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

阿城

版权信息

  • 书名:棋王 作者:阿城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时间:2019-04

作者简介

  • 本名钟阿城,一九四九年生于北京。杂家,文字手艺人。

插图

  • [插图]
  • 1.44MB磁盘,现在年轻人大概都不知为何物了

小传

  • 大家怎么活过,我就怎么活过。大家怎么活着,我也怎么活着。有一点不同的是,我写些字,投到能铅印出来的地方,换一些钱来贴补家用。但这与一个出外打零工的木匠一样,也是手艺人。因此,我与大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简体版自序

  • 我后来想到我们在乡下茅房里讨论莫扎特,莫扎特真是又远又近,无疑很奢侈。幸亏艺术就是奢侈,可供我们在那样一个环境里挥霍。

棋王

  • 他一边码好最后一个棋子,一边说:“我他妈要谁送?去的是有饭吃的地方,闹得这么哭哭啼啼的。
  • 若对手盛,则以柔化之。可要在化的同时,造成克势。柔不是弱,是容,是收,是含。含而化之,让对手入你的势。这势要你造,需无为而无不为。无为即是道

  • 好上加好,固然是馋,其实饿时更馋。不馋,吃的本能不能发挥,也不得寄托。
  • 可我常常烦闷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就那么想看看随便什么一本书呢?电影儿这种东西,灯一亮就全醒过来了,图个什么呢?可我隐隐有一种欲望在心里,说不清楚,但我大致觉出是关于活着的什么东西。
  • 不久,脚卵抬起头,看着王一生说:“天下是你的。”抽出一支烟给王一生,又说:“你的棋是跟谁学的?”王一生也看着脚卵,说:“跟天下人。”脚卵说:“蛮好,蛮好,你的棋蛮好。”

  • 据我父亲讲,我们祖上是元朝的倪云林。倪祖很爱干净,开始的时候,家里有钱,当然是讲究的。
  • 可是大家仍然很兴奋,觉得到了繁华地界,就沿街一个馆子一个馆子地吃,都先只叫净肉,一盘一盘地吞下去,拍拍肚子出来,觉得日光晃眼,竟有些肉醉,就找了一处草地,躺下来抽烟,又纷纷昏睡过去。
  • 每场下来,脚卵总是嚷野蛮,埋怨脏。
  • 王一生很着急的样子,说:“这半年我总请事假出来下棋,等我知道报名赶回去,分场说我表现不好,不准我出来参加比赛,连名都没报上。我刚找了由头儿,跑上来看看赛得怎么样。
  • 王一生说:“我反正是不赛了,被人作了交易,倒像是我占了便宜。我下得赢下不赢是我自己的事,这样赛,被人戳脊梁骨。”不知是谁也没睡着,大约都听见了,咕噜一声:“呆子。”

  • 我这两年,也常常犯糊涂,生活太具体了。幸亏我还会画画儿。何以解忧?唯有—唉。
  • 之后是发奖,又是演出,会场乱哄哄的,也听不清谁得的是什么奖。
  • 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

树王

  • 于是走出一个矮汉子,把笑容硬在脸上,慌慌地和我们握手。
  • 那书箱却像自己走到肖疙瘩肩上,肖疙瘩一只手扶着,上身略歪,脚连着走开了。大家都呆了,提着一颗心。待肖疙瘩走到草房前要下肩时,大家又一齐叫起来:“小心!”肖疙瘩似无所闻,另一只手扶上去,肩略一颠,腿屈下,双手把书箱稳稳放在地下。
  •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 大人们仔细地剥开糖纸,不吃,都给了孩子们。孩子们于是掏出嘴里化了大半的糖粒,互相比较着颜色。
  • 肖疙瘩说:“那为哪样要砍树呢?”我们在来的时候大约知道了要干的活计,我于是说:“把没用的树砍掉,种上有用的树。树好砍吗?”肖疙瘩低了头,说:“树又不会躲哪个。

  • 有人派孩子来打,于是孩子们一边拨拉着菜里的肉吃,一边走。
  • 我忽然觉得这山像人脑的沟回,只不知其中思想着什么。又想,一个国家若都是山,那实际的面积比只有平原要多很多。常说夜郎自大,那夜郎踞在川贵山地,自大,恐怕有几何上的道理。
  • 我生平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树,一时竟脑子空空如洗,慢慢就羞悔枉生一张嘴,说不得唱不得,倘若发音,必如野兽一般。
  • 李立忽然站住了,说:“这棵树要占多少地啊!它把阳光都遮住了,种的树还会长吗?”大家都悟过来这个道理,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一个人说:“树王嘛。”李立不再说什么,随大家一齐下山。

  • 人有利器,易起杀心。上到山上,逢物便砍,自觉英雄无比。
  • 这里每天砍山,下工前便由文书用皮尺丈量每人砍了多少面积,所报的成绩,便是这个内容。按理来说,树越大,所占的面积越大,但树大到一定程度,砍倒所费的工时便与面积不成比例。有经验的人,就借了各种原因,避开大树,去砍树冠大而树干细的树。眼看终于要砍这棵大树了,许多人就只去扫清外围。
  • 把手拳在嘴前,看定了一个地方,举起刀,又抬头望望,重新选了一个地方,一刀砍下去。
  • “直直地砍进去,直直地拔出来,刃便不会缺。这刀的钢火脆,你用力歪了,刃便会缺,于是要再磨。这等于是不会磨刀。”
  • 他想了想,看了看手,伸给我一只,说:“苦得很,你摸摸,苦得很,大比武,苦得很。”我摸一摸肖疙瘩的手。这手极硬,若在黑暗中触到,认为是手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这手的指头短而粗。肖疙瘩将手背翻过来,指甲极小,背上的肉也如一层石壳。肖疙瘩再将手拳起来,指关节便挤得颜色有些发浅。我推一推这拳头,心中一颤,不敢作声。
  • 我正要再说,忽然觉出肖疙瘩似在审视我的样子,于是将我的兴奋按下去,说:“你不信吗?全亏了你的方法呢!”肖疙瘩目光散掉,仍不说话,蹲下去弄菜。我走回队里,磨刀时,远远见肖疙瘩挑一挑菜走过去。

  • 快下工时,太阳将落入远山,天仍旧亮,月亮却已从另一边升起,极大而且昏黄。
  • 月亮恰恰压在那人的肩上,于是那人便被衬得很暗。
  • 半晌,大树毫无动静,只那巨大的缺口像眼白一样,似乎是一只眼睛在暗中凝视着什么。李立动了一下,又是近前,猛然一片断裂声,有如一座山在咳嗽。树顶慢慢移动,我却觉得天在斜,不觉将腿叉开。树顶越移越快,叶子与细枝开始飘起来,树咳嗽得喘不上气来。天忽然亮了。

  • 常常有人半夜偷偷塞一块糖在舌底下,五分钟蒙起头咽一下口水。老鼠是极机灵的生物,自然会去舔人。半夜若有谁惊叫起来并且大骂老鼠,大家便在肚里笑,很关心地劝骂的人含一只辣椒在嘴里以防骚扰。
  • 女知青们尤其敬佩李立,又不知怎么得到他的注意,有几个便不免用天真代替严肃,似乎越活岁数越小。我已到了对女性感兴趣的年龄,有时去讨好她们,她们却常将李立比在我上,暗示知识女性对我缺乏高尚的兴趣,令我十分沮丧。于是我也常常练着沉思,确实有些收益,只是觉得累,马脚又多。
  • 这样的书在城里是“四旧”,早已绝迹,不料却在这野林中冒出一本,且被昏暗的灯照着,有如极远的回忆。我忽然觉得革命的几年中原来是极累的,这样一个古老的杀人故事竟如缓缓的歌谣,令人从头到脚松懈下来。
  • 目力所及的山上,树都已翻倒,如同尸体,再没有初来时的神秘。

  • 一路上随处可见斩翻树木的山,如随手乱剃的光头,全不似初来时的景象。
  • 只是渐渐不能明白为什么要将好端端的森林断倒烧掉,用有用的树换有用的树,半斤八两的账算不清,自然有些怀疑怨言。
  • 骂完老鼠,又仔细地将糖纸展平夹进连环画里,说是糖纸上面有金的光,再破也是好的,将来自己做了工人有一把刀后,把这糖纸粘在刀把上,会是全农场最好的刀。
  • 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旧的东西,是要具体去破的。树王砍不砍,说到底,没什么。可是,树王一倒,一种观念就被破除了,迷信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人在如何建设的问题上将会思想为之一新,得到净化。

  • 肖疙瘩仍垂着眼睛:“可这棵树要留下来,一个世界都砍光了,也要留下一棵,有个证明。”李立问:“证明什么?”肖疙瘩说:“证明老天爷干过的事。”李立哈哈笑了:“人定胜天。老天爷开过田吗?没有,人开出来了,养活自己。老天爷炼过铁吗?没有,人炼出来了,造成工具,改造自然,当然包括你的老天爷。”

  • 只四天,肖疙瘩头发便长出许多,根根立着,竟是灰白杂色;一脸的皱纹,愈近额头与耳朵便愈密集;上唇缩着,下唇松了;脖子上的皮松顺下去,似乎泄走一身力气。

  • 防火带终于锄好,队长宣布要烧山了,嘱咐大家严密注意着,不要自己的草房生出意外。
  • 我这才明白,我从未真正见过火,也未见过毁灭,更不知新生。

  • 大火烧失了大家的精神,大家又似乎觉得要有个结果,才得寄托。
  • 大家在山上干活时,常常歇下来望,便能看到那棵巨大的树桩,有如人跌破后留下的疤;也能看到那片白花,有如肢体被砍伤,露出白白的骨。

孩子王

  • 我吓了一跳,以为支书在调理我,心里推磨一样想了一圈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 字怎么会忘!这就像学凫水,骑单车,只要会了,就忘不掉。
  • 我忘了袖里还有一把刀,伸手去接水碗,刀就溜出来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 大约是快开始上课了,教室前的空地上学生们都在抓紧时间打闹,飞快地跑着,尖声尖气地叫。
  • 上面长长地连了一条铁线,挂着被褥,各色破布和一些很鲜艳的衣衫。
  • 只见竹笆壁上糊了一层报纸,有的地方已经脱翻下来,一张矮桌靠近竹笆壁,有屉格而无抽屉,底还在,可放书物。桌前的壁上贴了一些画片,一张年历已被撕坏,李铁梅的身段竖着没了半边,另半边擎着一只红灯。一地乱纸,一只矮凳仰在上面。一张极粗笨的木床在另一边壁前,床是只有横档而无床板。
  • 真他妈一毛不拔,走了还把竹笆带走。老陈,学校可有竹笆?有拿来几块铺上。
  • 慢慢坐在凳上,不想一跤翻在地上。坐起来一看,凳的四只脚剩了三只,另一只撇在一边。老黑笑得浑身乱颤,我看桌子也晃来晃去,连忙爬起,叫老黑下来,都坐到床档上。

  • ”我见课本实在脏得可以,已被折得很软,捏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些凉,翻开,当中用铅笔钢笔批注了许多,杂以粉笔灰,便有些嫌恶
  • 我奇怪了,说:“国家为什么印不出书来?纸多得很嘛!生产队上一发批判学习材料就是多少,怎么会课本印不够?”老陈正色道:“不要乱说,大批判放松不得,是国家大事。课本印不够,总是国家有困难,我们抄一抄,克服一下,嗯?”我自知失言,嘟囔几下,走回去上课。
  • 学生们乒乒乓乓站起来,夺门跑出去。
  • 我说:“那怎么唱起来了?闹得我没法讲课。”她说:“要下课了嘛。唱一唱,学生们高兴,也没有一两分钟。你也可以唱的。”
  • 教室前的场子没了学生,显出空旷。阳光落在地面,有些晃眼。一只极小的猪跑过去,忽然停下来,很认真地在想,又思索着慢慢走。我便集了全部兴趣,替它数步。小猪忽然又跑起来,数目便全乱了。正懊恼间,忽然又发现远处一只母鸡在随便啄食,一只公鸡绕来绕去,母鸡却全不理会,佯作无知。公鸡终于靠近,抖着身体,面红耳赤。母鸡轻轻跑几步,极清高地易地啄食,公鸡擞一下毛,昂首阔步,得体地东张西望几下,慢慢迂回前去。我很高兴,便注意公鸡的得手情况。
  • 话刚一说完,后排一个学生突然大声说:“你这个老师真不咋样!没见过你这么教书的。该教什么就教什么嘛,先教生字,再教划分段落,再教段落大意,再教主题思想,再教写作方法。该背的背,该留作业的留作业。我都会教。你肯定在队上干活就不咋样,跑到这里来混饭吃。”
  • 我收拾着一应教具,觉得这两节课尚有收获,结结实实地教了几个字,有如一天用锄翻了几分山地,计工员来量了,认认真真地记在账上。
  • 王七桶绰号王稀屎。稀屎是称呼得极怪的,因为王七桶长得虽然不高,却极结实,两百斤的米包,扛走如飞,绝不似稀屎。
  • 逛街的人都回来了,三队的司务长对王七桶说:“你要的字典还是没有。”王七桶“啊、啊”着,眼睛异样了一下,笸箩一样的手松下来,似乎觉出一天劳作的累来。
  • “算上今天的一共三千四百五十一个字。”
  • 作文又常常仅有几十字,中间多是时尚的语句,读来令人瞌睡,想想又不是看小说,倒也心平气和。只是渐渐怀疑学生们写这些东西于将来有什么用。
  • 世界上的事儿难说,什么人能干什么事真说不准。
  • 不识字,大约是文字盲,读不懂,大约是文化盲。
  • 老话说: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
  • 还是回去吧。回去准备准备,一早上课,从从容容的好。
  • 我再也想不出什么话,只好说:“我走了,你回吧。”说罢转身便走,走不多远,站下听听,回身喊道:“来娣,回吧!”黑暗中静了一会儿,有脚步慢慢地响起来。

  • 又想一想来娣,觉得太胖,量一量自己的手脚,有些惭愧,于是慢慢数数儿,渐渐睡着。
  • 我忽然觉得,愈是简单的事,也许真的愈不容易做

  • 课文于是不再教,终日只是认字,选各种事情来写。半月之后,学生们慢慢有些叫苦,焦躁起来。我不免有些犹豫,但眼看学生们渐渐能写清楚,虽然呆板,却是过了自家眼手的,便决心再折磨一阵。
  • 忽然有学生问:“回来可是要作文?”我笑了,说:“不要先想什么作文,干活就痛痛快快干,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出危险。”
  • 学生们“噢”地哄起来,纷纷说要我的钢笔,要我的字典。王福听到字典,大叫一声:“老师,要字典。”我的字典早已成为班上的圣物,学生中有家境好一些的,已经出山去县里购买,县里竟没有,于是这本字典愈加神圣。
  • 教材倒真是统一,我都分不清语文课和政治课的区别。学生们学了语文,将来回到队上,是要当支书吗?
  • 忽然一个“辜负”的“辜”字竟想不起古字下面是什么
  • 跟学生打什么赌?虽说不讲什么师道尊严,可还要降得住学生。你若输了,学生可就管不住了。”
  • 我说:“学生们也没机会念高中,更说不上上大学了。回到队里,干什么事情都能写清楚,也不枉学校一场。情况明摆着的,学什么不学什么,有用就行。要不然,真应了那句话,越多越没用。”
  • 学生们都赤着脚,沾了水,于是拍出响声,好像是一队鼓掌而行的队伍。
  • 王福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头发湿湿地贴在头皮上,衣裤无一处干,也都湿湿地贴在身上,颜色很深。
  • 记录一件事,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动的。

  • 有时怀疑起来,是不是我害了学生?书究竟可以这样教吗?学也究竟可以这样学吗?初时将教书看得严重,现在又将学习搞得如此呆板,我于教书,到底要负怎样的责任?但看看王福抄得日渐其多,便想,还是要教认真,要教诚实,心下于是安静下来,只是替王福苦。
  • “王福,你不去占地位吗?电影听说很好呢!”王福不抬头,说:“不怕的,就抄完了,电影还早。”我说:“也好。你抄着,我整饭来吃,就在我这里吃。抄完,吃好,去看电影。”王福仍不抬头,只说着“我不吃”,仍旧抄下去。
  • 来娣更是鲜艳,衣裤裁得极俏,将男人没有的部位绷紧。
  • 好,要得,做饭是第一步。
  • 来娣低头看了,高兴地说:“妈的,这是我的字典嘛!”
  • 王福轻轻地说:“我抄。抄记得牢。我爹说既然没有帮我赢到,将来找机会到省里去拉粮食,看省里可买得到。”
  • 我吐出一口烟,看它们在油灯前扭来扭去
  • 远处分场隐隐传来电影的开场音乐声,时高时低。山里放电影颇有些不便,需数人轮番脚踩一个链式发电机。踩的人有时累了,电就不稳,喇叭里声音于是便怪声怪气,将著名唱段歪曲。又使银幕上令人景仰的英雄动作忽而坚决,忽而犹豫,但一个山沟的人照样看得有趣。有时踩电的人故意变换频率,搞些即兴的创作,使老片子为大家生出无限快乐。
  • 带些来娣家乡的音型,切分有些妙,又略呈摇曳
  • 有人从界那边街子上给她搞来一条喇叭裤,说是世界上穿的。屁股绷得像开花馒头,真开了眼。
  • 脑袋在肩上文章靠自己
  • 平时教学生容易严格,轮到自己,不由得才同情学生,慢慢思量应该教得快活些才好。

  • 今天嘛,写一篇你们熟悉的人。人是活动的东西,不好写。大家先试试
  • 你们熟悉我吗?咱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你们怕是不知道我睡觉打不打呼噜。”学生们笑起来,我又说:“随便你们,我也可以做个活靶子嘛。”
  • 父亲是一个不能讲话的人,但我懂他的意思。队上有人欺负他,我明白。所以我要好好学文化,替他说话。父亲很辛苦,今天他病了,后来慢慢爬起来,还要去干活,不愿失去一天的钱。我要上学,现在还替不了他。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我想,父亲有力气啦。
  • 太阳依旧是白白的一圈。走着走着,我忽然停下,从包里取出那本字典,翻开,一笔一笔地写上“送给王福 来娣”,看一看,又并排写上我的名字,再慢慢地走,不觉轻松起来。

附录

  • 我之所以写小说,是因为有“意”,行之以“象”,达到“意象”。或者随手写“象”,不知会有何“意”, “意象”既出,就结束。中国的古琴曲,并无主题,趣味在声音和无声之意。中国诗的本质与境界在意象,这影响到我如何用感觉控制写中文小说。

台湾版自序

  • 写作和阅读的开放与自由,取决于我们内心的能力。

卷尾

  • 好的小说随处都会有好的质感,就像美人,可以从任何一点开始观赏。艺术是一种过程,好的小说,基本都具有可以反复阅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