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前传:球状闪电

刘慈欣

序曲

  • 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

大学

  • 记得有一个印度传说,说一个国王所深爱的王妃死去,国王决定为她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豪华陵墓,他为这座陵墓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当陵墓完工时,他看到正中放着的王妃的棺木,说:这东西放在这儿多不协调,把它搬走。

异象之一

  • 但现在,桌上的那个杯子是倒扣着的!
  • 但当他们告辞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中是否谁有我家的家门钥匙。邻居们惊奇地互相看看,都肯定地说没有
  • 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干的事上,但我的思想仿佛是一根用细丝悬吊着的铁针,而那个纸箱子是一块强磁铁,我可以努力将针转向其他方向,但只要这种努力一松懈,针立刻又被吸回那个方向。

球状闪电

  • 我无法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麻木的人,这种对大自然那深邃神秘的麻木充斥着整个社会,对科学来说早就是一种公害。如果这种人在学术界少一些,人类现在说不定已飞抵人马座了!
  • 每当我的提问涉及球状闪电,哪怕是像这次这样远远地涉及,他都避而不答,看来这人对没有实用价值的研究真是深恶痛绝。
  • 他这种人只会干那些将来注定要全让机器干的活儿,创新和想象力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在学术上他们用所谓的严谨和严肃来掩盖自己的贫乏和平庸,你也看到了,大学里充斥着这号人。
  • 磁钢记录仪测得的闪电电流一般在一万安培左右,最大的一次达十万安培,由此可推算闪电中的电压达十亿伏!
  • 整个物理学就是一个大谜,走到它的尽头,连整个世界是否存在都成了问题。

林云之一

  • 窗外的每一片树叶,都使人类的科学显得那么幼稚无力。
  • “那可能是锋面过境时的雷暴天气。”
  • 人就是这样,有时不知怎的就迷上了一个东西,你这一辈子都甩不了它。
  • 这里的闪电与雷声之间几乎没有间隔,那一声声巨响震撼着你的每一个细胞,你感到脚下的泰山被炸得粉碎了,灵魂也被震出了躯壳,恐惧地飘荡在一道道雪亮的闪电之间无处躲避……
  •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星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我跟着吟下去:“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张彬

  • 模型在实验方面的致命缺陷自然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答辩结束时,一个评委出言不逊,“最后一个问题:一个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引起一阵哄笑。
  • 我们都是凡人,虽然我们用超过常人的努力去探寻,可我们终究还是凡人,我们只能在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这些人设定的框架中进行推演,不可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像步入没有空气的虚空一样,但在这个框架中,我们什么也推演不出来。
  • 我能忍受一辈子耗尽心血毫无建树,我能忍受抛弃生活中的一切,孤独地终了一生,我甚至可以在需要时献出生命,但我不能忍受一生中再也见不到它!

异象之二

  • 在我的感觉中,郑敏那幽幽的目光仍穿透合上的电脑看着我,夜的死寂像一只冰冷的巨掌将我攥在其中。

晴空霹雳

  • 因为感情生活就要超然度外,陷进去就不好了。
  • “新概念?”我立刻想到的是亚历山大的英语教材
  • 当身着少校军装的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走来时,一种超越时尚的美令我怦然心动,我立刻明白了她是属于军队的。
  • 我距林云很近,闻到了隐隐约约的清香,这是一种去除了所有甜分的香,有一种令人舒适的微苦,令我联想到暴雨后初晴阳光中的青草地……
  • 如果球状闪电的运动真的不受气流影响,那它是等离子体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而这是目前大部分球状闪电理论的基础。
  • 林云是其中唯一的女性,看上去年纪还很小,一脸稚气,像抱小狗儿似的把冲锋枪抱在胸前。
  • 背景是常在媒体上出现的“珠峰号”航母高大的塔岛
  • “其实,一种事物的美可以同它的实际功能完全分离,比如邮票,在集邮者的眼中它的实际功能是无关紧要的。”
  • 一条纤细的电弧把直升机和大地连接起来,那道长长的电弧在空气中扭动着,像一个舞者优美的曲线,又像风中的一条发着紫光的蛛丝。
  • “常见的由雷雨云产生的闪电,人工大规模生成比较困难,军事上价值也不大。我们的研究目标是产生干闪电,就是由大气中带电空气产生的电场放电形成的闪电,与云没有关系。”
  • 我们使大气电场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一定大小的导体进入电场范围内都会触发闪电,这很像一个空中地雷区。
  • “你应该看到,这两个系统失败的原因都是实质性的,问题出在系统的技术基础上,通过改进来解决是很困难的。我们现在已得出结论:这两个系统没有希望
  • “如果真的能够人工生成这种闪电的话,它的潜力是前两种系统所无法比拟的。它对其打击目标有着不可思议的精确选择性,可精确到一本书的某一页,这是其他任何武器系统绝对没有的特性;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它不受气流的影响……”
  • “我以前没看出来你如此神经过敏!”
  • 每个人都有自己精神上的雷区,我不想触动这个雷区,仅此而已。”
  • 她坐到钢琴前,曾伴我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科萨科夫的曲子像春夜的微风飘起。看着她那细长柔软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我突然想到,刚才点这首曲子,是因为这里像一个港湾。一位美丽的少校在用音乐为我讲述着辛伯达的航程,讲述着暴风骤雨和风平浪静的海洋,讲述着公主、仙女、魔怪和宝石,还有夕阳下的棕榈树和沙滩。在我面前的桌面上,在将灭的烛光中,静静地躺着她那柄世界上最锋利的剑。

SETI@home

  • 有一位天文学家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恒星这东西,如果不是其确实存在,本来可以很容易证明它不可能存在的。
  • 看到江星辰的第一眼,就让我明白同他竞争是毫无意义的。与现在习惯于在潜在竞争者面前咄咄逼人地显示力量的都市男性相反,他每时每刻都努力将自己的力量隐藏起来,这是一种善意,怕这种力量伤害了像我这样的人。他仿佛时时都在说:我真的很抱歉,让您在她面前感到自卑,这不是故意的,让我们共同改变这种状况吧。
  • “这需要近两千台微电脑同时计算!”
  • 高波此时处境不妙。他一上任,就把研究所从事业单位改制成了企业,彻底推向市场。同时还通过竞争上岗裁减了大批人员。由于此人干事冲动有余谨慎不足,加上不了解国情人情,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搞得很紧张。
  • 林云总是以一个军人的方式行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同时通过对困难的轻描淡写来尽量减轻我的压力,这本应该是我为她做的事。
  • 我发现,当你渴望某样东西时,道德的约束是多么无力。

西伯利亚

  • 这是一个让人产生怀旧感的城市,那些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并不能使人产生这种感情,它们太旧了,旧得与你没有关系,旧得让人失去了感觉。但像这样年轻的城市,却使你想起一个刚刚逝去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你度过了童年和少年,那是你自己的上古时代,你自己的公元前。
  • “我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到过中国,作为一个水电工程师,帮助你们建设三门峡水电站,听说帮了倒忙?”林云想了想说:“好像是,你们没考虑到黄河的泥沙淤积,所以那个大坝会给上游造成洪灾,至今不敢蓄水。”
  • 那就让这姑娘替你喝。”格莫夫冷冷地说,然后把自己那杯干了,接着又满上。林云倒没推辞,令我咋舌地把那一大杯干了,伸手拿过我那杯又喝下去一半。
  • “有一百零五米,爆炸后把两公顷森林烧成了灰,并把一个小湖泊煮沸了。更奇怪的是,这个超级球状闪电是在晴天出现的。”
  • 我从林云那边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干下去,让这疯狂的一切旋转起来。
  • 烈酒对这些西伯利亚人来说就像润滑油
  • 觉得寒风像穿过轻纱般吹透了我们的衣服。
  • 。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我感到一种幽闭窒息的恐惧,随着向洞内深入这恐惧渐渐增大,
  • 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曾是世界上最大的球状闪电研究基地,在这里,对球状闪电的研究持续了三十年时间,最多的时候,曾有五千多人在这里工作,苏联最优秀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都或多或少地卷入过这项研究。
  • 在这里曾装备过世界上最大的雷电模拟系统、复杂的磁场发生装置和巨型航空风洞等大型实验设备,以从各个角度最大限度地模拟球状闪电生成的环境。
  • 福尔摩斯说过,案件不怕离奇就怕平淡,平淡无奇的案子是最难破的。
  • 当时正值勃列日涅夫上台,与那个养猪出身的前任相比,他喜欢附庸风雅,对知识界要温和得多。
  • 在那个可悲的理想主义年代,有一群共青团员来到了西伯利亚的密林深处,在那里追逐一个幽灵,并为此献出了一生……
  • 我很羡慕她,球状闪电只是她生活中一段时间里的一部分,失去它也不会对她构成致命打击。
  • 我一狠心松开了她那温暖绵软的手,转身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灯塔启示

  • 这就像你把一具尸体埋在后院里,埋得很深,你自以为摆脱了它;可是不然,你总是知道它在那儿,更重要的是,你总知道你知道。你后来明白要想真正摆脱它,就要去后院把它再挖出来,到远远的地方去烧掉,但你已经没有精神力量去做这件事了,埋得越深,你就越难把它挖出来,你更不敢想象它在地里已变成了什么样儿。
  • 更多的时间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蓝天碧海,看着阳光在海面跳跃,看着天边那晶莹的白云在海中波动的倒影,感觉活着真妙。
  • 西面的大海和天空被一根巨带连接起来,那巨带下半部呈白色,上半部被夕阳映成了暗红色。它在海天之间缓缓地扭动着,像一个活物。在平静的海空之间突然凭空出现这么一个巨大的异物,真有种在野餐的绿草坪上游出一条色彩妖艳的巨蟒的感觉,使这熟悉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陌生而狰狞。
  • “说不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龙卷风,这大概……F2级吧。”我回答。
  • 龙卷风和地震是最难预警的两种自然灾害。
  • 苏联人是在用僵化的武器研究机制来研究自然科学界的一个基础课题,其过程中不免缺少新思想,缺少想象力和创造力。
  • 中国加入国际反地雷公约的时候,林云正在读硕士,她声称这个举动是十分错误的,因为地雷是反侵略武器,更是穷人的武器。
  • 那灯本来就在那里的,但只有亮的时候你才能看到……

林峰将军

  • “……有时你飞到了头,却发现还不如中间掉下来……”
  • 这种变化在我的感觉中很突然,这时才意识到,在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心中一直为她留着一片小天地,在那里,她以原样生活着。
  • 军人不应该把自己局限于小圈子里,要不在这个时代,思想会僵化的
  • 我定睛细看,手中的烟掉在地上——那肩章上有三颗将星!我赶忙把烟拾起来在烟灰缸中捻灭,把两手放到膝盖上以小学生状端坐着。
  • 林云站起来走到照片前,简单地说:“我妈妈,1981年在边境战争中牺牲了……
  • “谢谢,真的谢谢。但以后我们别再搞数学模型了,没有意义。”
  • 球状闪电并不是由闪电产生的,而是自然界早已存在的一种结构。
  • 我得知,林将军是哈军工的高才生
  • 想想十八世纪或更早些的时候,那些想发明计算机器的科学家,他们肯定认为,自己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想得不够复杂,现在我们知道,是因为他们想得不够简单。
  • 我说,你以后少给我来些假如如果之类的,当初在雷电武器上,你的假如还少吗?现在怎么样?关于这个项目我还想多说两句:总装备部执意要搞,我也无权干涉,但我问你,你在这件事上起的作用,是在一个少校的职权范围内吗?
  • 你见过渔民打鱼时把海里的每一处都插上网吗?”“爸爸,您是说……让闪电移动起来!唉,刚才陈博士的设想给我带来的兴奋太大,让我头脑发晕了!”

攻击蜂

  • 她是由母亲带大的,所以对妈妈特别依恋。”
  • 可能使他终生厌恶战争与战争有关的一切,也可能使他专注甚至热衷于这些东西,很不幸,我的女儿属于后者。
  • “有事情你可以直接和我联系。陈博士,拜托了,我了解自己的女儿,我真的很担心。”最后这句话,将军讲得很郑重。

天网

  • 我和林云吃惊地对视了一眼,林云问他是哪里。“钓鱼台国宾馆。”
  • “闪电是自然界最难控制的东西之一,
  • “是啊,大地和海面都是导电体,产生的感应效应使电弧拉不了多长
  • 在一次休息时,一名飞行员问林云:“少校,我们可能被什么东西击落?要是像王上尉那样,练这些怕也没用。
  • 我想象着如果自己面临着这么危险的飞行将是什么样的状态,肯定被恐惧压垮了;另一方面,如果我是林云,也无法坦然地对两位飞行员讲这件事,但现在我面前的这几张年轻的面孔是那么泰然自若,好像他们只是开车去郊游一样。
  • 但几秒钟后,似乎飞行员重新启动了尾桨,机体的转动慢了下来,坠落速度也慢了下来,直到机体重新悬停在空中,但这悬停只持续了一瞬间,机体又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自转起来,坠落又开始了,
  • “大校,什么时候跳伞,我们陆航飞行员有自己的准则
  • “我们还是谈谈那种涂料吧!”林云迫不及待地说。
  • 在我说话的时候,林云在旁边着急地低声催促,“问呀!”我捂住话筒厉声说:“走开!”
  • “那好,我马上去你那儿,至少在涂料这事上,你们还是需要我的。”
  • 有时候,人最不能容忍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 别想那么多,向前走就是了。

球状闪电

  • 我和张彬坐在一端的一架里,林云在另一端的一架里
  • 那是一个无形的电磁宇宙,在那个宇宙中,实体世界是不存在的,只有无形的场和波……
  • 我生活中有一个铁打的定律:对某件事如果你预感到失败,那它肯定失败。当然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进行这样的空中搜索,但我现在几乎已经预感到了最后的结果。

雷球

  • 不过我的终点现在也还很遥远。
  • “对于球状闪电,你可以怀疑它的一切,唯独不必怀疑它的杀伤力!如果你们稍不注意,它很快就会满足你们的愿望!”我说。
  • 我们都是凡人,虽然我们用超过常人的努力去探寻,可我们还是凡人,只能在基础理论提供的框架中进行推演,不可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像步入没有空气的虚空一样,但在这个框架中,我们什么也推演不出来。

丁仪

  • 我说诺贝尔奖嘛,从来就没有授予卓越的思想,而只垂青匠气和运气,比如爱因斯坦是因光电效应获奖的。到了今天,它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婊子,姿色全无,只凭艳丽的衣裳和复杂的技巧取悦嫖客,我对它没兴趣,但国家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巨资,所以硬要塞给我的话,我也不拒绝。
  • 他似乎根本没听见,只是站在那里吞云吐雾。他的脸离那面墙很近,几乎是贴着它,烟都吐在墙上,像是要从里面熏出什么来似的。他的目光看着远方,仿佛墙是另一个广阔世界的透明边缘,他能看到那边深邃的景色似的。
  • “透明的球体,因弯曲光线而显示出圆形的边界。看上去像肥皂泡,但表面没有肥皂泡的衍射彩纹,所以整体不像肥皂泡那么明显,但肯定能看到的。”

空泡

  • “你们的视力不够好。”丁仪得知结果后说。 “我和刘上尉也什么都没看到。”直升机飞行员郑中尉说。 “那你们的视力也不够好。
  • “丁仪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是从我们达不到的高度思考球状闪电的。”
  • “我还是觉得你们的视力都不够好,能不能请一些更高级的飞行员来,就是开有翅膀的飞机的那种飞行员。”丁仪说。
  • “少校,你是个聪明人,仔细想想?”丁仪说,一脸坏笑。
  • 在画面上我看到,当火箭弹击中坦克前的一刹那,从坦克的顶部闪电般地伸出一根细长的杆子,像一根长长的钓竿,准确地点到火箭弹的头部,把它捅得偏离了弹道。
  • 在今后的战场上,也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
  • 我们以前常说,用传统的思维方式无法解开这个自然之谜,现在非传统的思维出现了,你们却无法接受它。”
  • “什么?”丁仪突然暴跳如雷,“你的意思是让我也上直升机,以显示某种气概?没门儿!我这条命已经有主了,那就是物理学!告诉你,我不上直升机!”
  • 现代物理学的哪个理论不玄,哪个又能令人轻易置信呢?
  • 在以后的两个星期里,我才真正体会到军人与平民的差异。像这样一个以常识来看十分荒唐的试验,项目组的大多数成员都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同以林云为代表的少数人形成尖锐对立,如果是放到地方上的研究机构中,是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的,每个反对者都会以让人抓不住把柄的方式消极怠工或暗地里拆台。但在这里不同,每个人都真正地尽心尽力,林云发出的命令被坚决执行,很多执行者的军衔都比她高。
  • 丁仪又在一边嚷嚷起来,生怕别人将他拽上直升机,再次声称他的命是属于物理学的,全然不在乎旁人鄙视的目光,还说他又进行了更深入的计算,更加确定了自己理论的正确,雷球肯定能被捉回来!
  • 球状闪电在选择释放能量的目标时,目标的边界条件很重要。
  • “丁教授,这是一个重大的试验项目,不能当儿戏,我命令将电池立刻运回实验室。”许大校坚决地说。我感到大校真是个好人,这种时候也在努力维护丁仪的尊严。
  • 约束磁场装置带来了吗?”
  • 棋盘上的一部分正方形小格发生了变形,变形的区域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圆形,如同放在棋盘前的一个透明度极高的水晶球。

宏电子

  • 宇宙是几何的而不是物理的。

武器

  • 这就是科学研究,以前的每一步不管多荒唐,都是必不可少的。
  • 我实在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形状的宏粒子飘浮在我们周围,只是觉得周围这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充满了诡异。
  • “那么,拍摄这张照片的烈士是谁?”林云问。负责人笑了起来,“是一面镜子,这是通过一个光反射系统拍摄的。”
  • 高速摄影是最温柔的摄影,它能把最暴烈的过程变得柔和轻盈。
  • 由暗红变为橘黄、纯黄、白色、鲜绿、天蓝、绛紫,最后,
  • 你们刚刚目睹了物质的波粒二象性!”丁仪指着屏幕大声说,“在那短暂的瞬间,空泡和木块都呈现了波的性质,它们发生了共振,共振中两者合为一体,木块波接受了宏电子波释放的能量,然后它们各自又恢复了粒子性质,烧焦后的木块重新在原位会聚成实体。
  • “从物理学的角度看,生命这种物质运动形式,与其他的物质运动相比并没有更高的含义,从生命中你找不到新的物理规律,所以从我的角度看,一个人的死与一块冰的消融没有本质的区别。陈博士,你这人有时候想得太多,你应该学会从宇宙终极规律的角度看待生活,这样过得就舒服多了。”
  • 张彬临走时对我说:“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后能用球状闪电火化。”

观察者

  • 部队的代号为“晨光”,这名字是我和林云想出来的,第一次激发球状闪电是我们终生难忘的时刻,当时那个球状闪电将周围的一片薄云映成了红色,仿佛一次微型的日出。
  • 当有观察者的时候,它们的状态坍缩为一个确定值,这个值与我们在宏观世界的经验相符,所以它们击中了目标;但没有观察者的情况下,它们呈量子态,它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其位置只能用概率来描述,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排球状闪电实际上是以一团电子云的形态存在的,这是一团概率云,击中目标的位置只占很小的概率。

烧毁芯片

  • 在我们现在得到的球状闪电武器中,已经蕴含着它的克星:球状闪电能被磁场加速,同样可以被它偏转,这就使得敌人可以用反向磁场来防御球状闪电,所以这种武器在投入实战后可能很快会面临有效的防御。
  • 所以我们决定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操纵这件最先进的武
  • 好像炸点不是在坦克内部,而是在每个人的耳边。
  • 这真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异象之三

  • 虽然听者能够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方向,但同时又感到它充满了整个空间,有时甚至像是源于自己身体的内部。
  • 其实在大自然中,异常往往是正常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核电厂

  • 这是我们进来后他第一次抬起头来,我看到,他并没有周围军官和警官们的那种紧张和焦虑,反而显示出例行公事的隐隐的倦怠,在这种场合下,这却是一种内在力量的显示
  • 即使是一种温和无害的思想,演变到极端也是危险的
  • 我们要让被科学搅得复杂的世界重新简单起来,让被技术强奸的生活重新纯洁起来!谁见过原子?它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要受那些科学家的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肮脏的人……
  • 林云冷笑着向“教师”点点头。这时我在她身上居然感到了一种依靠,我知道“教师”的冷酷不会令她恐惧,因为她也同样冷酷,因而有着与“教师”对峙的精神力量。而我是绝对没有这种力量的,我在精神上已经被“教师”轻易地击垮了。
  • 你们的这种武器能够区分成年人和孩子吗?”许大校说不可能。
  • 我在她的眼神和动作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像一个孩子终于拿到了自己最热爱的玩具,这让我浑身发冷。
  • “你也保重。”她轻轻地说。车走了很远,我回头见她还站在那里,深秋的风将大片的落叶吹过她的脚下,她仿佛站在一条金黄色的河流中,这就是林云少校留给我的最后记忆。以后,我再也没能见过她。

异象之四

  • 梦的内容很少重复,但所有的噩梦都有一个相同的声音作为背景,那就是球状闪电飘行时发出的哀鸣声,像荒野上一只永恒吹奏着的孤独的埙。
  • 但这感觉马上又令我沮丧,在丁仪面前我是个思想的弱者,在林云面前我是个行动的弱者,我反正总他妈的是个弱者——也难怪我在林云心中的位置总在丁仪和江星辰之后。
  • 所有死于球状闪电的人,都处于量子态,严格地说他们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们都是薛定谔的猫,在不确定中同时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

龙卷风

  • 我很快找到了要干的事,这是我对高波提过的那种只是拯救和造福生命,而绝不能用作军事用途的研究:预报龙卷风。
  • 高波解决了这个项目最大的一个障碍:将空泡光学探测技术转为民用。他与军方联系后,发现比想象的容易,因为这个系统与球状闪电并没有直接联系,军方很快同意转让技术。
  • 事实上,按照混沌学原理,龙卷风的长期预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 我感到很扫兴,是不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摆脱军方和军事基地呢?
  • 真想不到,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天空也是这样一个疯狂世界。”有人感叹说。
  • 龙卷风一般脱胎于强雷暴,雷暴中的湿热空气在上升穿过上层的冷空气层时逐渐冷却,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雨滴或冰雹,冷却后的空气夹带着雨滴或冰雹向下沉,随后在下层热空气以及地球自转等因素的作用下重新向上翻卷,最终形成龙卷风。龙卷风的形成过程是不稳定的,其中冷空气的下沉代表一个关键的能量流动,这团下沉冷空气就是‘卵’的心脏。‘龙卷风猎杀者’系统发射携带油气燃烧弹的导弹,对下沉冷空气进行精确打击,这种燃烧弹能在瞬间放出巨大的热量,使下沉冷空气团升温,从而破坏龙卷风的形成,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 最后征服龙卷风的是TMD。
  • “剑都可以铸成犁,”罗斯说,接下来他的声音低了许多,“但有些犁也可以铸成剑,像我们这样的武器研究者,在履行责任的同时,有时不得不承受由此带来的自责和失落……陈博士,这你也能理解吗?”

“珠峰号”沉没

  • 生活变得紧张起来,每天除了关注战局外,工作也有了另一层的意义,以前在生活中占主要地位的一些快乐和烦恼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 我所经历的那一切似乎是一场过去的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我心力交瘁地在一个街心花园的台阶上坐下,发现本来空空的大脑现在被一种感觉占满,这是终于理解了一个人的感觉。我理解了林云。

芯片毁灭

  • 人们渐渐适应了战时的生活,防空警报和食品配给,就像以前的音乐会和咖啡馆一样,成为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 无边的孤独压倒了我,自己这不算长的人生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着:核电厂中那幅由孩子的灰烬构成的抽象画、丁仪放在空泡中的棋盘、夜空中长长的电弧、风雪中的西伯利亚,林云的琴声和衣领上的利剑、泰山的雷雨和星空,大学校园中的时光,最后回到了那个雷雨中的生日之夜……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之路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只是雨中不再有雷声,面前的蜡烛也只剩一枝了。

海上伏击

  • 经过大量的工作,这种十分稀有的宏电子存贮量终于超过了五千颗,已能够形成一个用于实战的武器系统。
  • 小云啊,你对武器的迷恋不应发展到迷信,应该使自己对战争的思考深刻一些、整体化一些,靠一两件新式武器赢得整场战争的想法是十分幼稚的。
  • “枫叶”是球状闪电武器的代号,这个软绵绵的名字多少反映出上级对这种武器的印象。
  • 但作为战争时期的军人,他们也知道,这个“不过”没有必要再讨论了。
  • “她有脆弱之处,甚至可以说很脆弱,自‘珠峰号’被击沉,江星辰阵亡后,这种脆弱越来越多地在她身上表现出来。”
  • 航母是肉,巡洋舰和驱逐舰是舰队的骨头!
  • 所以射击时受影响最大的是伏击线的中部,我们在那里部署的是最熟练的火力小组,他们曾在海上训练过,对在海浪的颠簸中射击较有经验
  • 据说在诺曼底登陆的前夜,有一位心理学家去观察士兵们的睡眠情况,他本以为在这血战的前夜无人能入睡,但恰恰相反,所有的人睡得比平时还深,他认为这是人体对即将到来的超量消耗的一种本能反应,这种反应只有在群体中才能表现出来。
  • 让战士们都穿上军服再套上工作服,作战完成后立刻脱掉工作服。”
  • 攻击航母当然是我和同学们的最高理想,其二才是当舰长,其三是找个能忍受我们长期出海的好女孩儿。
  • 那名海军上尉干这个很在行,真打上几条鱼来,交谈中康明得知他来自山东的一个渔村。
  • “屏蔽磁场!”这是康明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这无数次出现在球状闪电武器研制者噩梦中的东西,现在终于变成了现实。
  • 一年前在南方的试验靶场,雷球机枪射出的球状闪电在失去我方观察者后仍未进入量子态,说明已有其他观察者
  • 量子化的你,哦,假设你已经被球状闪电烧掉了,只是一团概率云,在这团云中,你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你并没有决定自己在哪里出现的自由意志,在概率云中的什么位置出现,甚至出现时是处于生还是死的状态

  •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但我们却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一条,这从此决定了我们的一生。
  • 空泡光学探测系统精确观测宏电子在空间中的自由运行状态,现在知道,宏电子或它被激发后形成的球状闪电那轨迹复杂的飘行,实际上是一种不断的量子跃迁,但在我们的视觉中它的运行是连续的
  • 我想到了湿婆,印度教中永恒舞蹈着的神,她的舞一旦停止,世界就会在巨响中毁灭。
  • “嘿嘿嘿……”丁仪发出一阵怪笑,“少校,我不过是尽我那点儿可怜的责任罢了,你真以为我在乎什么?我不在乎,没有物理学家真的在乎过什么,比如上世纪初那些人,把释放原子能量的公式和方法给了工程师和军人,然后又为广岛和长崎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伤心模样,多么虚伪。其实,我告诉你吧,他们早就想看那些了,早就想看那些被他们发现的力量是如何表演的,这是由他们,或者说我们的本性决定的。我与他们的区别是我不虚伪,我也真想看那两根由奇点构成的弦缠到一起后所发生的事,我还在乎别的什么?笑话!”

特别领导组

  • 这些库房远远看去很像一大片暖棚,所以基地对外的称呼索性就定为“抗旱固沙植物研究基地”。
  • 两千万吨级的能量,如果释放目标没有选择性,只是将五十公里半径的区域化为焦土,但如果这能量只与头发发生作用,那么足以将全世界的人都烧成光头。
  • 两根弦将分别在两座“桥”中被电磁场加速至二百五十米每秒,然后在一点相撞发生宏原子核聚变
  • 通过第三方,甚至可以从敌国大量买进这类垃圾。加上从国内的收集,最后得到的电子垃圾竟达八万多吨
  • 黑暗中,林云听到丁仪一声长叹:“在上星期,我在弦问题会议上对国家尽到了责任;现在,我对你也尽到了责任。”他两手对着夜空用力一挥,仿佛彻底抛开了什么,“好了,既然你不走,就让我们做好准备,一起欣赏奇观吧,你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奇观!”
  • “不不,”将军摆摆手,“这与个性无关,我认为,一个把武器当毒品的人,是不适合从事武器研究的,特别不适合从事尖端和新概念武器的研究。”
  • 同志们,战局确实严峻,但在为战争负责的同时,我们更应该为整个人类文明负责!

宏聚变

  • 命令基地警卫部队,立刻突击并占领聚变点。
  • 丁仪摇摇头,“我不去,没有用的,再说,我理解她。”他坦然承受着众人投来的怪异的目光,补充道,“在这里,可能只有我理解她。”
  • “是没有用,劝她没用的,我还不了解她……”杜将军自语道,他看上去一下子虚弱了很多,可能是在为自己情感战胜了理智而自责,现在,谁都能看出来,林云是他最珍爱的学生。
  • “我说,不能再有别的选择吗?关于宏聚变……”丁仪挤上前来说。
  • 从此,在大得无法想象的宏宇宙中,两个氢原子消失了,一个新的原子诞生了,这个事件不可能被宏世界的任何观察者觉察。与我们的世界一样,只有当一亿亿对弦同时缠绕在一起时,才能产生一起能够被他们称之为事件的事件。

林云之二

  • 与少年时代的那个生日之夜相同,一夜之间,我已不再是昨天的我,失去的太多,一时间反而不知失去的是什么,只感觉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被掏空的虚弱的躯壳。
  • 流云仍然从宽阔的镜面滚滚而过,她就行走在流云之上
  • 将军说:“我还对你说,那些杀死你妈妈的敌人并不是坏人,他们那么做因为他们是军人,必须尽自己的职责,就像爸爸是军人,也要在战场上尽职责去杀死敌人一样。”
  • 后来,我慢慢适应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心中那幼稚的仇恨也随着时间消退,但那种有趣的游戏却从来没有停止过,种种幻想中的武器伴随着我的成长。
  • 。我知道了也没在意,那个暑假结束时,你都能自己把冲锋枪支到地上打连发了。”
  • 。当时我就想到最后在医院见到的妈妈,她全身的皮肤也都溃烂了,她的手指肿胀发黑,连用手枪自我了断都不可能……这经历可能会使一些人一生远离武器,却也会使另一些人迷上它,我属于后者,恐怖的机器潜藏着一种力量,正是这种力量像毒品一样迷住了我。
  • 那些能让大多数人陶冶性情的美是软弱无力的,真正的美要有内在的力量来支撑,它是通过像恐惧和残酷这类更有穿透力的感觉来展现自己的,你能够从它获得力量,也可能死在它上面,武器将这种美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从此,我对武器的迷恋便上升到美学和哲学高度,
  • 您可能知道,在南疆战场上杀死妈妈的那种蜂,并不是当地的物种,它生活在纬度高得多的地区。
  • 祖国在哪儿?他的祖籍是乌克兰,而她的祖籍是白俄罗斯,她心目中的那个祖国已分成好几个国家,这些国家中有些相互之间已几乎成了敌国。最后她丈夫还是走了,女儿也跟着父亲走了,她以后的生活就充满了孤独。
  • 在我为了球状闪电的事与陈博士去西伯利亚,路过莫斯科时,就去看了她。
  • 我只给你一个警告:那些可怕的东西,可能有一天会落到你的同胞和亲人的头上,落到你怀中婴儿娇嫩的肌肤上,而防止这事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抢在敌人或潜在的敌人前面把它造出来!孩子,这就是我所能给你的祝福了。”

胜利

  • 摧毁芯片的宏聚变可以使地球这块大硬盘被格式化,越先进的国家受到的打击就越大。而在向信息时代的恢复过程中,将出现一个不确定的全新的世界格局。

量子玫瑰

  • 战争告诉我们,真正值得关注的是现在和将来。
  • 现在,球状闪电的早期研究过程已为世人所知,
  • 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讲,人的死亡过程就是由一个强观察者变为弱观察者再变为非观察者的过程,当我变成弱观察者时,玫瑰的概率云向毁灭态的坍缩速度就会慢一些,我就有希望看到它。

后记

  • 创造一个在所有细节上都栩栩如生的想象世界是十分困难的,需要深刻的思想,需要在宏观和微观上都强劲有力、游刃有余的想象力,需要从虚无中创世纪的造物主的气魄,而后面两项,恰恰是我们的文化所缺乏的。但如果我们一时还无力创造整个世界,是否能退而求其次,先创造其中的一个东西呢?这就是我写这部小说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