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塔拉·韦斯特弗

版权信息

  • 书名: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作者:[美]塔拉·韦斯特弗 译者:任爱红

引语

  • 过去总是美好的,因为一个人从来都意识不到当时的情绪;它后来扩展开来,因此我们只对过去,而非现在,拥有完整的情绪。——弗吉尼亚·伍尔夫

  • 我被山间的节律养育,在这节律中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只有周而复始的转变。太阳每天清晨照常升起,扫过山谷,最后坠入山峰后面。冬天落下的雪总是在春天融化。我们的生活在轮回——四季轮回,昼夜轮回——在永恒的变换中轮回,每完成一次轮回,就意味着一切未有任何改变。我曾相信我们一家是这不朽模式中的一部分,相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会永生。但永生只属于大山。

择善

  • 父亲和他母亲的关系就像两只尾巴绑在一起的猫。他们可以说一星期的话,却对任何一件事都无法达成共识。但将他们紧密连在一起的是对山的热爱。

助产士

  • 助产士的工作改变了我母亲。作为一名有七个孩子的成年女性,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毋庸置疑地成为掌控局面的那个人。在成功为一个婴儿接生后的几天里,有时候,从她某次有力的扭头,或者画得浓重专横的眉毛上,我能察觉到她有了朱迪那样强大的气场。她不再化妆,也不再为没化妆而道歉。
  • 当我拿到第一份证明我是个人的法律证据时,我的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权利被人剥夺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这还需要证明。
  •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要求同去,提醒她玛丽亚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见过十几个孩子出生了。
  • “男人就愿意这么想,是他们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傻女人。我只需靠边站,任他扮演英雄就好了!”

奶油色鞋子

  • 偏执狂和原教旨主义如何瓜分了我的人生,它们如何把我在乎的人从我身边带走,只留下学位和证书——一种体面的虚空。现在正在发生的以前也曾发生。母女分离再度重演。磁带在循环播放。

阿帕奇女人

  • 想起汇而构成人一生的所有决定——人们共同或者独自做出的那些决定,聚合起来,制造了每一桩单独事件。沙粒不可计数,叠压成沉积物,然后成为岩石。

诚实的污垢

  • 泰勒步入了一片虚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他无法解释这个信念从何而来,也无法解释它是如何发出明亮的光来穿透那黑暗的不确定。但我一直猜想那来自他脑海中的音乐,来自我们其他人听不到的充满希望的曲调,来自他买三角学书和收藏铅笔屑时一直哼唱的秘密旋律。

大小盾牌

  • 我在学习的这个技能至关重要,那就是对不懂的东西耐心阅读。

耶和华必预备

  • 现在,二十九岁的我坐下来写下这些,试图在疲惫记忆的呐喊与回声中重建此事。写到末尾,我停顿了。这个故事中有个漏洞,有鬼出没。

小妓女

  • 你越害怕某事,时间流逝得越快

当时世代的完全人

  • 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而人力量微弱。
  • 在我看来,与那天早上相比,他更矮小了。他脸上的失望是如此孩子气,一时间我疑惑上帝怎么能不遂他的心愿。他是那样虔诚的信徒,心甘情愿地受苦,就像挪亚心甘情愿去建造方舟一样。 但上帝并未让洪水泛滥。

羽毛盾牌

  • 身旁的那个人就是肖恩,我看着他,但看不透他。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在那极其暴力又富有同情心的行为背后,我到底召唤出了什么生物——但我想我看到了父亲,或者我所希望的父亲的样子,一位我渴望已久的守护者,一名想象出来的斗士,一个不会把我扔进暴风雪中的人,一个当我受了伤,能让我重新变得完整的人。

直觉

  • 我这一生中,这些直觉一直在教导我一个道理——只有依靠自己,胜算才更大。

鱼眼睛

  • 这一刻定义了我对那一晚的记忆,以及之后长达十年之久很多类似的夜晚的记忆。在这样的记忆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坚不可摧、像石头一样难以对付的自己。起初我仅仅是让自己相信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它变成了现实。然后我才能坦诚地告诉自己,这对我没有影响,他没有影响到我,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影响我。我不明白我的这种正确是多么病态,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掏空了自己。尽管我一直被那晚的后果所困扰,但我误解了最重要的事实:它没有影响我,这本身就是它的影响。

沉默的教堂

  • 泰勒起身要走。“外面有一个世界,塔拉,”他说,“一旦爸爸不再在你耳边灌输他的观点,世界就会看起来大不一样。”

我的双脚已离开土地

  • 我盯着他的脸,看着缠在他额头和耳朵上的绷带,我的怨恨在滴血。接着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想早点儿来。因为我一直害怕自己的感受,害怕如果他死了,我可能会为此高兴。

不再是孩子

  • 她把目光转向我。我已多年未感受到她目光的力量了,为此我惊呆了。“在我所有的孩子中,”她说,“我原以为你才是那个穿越熊熊大火冲出这里的人。我从没料到会是泰勒——那令人意外——而不是你。你不要留下。走吧。不要让任何事阻止你走。”

不忠的人,违逆的天堂

  • 但他凝视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不再直视我,让我觉得路上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我走了一条路,而他走了另一条路。那晚之后,对于是去是留我再无疑问。就好像我们正生活在未来,而我早已离开。

守安息日为圣日

  • 意识到这一点,我本该憎恨我的成长环境,但我没有。我对父亲的忠诚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成正比。在山上,我可以反抗。但在这里,在这个明亮喧嚣的地方,被伪装成圣人的异教徒包围着,我坚守着他教导我的每一条真理、每一条教义。医生是堕落之子。家庭教育是上帝的旨意。

鲜血和羽毛

  • 在那之后,我很少和香农或玛丽说话,她们也很少和我说话,除了提醒我做分内的家务,而我从未做过。公寓在我看来挺好的。冰箱里有腐烂的桃子,水槽里有脏盘子,那又怎样?一进门有一股异味扑面而来,那又怎样?在我看来,只要臭味可以忍受,房子就算干净,我还把这种哲学延伸到我个人身上。除了每周洗一两次澡,我从不用香皂,有时连洗澡时也不用。早上我从卫生间出来,径直越过走廊的洗手池,而香农和玛丽总是——一直——在那里洗手。看到她们挑起眉毛的震惊表情,我想起了城里外婆。真是小题大做,我暗想,我又不会尿在手上。
  • 考试结束了。百叶窗打开了。我走到室外,站在冬日的严寒中,凝望着瓦萨奇山脉的峰顶。我想留下。群山依旧陌生而险恶,但我想留下来。

回到原点

  • 我对大学的记忆很快变淡。铅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投影仪切换下一张幻灯片的咔嗒声,下课时响起的钟鸣声——所有声音都被丁零当啷的铁皮撞击声和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在废料场待了一个月后,杨百翰大学就像一个梦,某种我想象出来的东西。现在,梦醒了。
  • 不知为何,我决定我根本不需要那件夹克了。那一晚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必提醒自己是香农;我有说有笑,一点儿也不必装腔作势。

父辈的吟诵

  • 就这样爸爸和肖恩成了同志,尽管他们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上学让我变得自命不凡,我需要被慢慢拉回从前,被调教一番,变回过去的样子。
  • 我已觉察出我们是如何被别人给予我们的传统所塑造,而这个传统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一种话语发声,这种话语的唯一目的是丧失人性和残酷地对待他人——因为培养这种话语更容易,因为保有权力总是让人感觉在前进。

美黄芩

  • 正因为如此,我开始尊重疼痛,甚至敬畏它,觉得它必不可少、不可捉摸。
  • 机会渺茫,但我是擅长抓住机会的女王。

我们的低语,我们的尖叫

  • 我从未允许自己拥有这样的特权:不确定,但拒绝让位于那些声称确定的人。我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可以与他们的一样有力。

我来自爱达荷州

  • 我不想让任何一个男人接近我。
  • 好奇心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经济上有保障的人才有权享有。

迷途的骑士

  • 这时我才开始体会到金钱的最大优势:考虑金钱以外的事情的能力。

硫黄的作用

  • 小时候我曾多次听人讲过一个故事,那时我尚年幼,不记得是谁先给我讲的。故事与山下爷爷右太阳穴上的凹痕有关。
  • 多年来,我和父亲一直冲突不断,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意志的较量。我以为我已经接受这一点,接受了我们那样的关系。但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多么期望能结束我们之间的冲突,多么坚信将来我们会成为一对和平相处的父女。

静候水流

  • 爆炸将他从演讲者变成了观察者
  • 我告诉她,她不应该嫁给一个让她害怕的人,谁都不该这么做,但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我相信这些话,但我不太理解它们的意思,不能让它们变得鲜活。
  • 我本可以告诉他这一切,本可以卸下重担,让我们的关系承载它,变得更强大。可是我没有,我把这个担子留给了自己。我和尼克的感情已经贫血、营养不良、沟通不足,越来越岌岌可危。

假如我是女人

  • 先找出你的能力所在,然后再决定你是谁。
  • 我回家后第一天吃晚饭时,爸爸将爆炸描述为一种来自上帝的仁慈。“这是一种祝福,”他说,“一个奇迹。上帝饶恕了我的命,赐予我一个伟大的使命,让我为他的力量作证,让世人知道,除了医疗机构还有另一种方式。”

卖花女

  • 决定你是谁的最强大因素来自你的内心。

毕业

  • “如果你在美国,”他低声说,“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我们都可以去找你。我在地下埋了一千加仑汽油。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可以去接你,带你回家,让你平平安安的。但要是你去了大洋彼岸……”

全能上帝之手

  • 他说积极自由是自制,由自我掌控的自我统治。他解释说,拥有积极自由就是控制自己的思想,从非理性的恐惧和信仰中解放出来,从上瘾、迷信和所有其他形式的自我强迫中解脱出来。
  • 尽管我已弃绝了父亲的世界,却从未寻找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勇气。
  •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是如何在本该保持沉默时开口,却在本该说话时闭上了嘴巴。我们需要的是一场革命,一场自我们童年起就一直扮演的那种古老、脆弱的角色的颠覆。女性需要——埃米莉需要——从托词中解放出来,证明自己是一个人。表达意见,采取行动,蔑视顺从。就像一个父亲一样。

悲剧之后的闹剧

  • 过去是一个幽灵,虚无缥缈,没什么影响力。只有未来才有分量。

大房子里吵架的女人

  • “奶奶又住院了,”她说,“尽快回来,我想这将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是我的小塔拉,大老远从英国回来啦。”
  • 德鲁说他会开车送我到巴克峰,我同意了。直到那座山映入眼帘时,我才怀疑这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德鲁听过我的故事,但将他带到这里来还是颇有风险:毕竟这不是一个故事,我不确定是否有人会按照我为他们写就的剧本扮演角色。
  • “这个地方是真实的吗?”他说。
  • 他似乎想要打架,因为老人的死而惩罚自己。或者这种惩罚是因为她的一生中他们之间从未停歇的冲突。现在她死了,冲突才结束。

物理的巫术

  • 尽管这并非我所愿,我还是不想回家。我更喜欢自己选择的家庭,而不是被给予的家庭,所以我在剑桥越开心,我的开心就越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巴克峰而散发着恶臭。这种感觉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我可以在舌头上品尝、在呼吸中闻到的东西。
  • 我珍惜那一刻,很高兴能再一次感受音乐从胸口浮上来的轻盈感。我也想知道爸爸会不会冒着进入大学和这个国家的风险,来到这里听我唱歌。我相信他会的。
  • 那一刻某种程度上我相信,就像我一直相信的那样,打破魔咒、解除魔法的人会是我。当寂静被打破,他愤怒地冲向我,我就会知道肯定是我做了什么,成了催化剂和导火索。这种迷信中透露着希望,给人能掌控局面的错觉。

事物的本质

  • 让这张脸,让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眼睛后面的东西,是她咬在齿间的东西——是希望、信仰或信念——让人生不再一成不变。

太阳以西

  • 我知道,作为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竟被允许去那样的地方读书,我应该感激涕零才是,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已开始思考教育让我付出的代价,开始对它心生怨恨。

两双挥舞的手臂

  • 我开始大量阅读休谟、卢梭、史密斯、戈德温、沃斯通克拉夫特和穆勒的作品。我迷失在他们生活过的世界里,迷失在他们试图解决的问题中。我着迷于他们对家庭的看法——个人应该如何权衡自己对亲人的特殊义务以及对整个社会的义务。
  • 当生活本身已经如此荒唐,谁知道什么才能算作疯狂?
  • 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救赎之赌

  • 精神崩溃的问题在于,不管你崩溃得多明显,你都会不以为然。你会想,我很好,所以我昨天连续看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电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崩溃。我只是太懒。我不知道为什么认为自己懒惰比认为自己陷入困境要好。但那的确更好。不只更好:那至关重要。

家庭

  •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对自己满心愤怒。我去图书馆搜集了半打书,将它们抱回我的房间,放在书桌上。但理性思考让我头晕恶心,第二天一早,那些书都被我挪到床上支撑笔记本电脑,而我连续地看着《吸血鬼猎人巴菲》,美其名曰工作。
  • 当一个人对家庭的责任与他对朋友、对社会、对自己的责任冲突时,他该怎么做?

守望野牛

  • 现在想来,我意识到除了理查德和泰勒,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经济上依赖着我父母。我的家人从中间一分两半——三个离开了大山,四个留了下来。三个获得博士学位,四个没有高中文凭。裂痕已经出现,而且越来越深。

教育

  • 负罪感从来都与他们无关。负罪感源于一个人对自身不幸的恐惧,与他人无关。

作者的话

  • 这不是摩门教的故事。也不关乎其他任何形式的宗教信仰。其中涉及很多类人,有的是信徒,有的不是;有的友善,有的不友善。作者拒不认同在这二者之间生发任何关联,无论是正相关抑或负相关。

致谢

  • 向我的哥哥泰勒、理查德和托尼致以最真挚的感谢,是他们使这本书的经历和写作成为可能。从他们和他们的妻子斯蒂芬妮、卡米和米歇尔身上,我明白了何为家人。

注释说明

  •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样一座矛盾的旋转木马?在经过一圈又一圈旋转之后,当音乐终于停止,唯一一个大家一致同意那天在场的人就是卢克。
  • 我们每个人都比别人讲述的故事中赋予我们的角色更复杂。在家庭中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