让你等我,给我一点时间和耐心,我以为你都听懂了,结果呢,真是白白相识了这一场。”
  • 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赚我配得上的那份钱。
  • 婉丝看着他,几乎是呆呆的,她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着她的沉重阴影、碧蓝海面之下的阴险礁石,在杨浩眼中,不过是一场无意义的庸人自扰。
  • 他要她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停止自责和内疚。
  • 婉丝就是这样,真实的对话总让她反应不过来,最好她只听情诗,只听正确的、标准的、好听的话,不要做判断,不要选择,只给她一条路,允许她闭着眼睛走到底,永远也别让她提问或者回答。

第16节

  • 衰老便是绝症,追问于事无补,不如沉默。
  • 人也奇怪,明明一生都该铭记的隆重日子里,也充满了这些零碎的日常小思绪,化解掉所有的庄重和煽情。
  • 这个举动似乎有种标志性的意味,是宣告,也是预言,她一时兴起写下的话,成了她的谶语,也许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