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而伟大(李易峰、金晨主演)

黄琛 蒲维

  • 也许每户人家的早晨,都有一个心急火燎的母亲,一个无所事事的父亲,以及不紧不慢的孩子。
  • 身上的睡衣虽是丝绸质地,但颜色已经很旧了,一看便知是穿了很多年也舍不得花钱换新的
  • 他笑起来时干净、坦荡,眼睛里闪烁的稚气,让二十四岁的他像极了一个孩子。
  • 他是个幸运儿,因为即便是在硝烟遮天蔽日的那几年,顾家也有阳光和烟火。
  • 而灶披间则是顾家的心脏,只要这里的炉火扑通扑通腾起来,顾家就开始运转了。
  • 东吴大学法学院第一名,比他读书厉害的,全长得歪瓜裂枣;比他模样好的,脑子全一锅粥。
  • 他们渗透在包括警察总局、各个分局以及监狱在内的各个要害部门,像一个个隐秘在巨大机器内的齿轮,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便会啮合,启动,共同运作成某件事情。
  • 她亲手推倒了一个人的命运多米诺骨牌。
  • 门里不断传出热血沸腾的掌声,门外却寂静得像是被遗忘的世界。
  • “为了匡扶正义,保护百姓。”
  • 如今却来了一个人,一门心思要把柜子翻个底朝天,好像要把锁在里面的自尊全翻出来扔在地上。
  • 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桌上已经摆好热腾腾的饭菜,母亲正在盛米饭,温馨得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 华灯初上,正是家家户户最温馨的晚饭时光。
  • 如果说警委这支队伍是由若干个隐秘在敌人内部的齿轮组成,那么沈青禾的作用就是把这一个个齿轮连接起来,而白桦是轴心。
  • ——“你昨晚去哪里了?”  ——“那么久以前的事我记不起来了。”  ——“我今晚可以见到你吗?”  ——“我从不计划那么遥远的事情。”
  • 太喜欢或者太不喜欢一部电影,才会记忆如此深刻。
  • 沈青禾偶尔会偷偷地希望他是夏继成。至少夏继成喜欢烤鸡,会开玩笑。他比白桦有温度得多。
  • 那个小城里的酒吧老板里克说,我猜在卡萨布兰卡一定有很多破碎的心,我从未置身其中,所以不得而知。这话总让她想起夏继成。他也从未把自己置身于上海,或者说,他从未把自己置身于任何一座城市。
  • 夏继成并不觉得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因为“必须”二字多少带着权衡和选择的意味。但他没有,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 怀揣一颗当英雄的心,偏偏是条查户口的命”
  • 认识他十年,每次她都只能用这种方式问出真正在意的问题,而每一次的答案也都是千篇一律地让她失望。
  • 比起王科达的生硬,他更欣赏夏继成的变通和识时务。但他同时也很清楚,想抓共党出成绩,他需要王科达。
  • 对她来说,幸福就是热锅热灶,刚洗过的窗帘,晒台上晾的一排排荠菜。再平淡无奇的生活,她也要让它开出一朵朵小花来。
  • 平日里甜的时候比谁都贴心可人,捉弄顾耀东的时候比谁都心狠手辣,但若有旁人敢讲她弟弟一句坏话,她是想也不想就会头一个替他出
  • 顾邦才吐了口烟,笑眯眯地:“耀东啊,你妈妈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其实之前听说你当刑警,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怕你遇到危险。这下总算放心了,户籍警很安全,是个好工作!

  • 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

  • 夏继成一直静静地听沈青禾说话。怀疑,不满,愤怒,她有很多情绪只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好在情绪慢慢过去以后,她依然会思考,会分辨。
  • 丁放接过书,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小警察面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简直要低到尘埃里。

  • 身边的很多人都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原来觉得简单的人,可能很复杂;原来觉得复杂的人,其实可能很简单。

  • 肖大头伸了个小指头尖:“顾耀东,你在我们刑二处虽然是这个,但也轮不到他们来欺负。懂吗?”
  • 耳聋眼瞎才能活得长久。”
  • 你说的是价钱,人家说的是味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不要做自己没有能力负责的事。
  • 说话的人不能说真正想说的话,听话的人在装傻,沈青禾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默契。
  • 虽然我说了很多条件,但最终买哪件,不是应该取决于你去商店的初衷吗?为了御寒就买棉衣,为了出席正式场合就买西服。你在商店里站太久,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了。就好像有的人出门太久,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上路。”
  • 虽然身陷囹圄,他却是一身不卑不亢的风骨。

  • 人,应该忠于年轻时的梦想。’这是德国诗人席勒说的话。曾经有人把这句话送给我,现在我也同样送给你。走吧,年轻人。
  • 夏继成沉默地站在门口,仿佛已经能看到顾耀东脸上的失落。其实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放任顾耀东去做了。他好奇顾耀东会走到哪一步,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唯一能解开顾耀东心结的办法。他不希望这个小警察从此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负罪感里度日,于是一路护他到这里。
  • 这个世界不会和想象中一样美好,但说不定会发现,它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糟糕透顶。”
  • 因为一个真正勇敢的人,会用生命去冒险,但不会用良心冒险。

  •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沉默便是最大的敬意。
  • 反正他也不在乎,这时候就算被踹到车底下去,也不会影响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兴致盎然。
  • 尽管掩饰得很好,但老董还是看出来了,这在沈青禾身上是不常见的
  • “要不是你捅出这么大一个洞,我也下不了决心自己来修啊。”
  • 比如天未亮时杨会计的扫地声,顾家早饭桌上的闲扯家常,福安弄里的炊烟,打盹的二喵,来来回回拎着菜篮子的主妇以及太阳落山时灶披间里的切菜声,还有这晒台上混合着肥皂、咸肉和月见草的烟火香气。
  • 她是生于阳光,长于悲凉的女孩。如果有可能,那个拿着两张电影票和一束黄玫瑰的人,会拉着她走回无遮无拦的辽阔阳光下。
  • 这世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酒馆,她偏偏走进了我的。”
  • 很久以后,沈青禾还是和顾耀东一起看了这场电影。再之后她才明白,和不同的人看同样的电影,故事是会不一样的。

  • 人,要忠于年轻时的梦想。

  • 静水流深,不想在你这儿起波澜而已!
  • 任伯伯家的二喵又在弄堂里神出鬼没了。猫似乎有诡异的第六感,走在街上,它好像总能看见人间的千万丝气息在流动,有的僵冷,有的喧腾,有的郁郁寡欢,有的气若游丝。二喵上了年纪,喜欢温暖柔和。它轻轻地从这两个人中间踱过,用尾巴蹭了蹭顾耀东的腿,安心地趴了下来。
  • 那几盆月见草在夜风里轻轻摇着,它们只在暮色里绽放,悄悄地,像极了在心底开出的花。
  • “真正勇敢的人,可以用生命冒险,但绝不会用良心去冒险。”
  • 顾耀东鼓起勇气:“沈小姐,其实我知道你……上次在电车站附近,我说虽然我们走的路不同,但我们的方向是一样的,我是认真的。如果你需要帮手,能带我一起吗?”

  • 我见过一个小警察。他很聪明,诚实,做事不昧良心,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也有权衡利弊之后敢于坚持正义的勇气。”
  • 丁放:“处长大人觉得他只配刷澡堂、擦地,可我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可靠。
  • 以前以为是自己在努力把两条平行线拉到一起,现在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两条原本就不平行的线,迟早会交会在一起。
  • 他有硬朗的下颌角,鼻子有微微上翘的弧线,不笑时很好看,笑起来时,会让人忘记他好不好看。
  • 天上白云聚了又散,也未见得有什么不好。总有些人和事,也是这样的。

  • 但是他们忘了,初等实用化学的教科书上还写着,物理反应不一定会产生化学变化,但也只是“不一定”。当物理反应的过程中产生了新物质时,那就是所谓理智也不能阻挡的化学变化了。
  • 丁放望着这个满头大汗的小警察,望着他被汗水湿透的制服,望着他一脸一身一脚连鼻尖上都是泥,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

  •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玩笑里都有认真的成分。
  • 王科达思忖着:“当然不能排除这个女人的嫌疑。但是必须谨慎。副局长和夏继成的买卖都是通过她在经营。万一弄错人,伤了他们的财路,到时候你我都要倒霉。”
  • 赵志勇从来都是一个擅长自我安慰的人,很多情绪,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些隐而未发的情绪并没有真正被忘记,它们只是沉积在心底,仿佛雪崩前的最后几片雪花,悄无声息。
  • 夏继成从一旁捡起顾耀东的警帽,戴在他头上,扶正,然后起身,笑着看向王科达:“现在该把人还给我了吧?”没什么疾风骤雨,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王科达竟有些不寒而栗。
  • 他是个傻子,有时候会拿自己的一切开玩笑。”
  • 说的人一如既往隐瞒了自己的关心,听的人也一如既往相信了。
  • 她眷恋上海,但每一次离开时,她也做好了不能再见的准备。
  • 顾耀东一听,连忙探头张望,果然是邵白尘。除了欣喜,他看沈青禾的眼神也更不一样了。
  • 顾耀东被挤成一摊扁肉贴在玻璃窗上,在认出夏继成面孔的一瞬间,震惊,呆若木鸡,恍然大悟。欣喜若狂,还是在无地自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太多复杂的情绪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以至于连自己湿了眼眶都没有知觉。

  • “杨队长,我说过谁也不能动顾耀东吧?”  杨奎木然地看着一个陌生的夏继成,知道一切都完了。
  • 一半扎根黑暗,一半迎接光明。根扎得越深,看到越多黑暗和腐烂,就会长得越高,越努力争取阳光。”
  • 顾耀东顿时对夏继成的严谨五体投地。
  • 在某些时候,隐瞒也是一种背叛。
  • 赵志勇在后面望着他们亲密的背影,越发不是滋味。
  • 顾耀东一直眼带笑意地盯着夏继成的后脑勺。
  • 耀东母亲:“一把就够了,还买两把。”  沈青禾笑着:“万一麻将桌上哪个太太看上了,也好顺手送人家一把呀。
  • 仿佛这方天地有种魔力,生活在这里的不管是花是草还是人,都极容易生根发芽并且踏踏实实地生长。
  • 刚刚在天台我其实是想说,除了处长,还有一个人,她像一道光照亮了福安弄。从陈宪民得救那天开始就是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变,可我就是觉得她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好像身边突然有太阳升起来,到处都被照亮了。
  • 夏继成也笑了,带着一丝自豪:“是。现在不常遇见像这样磊落又温情的年轻人了,我很喜欢他。”
  • 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 “这叫懦弱。懦弱的人不过是换一种方式作恶罢了。”
  • 顾耀东初来乍到时,他带着弱者的惺惺相惜,同情顾耀东也亲近顾耀东,然而同时又在暗地里幸灾乐祸着,自以为终于熬到了柳暗花明的那一刻,他终于不再是警局的最底层,他很想回到家里的小面摊时能笑着跟母亲说“我现在特别好”。可是现在觉得,顾耀东的出现,只是让他的人生变得更糟心更晦暗。

  • 夏继成埋着头,沉默了片刻:“二处的警员跟着我这些年,无功无过,都是些老实人,还望今后接替我的处长能多照顾他们。”他很诚恳,带着一丝伤感。这是今天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他说过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 听到夏继成这句话,一直装作看资料的赵志勇松了口气。这消息竟让他下意识地有些高兴。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从匿名信交出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在后悔了。
  • 车边放着水桶,顾耀东洗抹布,擦车,换一桶干净水,又接着洗抹布,擦车。擦完了车身,再用刷子蘸水刷轮胎。他仿佛是一个上山拜师学艺的小徒弟,虔诚而幸福。
  • 这是他的青春,曾经也像顾耀东一样喊着“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在这四栋楼里他学会了将这句话放进心底,永不泯灭;这是他的战场,在这里他从邵屹变成夏继成,又从夏继成变成“白桦”。
  • 再不解风情的男人,念家爱家也会让人心生温暖。
  • “如果一切顺利,你还会回上海吗?” “也许会吧。如果一切顺利,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迎来胜利。到那个时候,只需要一张火车票,不管上海南京,还是延安重庆,中国之大,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们就是普通人,生活里没有政治,只有山川湖海、柴米油盐。”
  • 看见顾耀东又变成了那只被人遗弃在走廊里的流浪猫,就像一年前来警局报到时一样。他真怕再多站一秒钟,面前的小警察就会痛哭出声。到那个时候,还能硬着心肠一走了之吗?
  • 他的少年感,大概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褪去的。
  • 不需要现在就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只要留下来,你就是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别让我看错人,也别让我这么多努力白费。能做到吗,顾耀东?
  • 他狼吞虎咽,拼命往嘴里塞着咸得发慌的油条和饭,想把眼睛里湿湿的东西塞回去。要像战士了,战士就不应该再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就笑伤心就哭了。于是他竭力地笑着,灿烂得像一朵向日葵,可是笑得越灿烂,心底就越是满满的悲伤。
  • 他知道处长偏爱顾耀东,失落过,有过怨气,甚至偷偷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在警局出人头地了,他一定要在手底下招很多很多新人,然后对他们每个人都一样好。
  • 话说错了可以收回,但人生不能这样。别走错路。
  • 其实小喇叭每天下班以后就不爱说话了,除了警局,他在这个城市始终找不到归属感。
  • 灶披间里没有人。角落里,依然安安静静放着那个顾耀东和多多捉迷藏的柜子。顾悦西一步一步走到柜子前,猛地拉开门一看,只见顾耀东缩成一团,躲在小得几乎要装不下他的柜子里,手上攥着一张照片无声地痛哭流涕着。
  • 成长总是伴随着撕裂的疼痛,就像剥洋葱一般,原本紧紧在一起的人和事被一层层扒开,撕去,最后只剩下一个自己。
  •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着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 不知不觉,他对顾耀东已经从冷嘲热讽变成了赤诚相待的训斥。
  • 他望着饭店大门里金碧辉煌,打扮得体的绅士在谈笑风生,大腹便便的官员在和摩登女郎调着情,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其间,鲜花,美酒,香气四溢,纸醉金迷。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他站在阴冷的夜色中,哆嗦了两下,拉着车离开了。
  • 赵志勇一扫刚刚被孤立的阴郁,心里竟有些感动,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笑得带着一丝春风。

  • 赵志勇喋喋不休,让李队长觉得很反感,其实他已经让所有人都不舒服了,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依然拿着他那套为人处世的道理谆谆教诲
  • 在警察局里,顾耀东从来不是一个能讨得长官喜欢的聪明人。只有夏继成是例外。
  • “会不会说话!”肖大头恶狠狠推了他一把,心里竟有点发酸。

  • 我关心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关心你但是我更想帮你,你明白吗?”他第一次冲沈青禾发了火,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 管家当然不会让他发现任何异常,因为他是老董安插进尚家的警委成员,他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替沈青禾做掩护。

  • 有的人,一生平淡,自得其乐。还有的人,一生平淡,一生不甘
  • 如果我手上在剥一个橘子,那剥好这个橘子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 但是现在他不在乎了,谁都不如杨一学更合适,因为捏死这只蝼蚁不需要任何代价,却最能折磨赵志勇的良心,让钟百鸣难堪,而这让他觉得浑身舒坦。
  • 在他看来,王科达犯了一个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就是在不重要的细节上过分计较高低胜负,这往往会让自己被突然画上句号。
  • 他生平最怕辜负人,他想,也就是一次,就这么一次,再肮脏再糟心的事情做完这一次他就把它们全部揉成一个团,永远塞进心底最角落里的小盒子,永远锁上不再打开。

  • 顾耀东只能朝她笑笑,说了句谢谢。他并不知道,对丁放来说回父母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更不会知道,这个决定将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 可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都是聪明人,总是要有傻子存在的。”
  • 这笔钱和他的良心一样无处安放。但是他想,如果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他宁肯当懦夫也不能从警局滚蛋,因为对妈妈来说,他也是她的全世界。
  • 赵志勇一个人站了很久。他仿佛看见了一只摇着尾巴想进屋的看门狗,主人心情好时,也许会让它站在门口朝富丽堂皇的屋里看两眼,但是狼群袭来,狗便被扔出去当挡箭牌,而身后那扇门也就关上了。
  • 赵志勇最怕自己辜负人,这让他活得畏缩拘谨,但在某些情况下,他又会矛盾地、莫名地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孤胆侠气。
  • 我不想因为所见世界之荒诞就改变内心标准。因为这不对。
  • 其实她只想要那种俗气而热烈的关怀。

  • 他凭什么这么相信自己?傻子吗?自以为很了解自己吗?
  • 那一刻丁放觉得自己像披着画皮的鬼,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拼了命保护的人原来是这样,一定很后悔。
  • 如果连杨一学这样的人都没资格活下去,那到底谁才是有资格活着的人?这个国家连他这样的人都容不下,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 他依然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小警察,但世间再没有东篱君。
  • 肮脏狭小的门洞里,只有一个砖石砌成的台子,这就是床。墙角放了一只木桶,用来装排泄物。一个瘦削的身影缩在墙角。那个平日里最爱整洁,即便一身旧衣服也永远干净体面的男人,那个几十年如一日天不亮就把福安弄从头到尾扫得一尘不染的老实人,生命里最后一段时日却像老鼠般窝在这样一个恶浊龌龊的角落。
  • “我们是百姓吗?错了,是蝼蚁。”
  • 就算再艰难,再筋疲力尽,我也从来没有弯过一下腰。我这么努力这么认真地活,为什么临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这个世界不该这样啊!”

  • 然而夏继成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他的出现似乎既不意外,也不激动。
  • 夏继成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客气地打着官腔。顾耀东眼里满是失望,他宁肯夏继成能直接拒绝甚至骂自己两句,就跟从前一样。
  • 顾耀东望着那个穿着军装的看似陌生的背影,明白了一切。
  • 还是那么傻不愣登,夏继成无奈了:“意思是让你坐前面!
  • 我也知道人需要良心!但是大家都没心没肺地泡在臭水缸里,我捧着良心只会变成自己的负担!”
  • “李队长抱了第二个外孙,又当外公了。肖大头轧金子赚了一条小黄鱼但是又被他弟弟借走了。于警官胃口还是那么好。小喇叭终于交女朋友了。赵警官……他很受新来处长的器重。那家小饭馆我经常去,老板娘换了新窗户,门口的猫都被我喂胖了。还有沈青禾,我们还是会吵架,但我再没想过换新房客,她也再没提过要搬走。我们很好,大家都很好!”顾耀东的口舌忽然变得特别伶俐,叽里呱啦一通流水账汇报完了,他舒了口气。
  •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事情开始得荒诞,结束得轻如鸿毛。
  • “一腔孤勇,抬棺死谏。其情可悯,其途当悲啊……”
  • 肖大头哼哼唧唧着在后面踢了他屁股一脚。三人吵闹着离开了。顾耀东默默望着那扇关上的门,红了眼睛。
  • 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教给你,教会你隐忍和迂回,教会你用更聪明和隐蔽的手段对付敌人。你可以走得很慢,可以适度妥协,但要铭记初心,永不回头。”

  • 他是有信仰的,他的信仰不是唾沫星子,执着起来是很可怕的。
  • 动心忍性之后,便是增益其所不能。再之后,便应是天降大任了。
  • 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黑暗?从他变成既得利益者开始。
  • 福安弄这间小小的房子似乎有种魔力,能够温暖每一个住进这里的人。曾经的沈青禾,今天的福朵,她们带着悲凉而来,终有一天,会从这里重新走回阳光下。

  • 顾耀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事情是我做的。诊所的电话是我从接线室查到的,他们去诊所接人的时间也是我定的,还有通行证、印章,全都是我做的。是想听这些真心话吗?”
  •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最后都是要成烂泥一摊的,我也一样。但有的人不会,有的东西更不会。”
  • 劫后余生的重逢,原来是如此温柔。顾耀东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面前这个女人在意自己,关心自己,怕自己出事怕得要死。一切都过去了,他现在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幸福到必须要紧紧抱住面前这个女人……
  • 轻轻地,卡车停在了路边。  顾耀东回过神来,一下子慌了:“我出门忘带钱,你赶我下去我没钱坐电车……”  话音未落,沈青禾忽然拉住他吻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刹那静止了。

  • 他们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录音没有录下来。他一直觉得可以利用这段空白做点什么。刚刚这一幕正好提醒了他,有个办法,也许能让他和齐升平走得更近,在警局里站得更稳。
  • 曾经在这个小面摊,他们无话不谈,后来也是在这个小面摊,他们变得无话可讲。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 放回转身望着他,坦然而倔强:“杨一学没做错,你没做错,可是我也没
  •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越走越远了,就不应该再有瓜葛。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幸认识过你。”

  • “妈,曾经我什么都有。我有属于自己的小公寓,我喜欢窝在里面读书、写小说,我可以过自己喜欢的小生活,我还有真心喜欢的人。如今那个人还是在那里,他什么都没变,只是再也不可能喜欢我了。”
  • 从此以后你就是隐蔽战线的战士了。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只有行动,没有声音。也许将来我们会被人遗忘,也许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 男孩在长大,稚气在褪去,他变得干练了,也更沉稳更坚定了,但是咧嘴笑起来时,眼里依旧会闪着点点稚气,他依旧是那个喊着“匡扶正义,保护百姓”的少年青年。

  • “顾警官,你们齐副局长只带两个人来参加过家宴。一位是夏处长,一位就是你了。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吧?前途无量啊。”
  • 齐升平也笑了:“这个位置对你确实意义不一样。你坐上来,从现在开始就算接替夏继成了。”
  • 他从未想过,在处长离开上海这么长时间后,竟是在一个如此不经意的瞬间,时空交错,让他和处长在冥冥之中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
  • “夏处长说过,‘白桦’从来不是他一个人。是我,也是老董。但从现在开始,是你。”
  • 顾耀东只觉得心脏咚咚狂跳,他奋力挣脱猛地转身用枪指向对方,面前的男人竟然是夏继成。

  • 顾耀东死死瞪着夏继成,瞪得眼睛都发酸了他也没眨一下,似乎只有这样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是人还是幻象的处长才不会消失。他从未想过和夏继成的重逢会是在这样突然而混乱的状况下。除了意外,更是让人鼻子一酸的惊喜。
  • 他笑得那么安心,似乎已经忘了门外还有一堆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在疯狂地搜捕他们。在处长面前,他依然笑得像朵干净阳光的向日葵。
  • 两个人终于都笑了。许久未见,如今再见却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一切都那么熟悉。千言万语不用说出口,似乎一切都是了然的。
  • 沈青禾怔怔地望着他,红了眼睛。仿佛老友久别重逢,心有千言无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夏继成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情况。
  • 曾经的恋人牺牲后,沈青禾是唯一一个走进过夏继成心里的人。但他最终选择了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现在听到这番话,仿佛是兄长听到妹妹说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真心替她高兴。
  • 他到底是个善良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忘记那些被人硬塞在脑子里的恶意。
  • 这一瞬间,顾耀东忽然明白了赵志勇来的真正原因。刚刚的感动全然变成了笑话。
  • 周明佩回到沈青禾面前:“我随时准备恢复工作。”
  • 赵志勇下了车,看着轿车绝尘而去,只觉得背上和心底都凉透了。
  • 以前我说过,如果我能走五十步,你能走一百步。其实我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但不用像我们一样,仰面深海。希望你这条路有阳光,有温度,就像这条弄堂一样。你从福安弄走出去,将来有一天,你也要平平安安走回来,还是那个福安弄的顾耀东。”

  • 勇啊,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的上海吗?就是现在。夜晚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夜晚的城市不需要警察,因为它不需要规则和秩序,这才是最真实的样子。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所有的罪恶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 如果就要牺牲了,至少要站得像棵白桦树,永不动摇,永不妥协。
  • 顾耀东湿了眼睛。只有他知道,沈青禾心里的执念是自己。这个在旁人眼里或可笑或不可理喻或嗤之以鼻的举动,对他来说却是震撼。
  • 世界上有那么城镇,镇上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我很喜欢这句台词。”
  • 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自己走来,她怔怔地抬头望去,逆着光,恍惚中看见顾耀东走到了自己面前。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埋下头慌乱地用袖子擦着脸,遮掩着那并不美丽的血污,那一瞬间她仿佛是个不小心弄花了脸的小女孩,不愿意让心爱的男孩看到自己这般脏乱。顾耀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 顾耀东:“青禾,我从福安弄走出来,就一定会带着你走回去。一起走回去。”
  • 望向那些隐秘在黑夜中忽明忽暗的星星。她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一场暴风骤雨,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赵志勇当然不会知道,抽屉里还放着好几封母亲写给他的信。每一封钟百鸣都看过了,刚刚给他的那一封根本不是刚收到的,而是钟百鸣选出来的,因为它最合适。
  • 夏继成望着江面沉默了。他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人,十年过去了,他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青禾身上。
  • 在警局里混,不是看明面上光鲜不光鲜,而是看你的工作是不是对老百姓有用。”

  • “很早以前我就有一个感觉,在这个警察局里,有那么几个身影总是晃来晃去,让我想起机器上的齿轮,平时若即若离,事实上它们一直保持着隐秘的联系。一旦按下开关,这几个齿轮就会咬合在一起,共同运作一件事。”
  • 人生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
  • 警察局被人围了,齐升平竟只觉得舒心:“这个老夏,脾气什么时候这么火爆了……走吧,劝劝去。”
  • “对。我希望等到胜利那天,她可以像大街上所有年轻女孩一样,喜欢逛街就去逛,想穿裙子就穿,不高兴了就痛痛快快吵一架,心里有秘密也不用藏。这些我从来没对她讲过,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的私心。”
  • 夏继成“啪”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我能跟你们一样吗?咸菜碟子那么小,我是处长,起码得在那口大锅上吧?”
  • 我和我妈妈,只能从这个小面摊看这座城市。抬头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低下头,就是揉不完的面粉,洗不完的碗,头顶的繁华永远不属于我们
  • 也许每个人能坚守的东西是有限的,但是该坚守的地方,不能退让。到现在我还是这么想。”
  • 因为你比我幸运。你在上海有家,有爱你的父母和姐姐,有不错的经济条件。耀东啊,如果我也生在那样的环境,我也会和你一样的,也许会做得比你更好。
  • 钟百鸣狠狠推开了他。赵志勇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在钟百鸣转身要走时,他红着眼睛扑上了上去……
  • 老董的卡车撞停在路边,数名警察围了上来。然而他已经身中数枪,牺牲在了驾驶座上。
  • 顾耀东拿着枪,默默朝远处走去。身后是钟百鸣的尸体。再远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 钟百鸣和夏继成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上海改姓‘共’,希望你记得我今天放过你一马。”
  • “淮海战役是目前为止,我军歼灭敌人数量最多、政治影响最大、战争模式最复杂的战役……”
  • 但是顾耀东知道,他是白桦,他一定在某个地方,一定还活着。

  • “我可以不知道你要去哪儿,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人,但至少你要知道,我永远在福安弄等你。”
  • 这里看不见人间悲欢,看不见人间罪恶,于是很多的惆怅、郁结和愤怒,在这个更接近天空的地方不自觉地消减了。
  • 不可能啦。早不是年少轻狂的肖德荣了。青春不再,梦想也死在这儿了。”
  • 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七日。上海解放。
  • 福州路185号。从一九三一年建成时的中央巡捕房,到现如今的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二十三年光景,这四幢灰色大楼里的人和事,已经同这楼里的木楼梯一样斑驳了。
  •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一去无还,从不留恋,却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忽然流转,或许因为一个人,或许是一句话。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季节,一种气味。
  • 电话里的人轻声说道:“顾耀东,谢谢你没让我失望。”
  • 从解放到现在,已有大约五年光景。福安弄恢复了曾经的烟火气。弄堂里人来人往,晒台上的花草愈发葱郁了,各家各户门口的咸肉和青菜也都晾了起来。任伯伯依旧坐在门口听收音机。二喵又老了五岁,成了名副其实的老猫,不过身手依然矫健。但凡去过福安弄的人,都见过它在晾衣绳上的凌波微步。几个中年男人又在那张桌上下象棋了,周围一群看棋的人没有谁在乎观棋不语,每到焦灼处,他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指点江山,热闹平和,生机勃勃。
  • 以前总以为,人生中最难能可贵的是相遇。后来才明白,其实最美好的是久别重逢,别来无恙。那时候没有说再见,是因为知道,我们终会有再相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