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译文名著典藏)

赫尔曼·麦尔维尔

译本序

  • 赫尔曼·麦尔维尔是霍桑、朗费罗、惠特曼同时代的富有特色的美国作家。
  • 我当时还是个少年。大约是在我母亲还未从纽约迁居哈得孙河畔一个农村的时候,我们单调地住在一间小屋里,我为未来的生活所设想的几个打算都可怜地幻灭了,自己又急需找点事做,加上天生有个爱漂泊的性格,这些当时都一起涌上心头,从而使我出海去当水手。
  • 我写了一本邪书,不过,我觉得像羔羊一般洁白无疵。”
  • “管我叫以实玛利吧!”——《白鲸》开头这句惹人注意的话,现在已成为文学作品上一句著名的开场白。
  • 事实上,他是麦尔维尔的代言人。以实玛利不仅是个讲故事的,还是参与这次航行的个中人物。
  • 作为一个捕鲸船长来说,他是个无所顾忌,意志坚强,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的船长。法勒船长就说他是个伟大的、不敬神却像神似的人物,是个好人,但不是个虔诚的人。
  • 作者对大自然,对大海的描写,不仅从侧面烘托人在同大自然斗争的顽强精神和心理活动,同样也为作品增色添彩。那无涘无际的大海,一会儿是笼罩着田园式的宁静,肃穆柔和,具有使人陷入遐思的魔力;一会儿是狂风暴雨,汹涌奔腾的巨浪,令人目眩头晕。而且不论是凉爽晴朗,多色多艳的白昼,还是繁星闪烁,端庄娴静的夜空,大海底下始终蕴藏着巨大的破坏力,阴险诡诈的杀机,仿佛海洋本身寓有无际无垠,高深莫测的真理。
  • 他正是通过这些“闲笔”加强气氛,寓托深意,或愤慨地鞭挞种种丑恶的人情世态,或寓物托讽,抒发他的民主见解,抨击人间的不公正和非正义,这些都不是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而是同故事、人物紧密相连,互相映照,耐人寻味的。
  • 一般说来,人们往往是从宗教、哲学的角度来解释《白鲸》,或把麦尔维尔同各种文学流派联系起来,很少涉及或深入作品本身的社会意义。
  • “动辄牵古人之理想,以阑入今日之理想”

语源

  • 他喜爱掸他那些旧文法书,这样一来,总要叫他不期而然地想起自己也难免要死亡。

选录

  • 只是因为我们可以从中知道包括我们自己的在内的许多国家和许多年代以来,人们是怎样偶然地说过,想过,想象过和歌唱过大海兽的一个大概的情况。

选录

  • “他行的路随后发光,令人想深渊如同白发。”
  • “耶和华安排一条大鱼吞了约拿。”
  • “大海兽使得海洋像只沸滚的大锅子那样沸腾。”
  •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没有一种医术能把他治愈,他只能再次出现在那低低俯冲、损伤他的胸脯、引起无限痛楚的伤害者跟前,正如受伤的大鲸飞速穿过大海来到岸边。”
  • “由人工创造出来的那个巨大的利维坦,称为教会国家或市民国家(拉丁文为Civitas)——只不过是种人造的人。”
  • 那利维坦 最大的动物,像个海岬 躺在海里睡觉,游泳, 像块流动的陆地,它的鳃吸进 一个大海,又把大海喷出来。
  • “海里的大鲸 听上帝的话。”
  • “西班牙——是条搁浅在欧洲海岸上的大鲸。”
  • 既然强权就是公理,它就是强权的巨人, 是无边无际的海洋之王。”

第一章 海市蜃楼

  • 管我叫以实玛利吧。
  • 但是,这些都是陆地人,他们平日都给幽闭在木架泥糊的小屋里——拴在柜台上,钉在板凳上,伏在写字台上。
  • 但是那个影像,也正是我们自己在所有江河海洋里所看到的影像。那是生命的影像,一个要抓而抓不到的幻影;一切的解答都在这里。
  • 古埃及人当初就是由于对烤朱鹭烧河马有种崇拜偶像似的偏爱,所以到今天你还在那些个金字塔,也就是他们那些巨大的烧烤房里看见这些动物的木乃伊。
  • 从小学教师到做水手这一转变过程是很痛切的,须得具有辛尼加[插图]和那些苦行学派的坚强道行,才能使你咬紧牙关忍受下来。
  • 因为我们都那么诚心相信钱是尘世上一切罪恶的根源,有钱人是决计进不了天堂的。啊!我们是多么欢欢喜喜地使自己沦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 在多数情况下,空气总是先让船头楼上的水手呼吸,然后才轮到后甲板[插图]的司令。然而,他却自以为先呼吸到;可是并不如此。老百姓在其他许多别的事情上也差不多是这样领导他们的领袖,而那些领袖却对此莫知莫觉。
  • 那些以各种伪装狡狯地放在我面前的目的和动机——诱使我动手扮演起我所扮演的角色,并且还哄得我幻想这是我自己的独立意志,和缜密考虑的结果——我想我也能捉摸到一些儿了。
  • 那扇神奇世界的大闸门豁然洞开,在那个影响我立下决心的狂想里,无穷尽的大鲸列阵而来,成双捉对地游进我灵魂的深处,而在这一切中间,突然出现一条庞大的头角峥嵘的妖物,像是高耸云霄的一座雪山。

第二章 旅行袋

  • 当时,我肩上挂着旅行袋,站在一条荒凉的街心,向北看看是一片阴沉,向南看看是一片黑暗,我不禁对我自己说,那么,以实玛利,不论你到哪里去——到你的智慧替你决定可以过夜的不论什么地方去,亲爱的以实玛利啊,你可一定要问问价钱,别太挑剔啊。
  • “要判断那种称为犹罗克利顿的狂风的好坏,”古代某一个作家说——我现在手头恰有他这部作品的孤本——“那会因你是从一扇冰冻全在外面的玻璃窗里面看它,还是从一个没有窗框,里里外外都是冰冻的窗口去看它,而产生出截然不同的景致的,而唯一的玻璃装配匠就是死神那家伙。”
  • 冰天雪地的夜景多美丽;猎户星座多光辉;北极光又多明亮呀!让他们去谈他们那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东方气候吧;给我一种特权,让我用自己的炭火来创造我自己的夏天吧。
  • 老财主本人呢,他也像沙皇一般住在那由冰冻的哀息声所造成的冰宫里,并且因为他是禁酒运动会的会长,他是光喝孤儿们的温吞吞的泪水的。

第三章 大鲸客店

  • 这只将沉未沉的船,只剩下三根卸下篷帆的桅杆在那里翻腾着;同时,有一条激怒的、想把身子跃过这只船的大鲸,正在用劲地扑向那三根桅顶。
  • 他拿了水手们的钱,却把抖颤性酒疯和死亡高价地卖给他们。
  • 什么也没有,只燃了两支丧气的牛油烛,烛泪结得都满了,就像死人裹上一层尸衣。
  • 我上了床,有生以来从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

第五章 早餐

  • 不过,开怀大笑总是一大快事,而且,可惜得很,还是一件太难得的快事。
  • 所有的经历只是空着肚皮,在漫长而孤寂的非洲的黑人腹地里散步了一趟——这种旅行,我说,也许不是一种能够获得上流社会的修养的最好的方法。而且,
  • 却这么羞答答地彼此望来望去,仿佛是从未出过羊栏的青山的羊群。

第七章 小教堂

  • 每个无言的做礼拜者都似乎是故意远离别人而坐着,仿佛各人的无言的忧伤都是孤立的,无可相通的。
  • 但是,信念就像豺狼一般是靠坟冢为生的,它甚至还从这些死人的疑惧里,搜集最重要的希望呢[插图]。
  • 我认为人们在现世称做我的影子的,却正是我的真正的本体。我认为我们在观察一些神灵的事物时,实在太像从水里看太阳的牡蛎,总认为混水就是最稀薄的空气。我认为我的身躯不过是我的本体的残渣。事实上,谁要我的躯体,我就说:请拿去吧,它并不是我的。

第八章 讲坛

  • 那种老当益壮仿佛正跨进了返老还童的阶段,因为在他所有的皱折的纹路里,都闪出一种鲜花乍开的柔光——甚至像是从二月的覆雪里突然冒出来的早春新绿。

第九章 讲道

  • 他一向总是命令我们,而不是想来劝说我们。所以如果我们遵从上帝,我们就得违反我们自己;正是在这种违反我们自己中,包含有遵从上帝的困难。
  • 他是多么明显的一个逃亡者呀!没有行李,连一只帽盒子、提箱,或者一只旅行袋都没有——也没有朋友陪他上码头,给他送行。
  • 船友们,在这个世界上,付得出钱的罪犯,是不需要护照就可以通行无阻的;反之,正直的人,如果是个乞丐的话,就到处行不通。
  • 心血来潮地预感到大鲸将把他关在它腹内的最小的号房里了。
  • 因为良心就是伤口,而那个伤口的血是止不住的;因此,约拿在铺位上猛烈地抽扭一阵后,他那沉重的苦难的怪物就把他拉向黑甜乡了。
  • 以至于一点也没有留意到他已经直掉进了那只正在等他的、张开着的大嘴巴里了;那条大鲸露出了它整副牙齿,像是许多白插销,把他囚住了。
  • 船友们,就是真心诚意的悔罪;不是吵吵闹闹地要求赦免,而是感谢处罚得当
  • 这个传道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外边的斜风斜雨的凄厉的号啸声似乎更给他增添了力量,当他在叙述约拿在暴风雨里的海中的时候,好像他自己也让暴风雨颠簸得摇来摆去。
  • 愿那个玩忽永生之主的教训的舵工受难。愿那个被这世界诱惑得离弃了福音的本分的人受难!愿那个当上帝把海酿起了大风、他却想把油倒在海上的人受难!愿那个爱讨好人家而不敢得罪人家的人受难!愿那个把名声看得重于德行的人受难!愿那个在这世界上追求面子的人受难!愿那个存心不良却要假惺惺救人的人受难!还有愿那个像大舵工保罗所说一样的、传福音给别人,自己反被弃绝了的人受难!”
  • 每一种不幸的反面,就一定有一种愉悦,而且那种愉悦之高是远超于不幸的深渊之深的。

第十章 知心朋友

  • 灵魂是无法隐蔽的。我认为,我从他那浑身可怕的刺花中,看到了一个质朴的灵魂的许多痕迹;在他那双深沉的大眼睛里,那股炯炯的黑光和勇猛的神气,似乎表征出他是一个敢于抵敌无数恶魔的人物。
  • 因为文明人的仁慈原来只是一种虚伪的好意。
  • 我们就这么坐在那里,轮番抽着他那支野里野气的烟斗,把它有规律地递来递去。
  • 我们吸过烟后,他把他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拦腰把我抱住,还说如今我们已经成亲了;那意思,按照他家乡的说法,就是我们如今成为知心朋友了
  • 但是,崇拜是什么?——执行上帝的意旨——那就是崇拜。那么,上帝的意旨又是什么呢?——我役于人,人役于我——那就是上帝的意旨。

第十一章 睡衣

  • 我认为,尤其是因为我们要真正享受身体上的温暖,便得让身体上若干细小的部分受一下冻,因为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必经过比较的事物。光是一件事物是看不出什么好坏来的。如果有人自吹自擂地说,他是万般都舒适,而且已是舒服得很长久了,那么,只能说,他的舒服是到此为止了。
  • 人要不闭上眼睛,就始终不能正确地感到他自己的本体的存在;仿佛黑暗才确实是我们的本体的真正的要素,虽然光明也许更能适合我们的本体。
  • 然而,一经彼此相爱,我们那固执的偏见却又变得如此富有弹性了。

第十二章 传记

  • 真实的地方是从来不登上地图的。
  • 他想,这世界到处都是邪恶的;我还是做一辈子的异教徒吧。
  • 他深怕文明,或者不如说是文明人的影响,已经使他不配登上那相承三十代的纯净无疵的异教王座了。

第十三章 独轮车

  • “现在,”魁魁格说,“现在你怎么个想法?——我们那些人没有笑话他吗?”
  • 而第二次航程的结束,又不过是第三次航程的开始,如此循环不息,永无止境。这就是整个人间的无休无止而且是难堪的努力。
  • 我多么蔑视那要收通行税的人间!——我多么愤恨那布满了奴隶的脚踵和铁蹄的凹痕的公共大道;我不禁佩服海洋的宽宏大量,因为它不许留下任何记录。
  • 靠着舷墙,眼色柔和地望着站在他四周的人,似乎是在暗自说道——“普天之下,就是一个共同的、合股的世界。我们野人必须帮助这些文明人。”

第十四章 南塔开特

  • 南塔开特人也是这样地在薄暮时分,远离陆地,卷起风帆,躺下来休息了,而在他们的枕头底下,却正是川流不息的海象群和鲸群。

第十五章 杂烩

  • 在第一个捕鲸港上岸的时候,就碰上一个姓棺材的店老板;在那个捕鲸者的小教堂里,那些墓碑又直瞪着我;如今到了这里,却又碰到绞架!而且还有一对巨大的黑锅子!难道这两只锅子是在转弯抹角地暗示出跟陀斐特有关的事情么?

第十六章 船

  • 它虽然是艘高贵的船,却不知怎地,又是一艘非常忧郁的船,凡是高贵的东西都不免叫人心里有这种感觉。
  • 他的天性的深处似乎有一种近似故意要支配别人的病态心理。因为在悲剧意义上说来,凡是伟大的人物,都是由一种病态心理所形成的。千万要记住,年轻有为的人们,人类的伟大性,其实不过是疾病。
  • 他本人就是他那种功利主义性格的精确的化身。在他那瘦长的身躯上,并没有一片多余的肉,也没有一根多余的胡须,他的下巴上长着一根柔软的、恰到好处的毛,跟他那顶阔边帽子的旧毛绒一样。

第十七章 斋戒

  • 我非常尊重每一个人的宗教义务,不管它是多么可笑,即使有一群蚂蚁在膜拜一只毒菌;或者我们地球上某些地方的其他一些生物,只因一个地主虽然死了,在他的名下却还拥有大批出租的产业,便以一种可说是在其他星球中前所未见的卑躬屈膝的姿态,匍匐在他那死尸前面,我心里也找不到看轻这种举动的理由。
  • 我不反对任何人的宗教信仰,不管它是怎样一种宗教信仰,只要那个人并不因为另一个人不相信它而要对他加以杀害或者侮辱就行。不过,如果一个人的宗教信仰事实上变成一种如癫如狂的举动;成为一种实实在在是折磨他自己的事情,而且到头来还要弄得我们这个地球成为一个教人坐立不安的住处的时候,那么,我想,这就应该把那家伙拉到一边,跟他争辩。
  • 总之,魁魁格,我比较转弯抹角地说,地狱就是首先由不易消化的苹果馅汤团而产生出来的一种心象;此后,通过斋戒所培养出来的代代相传的消化不良症而永久存在了。

第十八章 他的画押

  • 虔诚的标枪手决做不成好水手——只会使他丧失胆量

第十九章 预言家

  • 天花打四面八方汇合拢来,布满了整个脸孔,弄得脸上像是奔腾的激流干涸后的河床,如今只剩下错综复杂的浪痕。
  • “啊,也许你们是没有什么灵魂的,”他急急地说。“那不要紧,我知道有许多人就是没有什么灵魂的,——祝他们一帆风顺;他们也因而过得更好。灵魂就是一辆马车的第五个轮盘呀。”
  • 人生在世最容易做的事,就是装得像个浑身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那样。

第二十章 全体出动

  • 当一个人在疑心有什么错失的时候,往往因为他已经做了局中人,甚至他对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设法把他的疑惑给掩盖起来。

第二十二章 欢乐的圣诞节

  • 尽管这是滔天恶浪的大西洋的寒冷的冬夜,尽管我双脚湿淋淋,外套更其湿漉漉,当时我却觉得,未来将是无限愉快的安乐窝;那么春色永恒的草地和空林,春天蓬勃生长的草木,到了仲夏时节,还是未遭践踏,没有枯萎。
  • 我们发出三声抑郁的呼喊后,就像命运似的盲目冲向那寂寥的大西洋去了。

第二十三章 临风之岸

  • 最可惊叹的事情都始终是难以言宣的;深沉的怀念是没有墓志铭的;这小小的一章就是布金敦的没有碑石的墓穴。
  • 因为汪洋大海本身就寓有最高的真理,无涘无涯,像上帝一样高深莫测——因此,与其可耻地冲向下风,不如灭亡在那呼啸的无垠中,哪怕下风是安全的!因为只有那些虫豸似的东西,啊,才会畏缩地匍匐到陆地去!

第二十四章 辩护士

  • 人类所能理解的恐怖,怎能同上帝的奇观和恐怖结合在一起的东西相比呢!
  • 凡是在古代的南海航行中显得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在我们这些英勇的南塔开特人看来,都完全是平淡无奇的事情。范库弗大书特书的一些冒险事情,往往是南塔开特人认为不配登入船只的普通航海日志上的事情。人生啊!人生啊!
  • 一艘捕鲸船就是我的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

第二十六章 武士和随从

  • 能对所面临的危险加以正确估计的,才称得上所谓切实可靠的勇敢,而且还含有这样的意思:跟一个大无畏的人做船伴,比跟一个懦夫做船伴还更危险。
  • 在他看来,勇敢并不是一种感情;而不过是一种对他有用,在碰到迫不得已的情形时,总能呼之即至的东西。
  • 更大的精神上的恐怖,往往会由于一个愤怒而有力的人的全神贯注而使你感到威胁。
  • 不过,我所说的这种尊严,可并不是帝王将相的那种尊严,而是那种没有被封官授爵的庶民的尊严,你将看到那尊严是闪烁在一举斧一投枪的臂膀上;那种平民的尊严,都是从上帝那里无尽无止地从四方八面照耀出来的。伟大的独行独断的上帝呵!一切民主主义的枢纽和轴心呀!他那无所不在的神通,就是我们的神圣的平等!

第二十七章 武士和随从

  • 这个斯塔布,已经是积久成习地把鬼门关看做一只安乐椅了。
  • 斯塔布为什么会这样事事处之泰然,无所畏惧,在一个到处尽是死亡关头的世间,大家都让包袱压得趴在地上,他却能这样逍遥自在地挑起生的重担走去;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他会有这种简直是大不韪的高高兴兴的态度;那东西一定就是他的烟斗。
  • 同样的,斯塔布的烟气,也许可以当做一种抵抗人间一切灾难的辟瘟良剂了。
  • 我所以说是一样,是因为在所有这些场合上,美国人只是提供智慧,至于力气呢,则由世界其它各地去慷慨输捐了。

第二十八章 亚哈

  • 在这种笔直向前、固定不动、不畏不惧的目光中,含有一种无限的、最坚决的、不屈不挠的神气,一种坚定不移的、永不妥协的顽强精神。

第二十九章 亚哈上;斯塔布随后上

  • 那种暖洋洋而凉爽晴朗、鸟语花香、丰富多彩的白昼,就像是波斯那种盛冰果子露的水晶杯子,堆积着——一片片地堆着玫瑰香水凝成的冰雪。
  • 上年纪的人总是睡不着觉的;仿佛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同死神这样的东西不那么有关系似的。
  • “像我这样一个老船长,要我走下这个狭窄的舱口,走到我那墓穴似的铺床上去,我不免觉得好像是走进我的坟冢。”他会这么自言自语着。

第三十二章 鲸类学

  • 我一点也不敢说能做得完满,因为任何一个自以为会做得完满的人,一定会由此而招致错误。
  • 有肺,有热血;反之,其他鱼类却是没有肺而且是冷血的。
  • 它是一切鲸类中最爱玩和最快活的鲸,比之其它任何的鲸更会弄出花花哨哨的泡沫和白水来。

第三十三章 斯培克辛德

  • 因为一个人随他有多大的卓越的智力,那种智力总不能永远对别人施行一种随心所欲的霸权,而不需要借助某种形式上的策略和防备手段,尽管这种策略和防备手段本身多少总有点可鄙和卑劣。
  • 亚哈呵!说到你的伟大,真是如天之高,如海之深,如太空之广漠!

第三十四章 船长室的餐桌

  • 谁只要曾经请朋友吃过一次饭,谁就体会到做恺撒大帝的味道。这就是一种无可抗拒的社交的王权的魔法。
  • 这就是高升的结果;原来就是一场虚荣;原来就是生的疯狂!
  • 跟船长餐桌上那种难受的拘谨和说不出又看不见的专横气氛恰成显著的对比,这些下等人的标枪手全然快活不羁,自由自在,简直具有如疯如狂的民主精神。
  • 亚哈也是这般,把他那凋零垂暮之年,他的心灵,关在他自己体内的中空躯干里,赖残躯的污秽的脚爪为生

第三十五章 桅顶瞭望者

  • 华盛顿,还是拿破仑,或者是纳尔逊,都回答不了下边的欢呼声,不管他们所俯视的纷纭骚嚷的甲板怎么疯狂地请求援助,要得到他们的忠告;不管人们怎么揣测,认为他们的精神已穿过未来的浓雾,远远地看到那些非得避开不可的浅滩和暗
  • 你站在那里,距离寂静的甲板有一百英尺,叉开两腿站在正中间,仿佛船桅就是巨大的高跷,这时,在你的下面和双脚间,却正游着海里许多硕大无朋的巨兽,正和船只穿过古代罗兹岛的著名的巨人的双脚驶去一样。你站在那里,沉迷于一片连绵不绝的波涛中,除了巨浪号啸,一无杂音。那只出神了似的船,懒洋洋地颠簸前进;催眠似的贸易风徐徐吹来;一切都存心要弄得你昏昏乏力。在这种热带的捕鲸生活中,大多是会教你觉得非常平平稳稳的;你听不到消息,读不到刊物;决不会有什么额外惊人的日常琐事来使你引起不必要的激动;你听不到国内的苦恼情况;证券破产;股票跌落;也决不会叫你因想到晚饭要吃什么而烦恼——因为你三年多的饭食都已舒舒齐齐地储藏在桶里,而且你的菜单是不变的。
  • 因此,他毫不荒谬可笑地宣称,如果我们可以把我们自己的儿女都姓我们自己的名姓(我们做父亲的本来就是原始的发明者和专利者),那么同样地,我们也可以拿我们的名姓来命名我们所发明的其它任何东西。
  • 捕鲸业就好像是为许多罗曼蒂克,有忧郁症的和心不在焉的年轻人而设的避难所一般,他们不屑做尘世琐事,却到柏油和鲸脂中来寻找情趣。
  • 但是,这个心不在焉的小伙子已让浪潮与思潮的混合韵律,催眠得六神无主,想入非非,像吸鸦片似的没精打采,以致终于失去识别力;把他脚下的神秘的海洋,当成一幅明显的画像,其中有渗透了人类与自然的、深蓝无底的灵魂;而每一种把他弄胡涂了的奇特的、半隐半现的、滑滑闪闪的美丽的东西;每一种有闹不清的形体的时隐时现、时升时沉的鳍类,在他看来,只是人的心灵在不断想来想去的那种无从捉摸的思想的化身。在这种受蛊惑的心情中,你的生命就会向着它来的地方逐渐衰退,变成时空不明,像克兰默这个泛神论者撒在海里的骨灰[插图]一样,终于弄得到处是岸了。

第三十六章 后甲板

  • 是呀,是呀!我要走遍好望角,走遍合恩角,走遍挪威的大涡流,走遍地狱的火坑去追击到它后,这才撒手。这就是雇你们来做的事,朋友们!要在海里,要到天涯海角去追击它,直追击得它喷出黑血,落尽鱼鳍。现在,朋友们,你们觉得怎样,你们都会一齐来干么?我想你们都是很勇敢的。”
  • 朋友,一切眼所能见到的东西,都不过是硬纸板做的面具。但是,在每一件事中——在人的行动中,在无可置疑的事实中——却有若干未被发现然而却是有根有据的事物,在无根无据的面具底下表现出它的面型来的。如果人类会戳穿,戳穿那面具就好啦!囚犯除了打穿墙壁怎能跑到外面来呢?对我说来,那条白鲸就是那堵墙,那堵紧逼着我的墙。有时候,我认为外边什么也没有。但是,这就够了。它使我作苦役;它尽给我增加分量;我在它身上看到一股凶暴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恶念支持着那种力量。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我所憎恨的主要的东西;不管白鲸是走狗,还是主犯,我都要向它泄恨雪仇。别对我说什么亵渎神明,朋友,如果太阳侮辱我,我也要戳穿它。因为如果太阳会这样做,我也会那样做;自从世上有一种光明正大的竞争以来,妒忌一直在主宰天地万物。可是,朋友,甚至那种光明正大也控制不了我,那么,是谁在控制我?真理是没有边的。
  • 但是,那些迎着他的狂热的眼睛,就像大草原的狼群的充血的眼睛,在迎着它们的首领的眼睛后,那首领就领着它们向前冲去紧迫野牛那样;不料,天啊!却冲进了印第安人隐设在那边的陷阱里了。
  • 喂,你们好像催人的岁月;把满溢的生命,一口就喝光了。

第三十七章 日落

  • 我驶到哪里,那里就留下一条又白又混的船迹;灰蒙蒙的海洋,白茫茫的风帆。妒忌的波涛打两边涌起,想淹没我的航道;随它们去吧,不过,我要先驶过去。
  • 一切可爱美妙的都是教我苦恼的,因为我是再也不能寻欢了。
  • 那条通向我的既定目标的道路都是铺着铁轨的,我的灵魂就要嵌在那上面的槽沟飞奔而去。越过杳无人烟的峡谷,穿过深山丛壑,钻过急流的河床,我就这样正确地冲出去!这条铁路毫无阻碍,毫不弯曲。

第三十八章 薄暮

  • 我认为,我虽然看出他那不虔诚的目的;却又觉得我必须帮他达到这个目的。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那种说不出的东西已经把我跟他绑在一起了;用任何刀子都砍不断的大缆把我绑起。可怕的老人呀!

第四十一章 莫比-迪克

  • 在那样的地方,干着他们这种行当,捕鲸者都受到各种势力的包围,这种势力全都存心要使他们的想象孕育着许多重大的新传说。
  • 而是在于一如已在另些地方偶然捉到的——一个雪白异常的、皱结的前额,和一个高高的、金字塔似的白色背峰。这就是它的显著特征
  • 如果时当午刻,看到它慢慢地穿过深蓝色的海面,撇下一道泡沫浓腻、银河似的长痕,激起一片闪耀金光,那么,它那生动的神态,就显得白鲸这个名称真是名副其实了。
  • 这种鲸之所以天生使人畏惧,与其说是由于它那罕有的硕大,突出的色泽,畸形的下颌,倒不如说是(按照它那特有的情形说来)由于它在突击的时候,一再表现出来的那种无以伦比的充满机智的阴险。尤其是它那种可说是比之任何事情都更使人丧胆的奸诈的退却。
  • 于是,无可置疑地,经过这番简直是致命的遭遇后,亚哈就对这只大鲸怀了一种狂热的报仇心,而在他的狂乱的病态中,他尤更被这股念头迷住了,终于把它看成不但是他肉体上的宿敌,也是他的理智上、精神上的愤激的宿敌。他把浮游在他面前的白鲸,看成是种种属于心怀恶念的神力的偏热症的化身,这种神力把那些意志强烈的人都腐蚀得只剩半颗心和半只肺在苟延残喘着。
  • 人的疯狂往往就是一种诡诈而最阴险的东西。你以为它已经远走高飞了,它却也许不过是变成一种更为巧妙的形体而已。
  • 他们都是一心想着大获其利的巡游,想着可以数尽造币厂的金元的厚利的。他却专心致志于进行大胆的、不能宽恕的、不可思议的报仇雪恨。
  • 于是,这个白发苍苍、不畏鬼神的老人便在这里带着一群水手,满怀愤恨地要走遍天下、去追逐一条约伯的大鲸,而这些个水手,也主要是由一伙混血的背教者、光棍和生番组成的——也是道德薄弱的一群,加上一个力不胜任,只有无济于事的美德或者公正观念的斯达巴克,一个卤莽而漠不关心的,镇天嘻嘻哈哈的斯塔布,和一个非常平庸的弗拉斯克。这样一群水手,这样配备的头目,似乎就是劫数难逃的天意特为帮助他完成他那偏热症的复仇而挑拣出来的一群出类拔萃的人物。

第四十二章 白鲸的白色

  • 在这种颜色的最深切的意想中,却隐藏有一种无从捉摸的东西,这种东西,其令人惊恐的程度,实在远超于赛似鲜血的猩红色。
  • 虽然在许多方面看来,这个眼所能见的世界似乎是由爱所构成的,但是,那个眼不能见的天体却又是恐惧所构成的。
  • 一切事物中的强化了的神力,就是最使人类惊吓的东西
  • 白鲸就是这一切事物的代表。那么,你们对这种激烈的猎捕可觉得惊讶么?

第四十四章 海图

  • 这个全力耗费在一个难以达到的报仇欲望上的人,他经受了多么苦痛的昏睡状态呀。他睡觉的时候,双手捏紧拳头,醒来的时候,他的指甲已把掌心掐得鲜血淋漓了。
  • 他的紧张的思潮已经使他成为一个普罗米修斯了。鹰隼永远在啄食着那个心胸,那只鹰隼就正是他所创造的生物。

第四十五章 宣誓书

  • 千万请你节省灯油和蜡烛!你当然点不了一加仑油,不过至少那里面总洒有一滴人血。

第四十六章 臆测

  • 而在世间所能使用的一切工具中,人却是最会出乱子的
  • 因为人的勇气抵挡不住为行动所无法解决的长期胡思乱想)
  • 亚哈心里想,我决不能剥夺这些人对于金钱——是呀,就是金钱的一切希望。他们现在也许会瞧不起钱;可是,再过几个月,等到他们认为没有拿到钱的希望时,那么,这种无声无息的钱就会立刻教他们造反,马上把亚哈逼死的就正是这种钱。

第四十七章 编缏人

  • 整个景色如此静寂、柔和,然而,不知怎的,却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空中又隐伏有那么一种使人陷入遐想的魔力,弄得每个默默的水手都似乎各自化成幽灵了。
  • 我说,这时整个船上,整个海面确是这么奇如梦境;只有间歇的沉闷的击剑声在打破沉默,仿佛这就是时辰的机杼[插图],我自己就是一只梭子,无意识地对着命运之神往返地织下去[插图],织机上的经线是固定不动的,只能单调的,始终不变地往返摆动一下,而每次震动也只能够把交叉穿进来的另一根线收拢来,跟它自己混在一起。这种经线似乎就是定数,我心里想,我就在这里用我自己的手,投我自己的梭,把我自己的命运织进这些不可更易的绳线里。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放下小艇

  • 我就这样看到了“苦难”和“浮华”在践踏着气量宏大的大地,大地却并不因此而改变它的潮汐和季节。
  • 于是,魁魁格坐在那里,在万分绝望中擎起那支微弱的烛火。他坐在那里,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信念的人的象征,在绝望的境地里,无望地撑起希望来。

第四十九章 残酷的家伙

  • 他会囫囵吞下一切结果,一切信条,一切信念和劝说,一切有形无形的困难,不管多么疙瘩烦难的东西,就像一只消化力很强的鸵鸟把子弹、铅丸都吞了下去。
  • 那么就泰然自若地冲向死亡和毁灭去吧,落后者总是要倒霉的。

第五十一章 神灵的喷水

  • 大家都一时间对这条忽来忽去的幽灵感到有种特殊的恐怖了,仿佛它是在诡诈地招呼我们继续向前,好让那条怪物掉过头来,扑上我们,最后就在这最荒僻的海洋上把我们撕得粉碎。
  • 抛呀,掷呀,险恶的海洋还在无休无止地起伏,仿佛它那浩大的浪潮就是一颗良心,而那种伟大的尘世的灵魂就会天良发现,在它那久积的罪恶和苦难中悔恨,感到痛苦。
  • 可怖的老人呀!斯达巴克浑身一颤地想,你睡在这狂风里,眼睛却还紧盯着你的目标不放。

第五十二章 “信天翁号”

  • 只不过是经历过无数的险难后,又回到我们起程的那个地方,在那里,那些我们还未得到的东西,却始终摆在我们前面。
  • 可是,为了追逐我们梦想的这许多神秘缥缈的东西,或者为了苦痛地追击那种迟早要泛上一切人类心头的魔影——这样环球地追击下去,那它们不是把我们引向徒劳的迷宫,就是教我们中途覆没。

第五十四章 “大鲸出来了号”的故事

  • 当一个人处于发号施令的地位,而发现有个下属很影响到他那高人一等的威信的时候,他立刻就会对那人怀着一种按捺不住的不满和恨之入骨的心思;如果他有机会,他就要摧毁和粉碎那个下属的气焰,把他打垮。
  • 这种种事变的整个发展过程就是充满着一种奇妙的天意,仿佛在世界本身还未形成以前就已经正确地策划完妥。

第五十七章 画里的;牙雕的;木刻的;铁板的;石头的;山里的;星里的鲸

  • 且说野蛮人在不野蛮的时候的特点之一,就是他具有令人惊叹的吃苦耐劳的精神

第五十八章 小鱼

  • 不管幼稚的人类会怎样夸耀他的科学和技术,不管在那似乎有希望的将来中,科学和技术会多么提高;然而,海洋却是直到世界末日的霹雳声,都一直要侮辱和谋杀人类,把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最雄壮最牢靠的快速舰给弄得粉碎。尽管如此,这种结果还是不断的一再重现,人类已经忘记了本来就应该对海洋作出的充分的畏敬。
  • 因为正如这个令人可怕的海洋把葱翠的陆地给包围起来一般,在人类的心灵里,也有个塔希提的小岛,虽然充满着安谧与快活,却被一知半解的生活中的一切恐怖包围着。愿上帝保佑你们!别离开那个岛屿吧,你是永远回不来的!

第六十章 捕鲸索

  • 人类都是生活在捕鲸索的包围里。人类都是天生就在脖子上套着绞索的;只不过等到突然让死神倏地捉住了,人类这才体会到了生命那种悄然而来的、难以索解的却又永远存在的危险。

第六十二章 投枪

  • 为了保证投枪收到最大效果,这世界的标枪手就必须从安逸中、而不是从辛苦中一跃而起。

第六十三章 叉柱

  • 树干长出枝桠;枝桠又长出小枝。同样的,从许多题材中,就产生出了各种故事来。

第六十四章 斯塔布的晚餐

  • 虽然你把整个事情都颠倒过来看一看,它还是几乎毫无不同之处,也就是说,大家彼此干的都是足以令人惊骇的鲨鱼式[插图]勾当;

第六十八章 绒毯

  • 你如果不像它那样,也会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嘛?在赤道上可别热血沸腾;在北极上可别让血冻结。人呀,要像圣彼得大教堂[插图]的大圆屋顶一样,更要像那大鲸一样,一年四季都要保持你自己的温度!

第六十九章 葬礼

  • 这真是一个最悲哀而又最富有讽刺意味的葬礼!海上的贪心汉都在虔诚地祭吊着,空中的骗子也都拘泥形式地穿黑戴孝。在鲸活着的时候,如果万一它真需要帮助的话,我相信,它们肯来帮助的,实在为数不多。但是,在吃它的出丧酒时,它们却都顶虔诚地穷扑猛抓了。多么贪得无厌的世界呵!哪怕威力无比的大鲸也逃不了这个劫数!

第七十三章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杀死一条露脊鲸后,边拖鲸边谈天

  • 这样,你这边挂着洛克[插图]的头,你就倾向于这一边,可是,现在,因为另一边又挂起康德[插图]的头,你就回归正常了;不过,境况却很可怜,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要使船只均衡。你们这些傻瓜呀!把这两只大头都给甩到海里去,不就可以轻松顺当地航驶嘛。

第七十五章 露脊鲸头——对比图

  • 我认定这条露脊鲸原来一定是个禁欲家;那条抹香鲸一定是个柏拉图主义者,它在晚年也许已把斯宾诺莎收做徒弟了。

第八十章 脑袋

  • 跟凡是伟大的一切东西一样,大鲸也是对人间戴起一副假面具的。

第八十一章 “裴廓德号”遇到“处女号”

  •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尽管它年纪很大,只有独臂,又是瞎眼,它却是该死该杀,该去照亮人类的快活的婚礼或者其它各种寻欢作乐的场面,也该去把庄严的教堂照得金碧辉煌,好让它永远向大家传布那绝对无害的福音。

第八十二章 捕鲸业的令誉与荣华

  • 有若干冒险事业,它的真正的规律就是小心翼翼而又杂乱无章。

第八十五章 喷泉

  • 我就不大听到任何城府很深的人会对世人公开说些什么,除非为了偷生苟活,这才不得不结结巴巴地哼出些什么来。呵,幸而人间是一个如此卓越的倾听者!
  • 所以,我要感谢上帝,因为大家都有疑惑,许多人都不信,可是疑惑也好,不信也好,有神力相助的,可为数不多。对种种尘世事物的疑惑,和若干天意的直觉;两者混合起来,就弄得既没有善男信女,也没有心怀贰志者,只造成了一个把它们都一视同仁的人。

第八十七章 大舰队

  • 不错,它们宁静地耽溺于纵情恣乐中。不过,我也是这样,我自己虽然处在旋风似的大西洋中间,内心里却始终异常镇定地感到趣味盎然;尽管灾难重重的星宿尽绕着我转,使我愁困不堪,走投无路,我还是沉浸在无穷欢乐的柔情中。

第八十八章 鲸队和队长

  • 雄鲸队与雌鲸队还有一种更具有性别特征的不同之处。比如说,你去攻击一条四十大桶的雄鲸吧——天呀!它所有的同伴都弃它而逃。可是,如果你去攻击闺秀鲸队中的一个成员的话,那它的同伴就显得非常关切,在它周围游来游去,有时竟至于游得那么靠近它,逗留得那么久,连它们自己也成了猎物。

第八十九章 有主鲸和无主鲸

  • 因为,法律的圣殿,尽管它像非利士的圣殿那样,有着错综复杂的雕塑窗饰,可是支撑着它的,就正是这两根支柱。
  • 世界的人权和自由不就是无主鲸么?人类的思想和见解不就是无主鲸么?人们的宗教信仰原则不就是无主鲸么?在专门剽窃美丽词藻的人们看来,思想家的思想不就是无主鲸么?这个大地球本身不就是无主鲸么?还有你,读者先生呀,不也是无主鲸又是有主鲸么?

第九十三章 被摒弃者

  • 人类虽然爱他的伙伴,然而,人类毕竟是种孳孳为利的动物,这种癖好往往要跟他的仁爱心发生冲突。
  • 大海开玩笑似地没叫他那有限的身躯给沉下去,却把他那无限的灵魂给淹死了。

第九十六章 炼油间

  • 总之,这时候,这艘载着野人,负着大火,在烧死尸,正在冲进那黑暗的深渊里,向前奔赶的“裴廓德号”,似乎就是那个患偏热症的船长的心灵的具体的复本。
  • 明天,在那自然的太阳光里,天空就将灿烂辉煌;凡是在火舌里像鬼魔一般闪烁的,在晨光里可就变得截然不同了,至少会变得柔和些、鲜明些;那个辉煌、灿烂、喜洋洋的太阳,才是真正的灯盏——其它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第一百〇六章 亚哈的腿

  • 亚哈心里想,即使是人间的最高福祉者嘛,本身也始终存有一种琐屑的不称心事,而且,实际上,一切的心病,就是一种神秘的、意味深长的东西,在有些人看来,则把它看成是天使长似的伟大;因此,他们便战战兢兢地不敢去追寻那种会使明显的推论落空的东西。要追溯这种无穷无尽的不幸的渊源,最后就会使我们走进那无源无主的神鬼阵里去

第一百十四章 镀金匠

  • 生命里并没有什么一定不能折回的进程;我们并不是循着固定的层次前进,最后就停将下来的——由孩提时代的无意识的牙牙学语,而少年时代的无思无想的信念,成人时代的怀疑(一般的命数),接着是疑惑,再接着是不信仰,最后寄托在人类的最具深思熟虑的“假定”上。可是,走遍了一周后,我们又重新走回头来,于是,又是孩提,少年,成人,和永远不变的“假定”。最后的港口在哪里?什么时候才不再拔锚解缆?世界是在什么狂热的灵气中航驶,才使最疲累的人永不疲累?弃儿的父亲躲在哪里?我们的灵魂就跟那些孤儿一样,他们那些未经结合的母亲在生下他们时就死掉了:我们的父道的秘密深埋在她们的坟墓里,我们非到那地方去弄明白不可。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测程仪和测量绳

  • 啊,也许应该这么说,是生命撑住了你,不是你撑住了生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甲板上

  • 我已经在人间的阴暗面混得太久了,因此,我觉得人间的另一面,即从理论上说来是光明的一面,只不过是一种阴晴未定的曙光。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响乐

  • 我的船长呵,我们要是能够掉头回航,再看到我们南塔开特的老家,可多愉快,多高兴啊!我想,先生,在南塔开特,也同样会有这种柔和蔚蓝的天色呀。”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追击——第一天

  • 大鲸啊,你这样悄悄游去,不管你以前已经用这种方法骗过了、毁掉了多少人,但在初次看到你的人的眼里,却还是平静的,平静得动人心魄。
  • 伟大人物,刹那间所积起的深重痛苦,往往等于常人终其一生所经历的全部平淡痛苦。因此,这种人物,尽管是一桩一桩苦难加起来的,然而,如果天意已定,他们一生的经历便成了整整一个时代的悲痛;而且完全是多次的刹那间的剧烈痛苦积聚起来的,因为哪怕是他们的最微末的一点痛苦,就其高尚的性质说来,就抵得上低劣的人整整一生的痛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追击——第三天

  • 这时,一群小鸟尖声凄鸣地飞翔在那个还是大张着口的水塘上;一阵悲惨的白浪拍击着它那峻削的四周;接着,一切都消失了,可是,那个大寿衣也似的海洋,又像它在五百年前一般继续滔滔滚去。

尾声

  • 它原来就是那艘到处乱闯的“拉吉号”,想不到在它折回去找寻它那两个失踪的孩子时,只找到了另一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