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
出版说明
- “亲爱的同志们，为了繁荣长篇小说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二十五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小说文艺奖金的基金，以奖励每年最优秀的长篇小说。我自知病将不起，我衷心地祝愿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繁荣昌盛！”
秦腔
- 赵宏声说：“清风街上还没谁家过事演大戏的。”夏天智说：“这是村上定的，待客也只是趁机挑了这个日子。”
- 我说：老天！咋不来一场地震哩？震得山摇地动了，谁救白雪哩，夏风是不会救的，救白雪的只有我！如果大家都是乞丐那多好，成乞丐了，夏风还会爱待白雪吗？我会爱的，讨来一个馍馍了，我不吃，全让白雪吃！哎嗨，白雪呀白雪，你为啥脸上不突然生出个疤呢？瘸了一条腿呢？那就能看出夏风是真心待你好呀还是我真心待你好？！
- 名场利场无非戏场做不出泼天富贵，冷药热药总是妙药医不尽遍地炎凉。
- 嫂子的勾蛋子，小叔子一半子么！”
- 我拿手去掐月季叶，叶子颤了一下，我知道叶子疼哩，就松了手。
- 不破坏焉能进步，大冲突才有感情
- 在老家还得招呼老戚旧亲，三朋四友，左邻右舍，老规矩还是老规矩！那么，东街的本家，中街的他姨，西街的亲家，南沟来的他舅，西山湾来的同学，还有在座的所有人，都把酒杯端起来，先贺咱老校长福喜临门，再祝一对新人白头偕老！
- 眼看着你起高楼，眼看着你酬宾宴，眼看着楼塌了……
- 夏风说：“我就烦秦腔。”赵宏声说：“你不爱秦腔，那白雪……”夏风说：“我准备调她去省城，就改行呀。”
- 白雪就站在我的旁边，她的身上有一股香，她的裤管上粘着一个棉花球儿，我想给她取下来，但我没敢。
- 庄稼一季一收的，人才是几百年才出一个，夏风是清风街的一张名片了！
- 差不多是鸡都上架打盹了，天还没漫下黑，亮着一疙瘩一疙瘩火云。
- 一只猫从树阴下跑过来，白的跑成了红的，钻进厨房的烟囱中去了，再出来，是个黑猫。
- 人脚动弹不了，身子一会儿往左侧，一会儿往右侧，像是五月的麦田，刮了风。那些娃娃们从戏台的墙头爬上去，坐在台上两边，被撵下来，又爬上去，赖成了苍蝇。
- 我心里说：白雪白雪，你要能和我好，你打个喷嚏吧！但白雪没有打喷嚏。
- 我看见雷庆的女儿翠翠和陈星抱在一起，四条腿，两个头，没见了手，就说：“好哇，不去看戏，在这儿吃舌头哩！”
-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那你就断子绝孙去！”我说：“我要儿子孙子干啥，生了儿子孙子还不都在农村，咱活得苦苦的，让儿子孙子也受苦呀？与其生儿得孙不如去栽棵树，树活得倒自在！”赵宏声说：“说着说着你就疯话了！”
- 人是怕煽火的，一张口指责了刘新生，十张八张口就日娘捣老子地骂刘新生，待到有一个人近去拿了颗苹果吃，你也吃我也吃，不吃白不吃，都去拿了吃。
- 活人活得大气些，别在小头上抠掐！
- 天上的雷声像推空石磨，响了一个时辰。整个夏季，干雷打过几次，落不下一场雨，飘过来的云没有给人们留下个印象。现在云又从虎头崖飘来了一朵，清风街的人差不多出了屋仰头往天上看，人给云留下了印象，它就下了一颗雨，扑沓，砸在陈星的门口。
- “狗子，狗子，来运！”我大声叫着，不叫它的大名它不理你，叫了它的大名，它站住看了看，还是追逐乡政府的黑狗赛虎。夏家的人和乡政府有关系，连狗恋爱也门当户对。街上的狗见到了赛虎都想接近，来运就和它们咬，叽吱哇呜，咬到染坊门前了，狗和狗都是一嘴毛。
- 白果树上住着一家鸟。大前年一只鹞子飞来打架，鹞子和鸟夫妻打得非常激烈，白的灰的羽毛落了一地。人们想帮鸟夫妻，但掷石子掷不到那么高。战争持续了三天三夜，鸟丈夫被啄瞎了眼睛，跌下来摔死了，紧接着鸟妻子也跌下来，先还能睁眼，不到一个时辰也死了。奇怪的是鹞子并没有占巢，从此飞得没踪没影，直到连刮了七天黄风，鸟巢被刮了下来，才发现巢里还有两只雏鸟，差不多都干瘪了。
- 白花花的太阳从树叶间筛下来，两个人像两只斑点狗。
- 堂屋门哐啷响，一片子光跌在院里，夏天义走出来了。
- 只是俊奇家的牛记仇，从此一见夏天义就拱了头来牴，牴断过夏天义的一根肋骨
- 这社会，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幸福，恓惶的人却是各有各的恓惶。
- 我怎么是犯病了呢？我引生现在有什么病？我想白雪是病吗，我爱钱是病吗，我喝茶喝酒顿顿饭没有吃厌烦是病吗，这些人真可笑！
- 现在农村成这熊样子，死不死，活不活，你养不了狗去看门，你自己就得是条狗咬人哩
- 萤火虫不是秃子沾月亮光，它们都自带了灯笼
- 够义气的人都是恶人，他要对你好了，割身上的肉给你吃，但若得罪他了，他就是鳖嘴咬你，把鳖头剁下来了，嘴还咬着。
- 清风街的规矩，是红白喜丧事都相互换工，你这次给我家帮了工，我下次给你家帮工，只管饭，不付工钱。
- 人要死过二十四小时了，如果头顶还温，那是灵魂上天堂了，如果胸部温热，那是投胎做人了，如果腹部温热，那是托变家畜了，如果腿上温热，那是托变飞禽走兽了，如果脚上温热，那就下地狱了。
- 烧饼是粘着芝麻的那种烧饼，他咬了一口，一粒芝麻就掉到了桌缝里，抠，抠不出来，再抠，还是抠不出来，我说：“三叔，我拍桌子上了你用手就接。”就猛一拍桌子，芝麻从桌缝里跳出多高，他伸手便接住了。
- 鸡在对牛说，人让我多生蛋哩，自己却计划生育，太不公平了，牛说，你那点委屈算什么呀，那么多人吃我的奶，谁管我叫娘了？
- 俊奇什么话也不说，给我了个蒸馍。我感激俊奇给了我个蒸馍，我愿意陪他去挨家挨户检查谁还在偷电。
- 不该你吃的饭，人家就是白倒了，也不让你吃的。”
- 两军谈判的时候要布下重兵才谈判的。我也明白，最大的武者是不动武。毛主席活着的时候，有钱没？谁敢说没钱？！但毛主席身上从来不带一分钱！
- 夏天义说：“人一死就有了日子，怎么都三年了。你爹要是活着，清风街不会这么没水的。”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
- 你遇着一个人了，一个动物，明明是陌生的，但你觉得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觉得亲近，人们一般说这是缘，其实这人前世一定是你的亲戚或熟悉的人。
- 鬼混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恋爱；霸占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结婚；性冷淡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贞操；阳痿这事，如果做得好，就叫坐怀不乱。
- 自然和自然规律在黑暗中隐藏着，上帝说，让牛顿去搞吧，于是，一切都光明了！
- 啊大海，你全是水，啊骏马，你四条腿，啊爱情，你嘴对嘴，久走夜路的人呀，你要撞鬼！
2
- 白雪撵上去拍了拍他后襟上的土。
- 白雪说：“你去求邱老师吧，他儿子就是局长！”夏风呀了一声。
- 这只老鼠不嫌弃我，这么久呆在我家，证明着我家还有粮食
- 金莲一直看着烟雾中的一只蚊子，蚊子飞动，想着那是云里的鹤。
- 农民为什么出外，他们离乡背井，在外看人脸，替人干人家不干的活，常常又讨不来工钱，工伤事故还那么多，我听说有的出去还在乞讨，还在卖淫，谁爱低声下气地乞讨，谁爱自己的老婆女儿去卖淫，他们缺钱啊！
- 夏天义没有夏君亭有文化，但他的记性好，鬼晓得他竟会运用排比句，所以慷慨激昂很有煽惑性，而且不断地夹杂些骂人的话，既有杀气又亲切有趣。
- 他们说：我们也不同意办市场，与其让一部分人富，不如要穷都穷！
- 打着亲骂着爱，不打不骂是皮儿外！
- 他是有了重要事情的时候就吃凉粉，醋要重，辣子要汪，我想，他浑身上下最重要的器官不是头脑，应该是胃。
- 三踅从炕上爬下来，一背的竹席八角纹印儿，
- 我是农民，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农民的瞎风气，你日子过不前去他笑话你，你日子过好了他又嫉恨你！
- 群众之所以反感办市场，害怕把工程又让个别人承包了，事后只是富了个别人。而设摊位呢，摊位给谁？”君亭说：“总得一部分先富么，一部分人先富了才可能带动全体富起来，我不是我二叔，也不是秦安！
- 清风街的故事从来没有茄子一行豇豆一行，它老是黏糊到一起的。你收过核桃树上的核桃吗，用长竹竿打核桃，明明已经打净了，可换个地方一看，树梢上怎么还有一颗？再去打了，再换个地方，又有一颗。核桃永远是打不净的。
- 夏天智可怜起二哥没文化，也没个嗜好来泄闷
- 上善说：“二叔，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事到了君亭这一层，是瞎是好让他弄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即便一时没公道，时间会考验一切的。你当年淤地，那么多人反对，这才过了几年，大家不又都念叨你的好处吗？人活到你这份上，也就够了。现在退下来了，你别生那些闲气，站在岸上看水高浪低，你越是德望老者！”
- 夏天义精神头又起了，脖子挺着，点了黑卷烟吸，对上善说：“上善呀，有两种人我可是应付不了，一是喝醉了酒的，一是给你说好话的，他们给你说好话，你拒绝着不是，接受着也不是，你就得听着，还得认真地听，还得笑。”
- 我给铁旦他娘说了：咱命里有这个难，咱就要安安心心受这个难哩，如果愁，那把人愁死啦！
- 天上的太阳红得像烧着的油盆，又一把一把抓着针往我身上扔，
- 农村的晚上没有娱乐，娱乐就是点灯熬油地喝酒、搓麻将，再就是黑灯瞎火地抱着老婆做起那事。
- 走路脚步一定要沉，脚步沉的人才可能成大事
- 夏天智在外人眼里是一副好脾气，但在本家的晚辈面前，却从来威严。
- 我不敢看他的脸，他脸长，法令很深，我面前起了土雾，那是他的话一颗一颗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起的土雾。
- 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有的人对你好，但他没趣，你就是不愿和他多呆，有的人明明来损你，但他有趣，你就是爱惦记他么！
- “从古到今你见过哪个文人富了？世上是有富而不贵，有贵而不富，除非你是皇帝爷，富贵双全
- 咱有了钱，咱去吃油条，想蘸白糖是白糖，想蘸红糖是红糖，豆浆么，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 骂就骂吧，反正骂着不疼
- 太阳正毒，人站在路口，天上像一把一把往下撒麦芒，扎得人难受。
- 可怜人肯定有他的可恨处，狗剩是这样，武林和瞎瞎是这样，即便是秦安，也这样。
- 案板上有了老鼠在偷竹篮里的鸡蛋，一个老鼠把鸡蛋抱着仰躺在案上，另一个老鼠咬着抱鸡蛋的老鼠的尾巴，一下一下往前拖
- 丁霸槽的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树，往年的穗花像毛毛虫，挂满了一树，也落得满院都是，现在树枯了，没一片叶子，枝条就像无数的手在空里抓什么。
- 都用心听！吃透了政策，我们的工作才有灵魂
3
-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可怎么总是好人的命不长久而坏人活得精神？突然琢磨通了：坏人没羞耻，干了坏事不受良心谴责；好人是规矩多，遇事爱思虑，思虑过度就成疾了。
- 行情上礼都是换的，你从不给别人行情上礼，你过生日也就没人来。
- 女人家打架像螳螂，只显得腿长胳膊长，乱抓乱踢，后来就抱住了，你揪我的头发，我也揪你的头发，尖叫声如杀了猪。
- 一想到白雪就默默祈祷：我还能见到白雪吗，如果能见上，那屋顶上就出现一颗星星吧。然后猛地抬头看天。遗憾的是夜里总阴天，没有星星，或许有星星了，偏都不在我家屋顶上空。现在我仰头，才意识到还在白天，空中当然没有星星，而巷口立着夏天智。
-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当你在山上，再高的山，山上什么也没有，可你只要一屙屎，苍蝇就出现了。你挖一个水塘，什么也不放，只放水，水在塘里只有半年水里就生出鱼了。
- 台上演的是更深静夜，台下正好也是弯月当空，我想，一只小船儿浮漂在江心，船上一个女人唱着歌诉她的哀伤，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 秦腔，又名秦声，是我国最早形成于秦地的一种梆子声腔剧种。它发端于明代，是明清以来广泛流行的南昆、北弋、东柳、西梆四大声腔之一。唱腔以梆子腔板腔体为主，除有“慢板”“二六板”“带板”“滚板”“箭板”“二倒板”等基本板式，还有“麻鞋底”等彩腔腔调十余种。板路和彩腔均有欢音、苦音之分，苦音腔最能代表特色，深沉哀婉，欢音腔刚健有力。凡属板式唱腔，均用真嗓，凡属彩腔，均用假嗓。伴奏曲牌分丝弦曲牌和管乐曲牌，数目甚丰，常用也有一百余首，如“小开门”“紫南风”“朝天子”“雁儿落”“柳生芽”“步步高”等。锣鼓经名目繁多，有慢、中、快、散四种类型，依其作用又有开场、动作、板头、曲牌锣鼓四种之别。乐队分文、武场，文场以胡琴为主奏，武场以鼓板为主奏。表演均以我国传统的戏曲虚实结合、且以写意为主，并采用虚拟的表现手法，有四功五法和一整套的程式，再加上世代的艺人的智慧运作和多方创造，形成众多“绝活”。角色有三大行十三小行，三大行为生、旦和花脸。十三小行是胡子生、老生、小生、武生、正旦、花旦、小旦、老旦、彩旦、武旦、大花脸、二花脸和三花脸。现存传统剧目三千多种，多为历史故事戏，剧中主要人物也多系帝王将相、忠臣义士、英雄豪杰和才子佳人。最擅长搬演袍带戏、扎靠戏和“光棍戏”。组班制统“四梁四柱”，“四梁”为头道胡子生、大花脸、正旦和小旦。“四柱”为二道胡子生、二花脸、小生和丑。这些行当要求唱念做打俱精，且有各自的绝招和拿手好戏。脸谱旦角多用墨绉纱包头、贴片子。丑角有梅花、蝙蝠、铜钱和全白脸等，净脸谱色块大，起窍高，面窄额宽，图纹多变，可分为花脸、白脸、黑脸、红脸和净脸。勾黑脸表示人物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如《铡美案》中的包拯。曹操、潘仁美因其骄横、霸道和奸诈，则勾白脸。勾红脸则表示人物有忠贞英武的性格特征，如关羽。还有特殊的脸谱勾法如旦角净扮，净角俊扮，生角净扮。
- 我深深地弯下了腰，鞠了一躬，头上的草帽就掉下去，我没有拾，我觉得整个脑袋都掉下去了。他们被我的举动惊呆了，全都鸦雀无声。但我终于再次扭转了身，迅速地跑开，眼泪就雨一样地洒了一地。
- 世上最沉的是什么，他知道了，不是金子，也不是石头，是腿。
- 君亭说：“那就不必了。算什么卦呀，不想干事了总能有借口，但要想干事了就一定会想出办法！”说完，拍拍手出门而去。
- 不惹他了，村里还需要一个恶人，有许多事情咱们办不了，利用他倒能办的，鬼是越打越有，打鬼不如敬鬼！
- 我兴奋得将一只猫掼进铁匠家的烟囱中去了，过了一会儿猫钻出来，白猫变成了黑猫。
- 民主还有个集中哩，都民主了什么事还能干成？
4
- 花为女侍者，书是古先生
- 长圆毛的只在地上跑，长扁毛的就能飞
- 故事都是一个环扣套着一个环扣的。一棵大树突然枯萎了，原因可能是一片叶子有了问题。
- 人是土命，土地是不亏人的，只要你下了工夫肯定会回报的，
- 人一生能干几件事？干不了几件事，但没这一根筋，一件事你都干不了。
- 她这一敲，天上的月亮立刻发生了月蚀。你见过月蚀吗？月蚀是月亮从东边开始，先是黑了一个沿儿，接着黑就往里渗，月亮白白的像一摊水，旱得往瘦里缩，最后，咕咚，月亮掉进了深洞里，一切都是黑的，黑得看不见翠翠的牙，伸手也不见了五指。我们在黑暗里推磨子，一圈一圈的，走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路。
- 雨硬得像射下来的箭，我想我是杨二郎，万箭穿身。
- 睡在哪里还不是都睡在夜里？
- 人有好多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或许这就是书上说的，人和人交往也是有气味的，你们气味不投。
- 人和人交往真是有说不清的地方，中星他爹要给我一辈子不再愁吃愁喝的秘方，我偏偏不爱和他呆在一起，而夏天义总是损我骂我，我却越觉得他亲近。
- 夏天义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了七里沟平平坦坦，好像是淤出了平坦的土地，地里长满了包谷，也长满了水稻，而一畦一畦的地埂上还开了花，大的高的是向日葵，小的矮的是芝麻和黄花菜，有萤火虫就从花间飞了出来。
- 学会做些吃亏事；为着后人多享福”
- “一有爱情就会忘了赌博，一赌博也就忘了爱情的！”
- 看见墙上有个蜘蛛在爬动，我就想，蜘蛛蜘蛛你替我到会场上听听他们提没提到还我爹补助费的事，蜘蛛没有动弹。我又说：“蜘蛛你听着了没，听着了你往上爬！”蜘蛛真的就往上爬了，爬到屋梁上不见了。当
- 一顾倾城二顾倾国；大乔同穴小乔同枕。
- 做生意一是要和气，二是要诚实，不像你丁霸槽逮住我了就硬宰，才住了几天房价又涨了。
- 人的寿命真是说不清的事，有时顽强得很，怎么死也死不了，有时却脆得像玻璃棒儿。
- 夏天礼一辈子都喜欢收藏钱，其实钱一直在收藏他，现在他死了，钱还在流通。
- 我可怜夏天礼，他儿子是开车的，他死呀死呀坐的却是硬轱辘架子车。
- 待老人心实是孝顺，但孝顺里还有一种是媚孝，爱说笑，言语乖，让老人高兴，可能比你那只有心没有口还孝顺。
- 老人心实是孝顺，但孝顺里还有一种是媚孝，爱说笑，言语乖，让老人高兴，可能比你那只有心没有口还孝顺。知
- 家有贤妻，丈夫在外不遭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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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风到底是文人，文人有文人的想法，他是趁机在观察丧事的过程，为他的写作积累素材哩。
- 人从土生仍归土；命由天赋复升天
- 榆树的阴影在转，她们跟着阴影移板凳
- 贫莫忧愁富莫夸，谁是长贫久富家。有朝一日风云炸，时来了官帽插鲜花。
- 谁家日子过穷了你们笑话人家，谁家日子富裕了你们就这样嫉恨呀？！
- 有馍不吃和没馍吃是不一样。
- 这一天，太阳灰着，黑色的云一道一道错落，整个天空像一块被打砸过裂开纹路的玻璃，又像是一张蛛网，太阳是趴在网上的蜘蛛。
- 树全变成了黑色，枝柯像无数只手在空中抓。枝柯抓不住空中的云，也抓不住风，风把云像拽布一样拽走了。
- 但我对乌鸦说：其实暗恋是最好的，安全，就像拿钥匙开自家屋里的门，想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
- 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 夏天义不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在土地上干活，天底下最不亏人的就是土地啊，土地却留不住了他们！
- 生娃都是寻乐的副产品。
- 金莲为了工作得罪了人，稻草垛子都被人烧了，我还能对她怎么着？村干部就不是人当的，上级领导压，下边群众闹，老鼠钻进风箱了，两头受气！你不让他们有私心，不占些便宜，谁还肯热身子去干工作？
- 私心就是池塘里的水，人是鸭子，一见水就浮呀？！
6
- 不动。而夏家的猫在屋顶的瓦槽上踱步，立即像一疙瘩云落到院里，耳朵耸得直直的。月季花在一层一层绽瓣。最是那来运，只要没去七里沟，秦腔声一起，它就后腿卧着，前腿撑立，瞅着大喇叭，顺着秦腔的节奏长声嘶叫
- 你只在屋里欣赏了一天，我是欣赏了三天，给单位所有人都写了指正的话送去，过了三天，却在旧书摊上发现了两本，我买回来又写上：×××再次指正，又送了去。”夏天智说：“你就好好取笑你爹么，我这送给他们，看他们谁敢卖给旧书摊？！”
- 夏天智一生中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泪，他似乎要把身上的水全都从眼窝里流出去，脸在一时间里就明显地削瘦，脖子也细起来，撑不住个脑袋
- 新生死于水。秦安能活到六十七。天义埋不到墓里。三踅死于绳。夏风不再回清风街了。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明年硕果累累，后年苹果树只结一个苹果。庆金娘是长寿人，儿子们都死了她还活着。夏天智住的房子又回到了白家。君亭将来在地上爬，俊奇他娘也要埋在七里沟，俊奇当村主任。清风街十二年后有狼。
- 那就是法儿他娘把法儿死了，没法儿了
- 但愿你无病；只要我有钱。
- 有了苦不要给人说，忍着就是。灾难既然躲不过，咱都要学会接受。
- 夏天智没有言传，过去把米往一堆收拾，他说：“他狗日的要真瞎了心了，他就再不要回来。白雪和娃还照旧住在家里，他不认，咱认！”
- 政治就是把你的人弄上来，上来的越多越好，把你的对手弄下去，下去的越多越好。
- 那天的风是整个冬季最柔的风，好像有无数的婴儿屁股在空中翻滚。
- 左门扇上写了“向鱼问水”，在右门扇上写了“与虎谋皮”。
- 清风街人是有凑热闹的习惯，甭说是吵嘴打架，就是两三人高声说话，也就有人拢了来要瞧个稀奇，是说是非的，也要说几句，是吵嘴打架的，但不阻拦，起哄吆喝，煽风点火。
- 人群就闪开了，闪开了一条缝，这缝一直到了巷子口，巷子口便站着了夏天义。
- 后来，见丁霸槽在剥赛虎的皮，我说：“他们养的狗他们也忍心吃呀？”丁霸槽说：“让他们吃吧，他们吃他们自己哩。”
- 我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和夏风同时活在世上，又同时是清风街人。
7
- 来运是从地上爬到了万宝酒楼山墙外的厕所墙上，向山墙上扑，摔下来，又爬到了厕所墙上向山墙上扑。我不晓得来运这是干什么？往山墙上一看，山墙上挂着赛虎的那张皮。我立即把来运抱住了，低低地喊：“来运，来运！”我哭，来运也哭。
- 那时候，地上的雾流动起来，谁家的鸡开始叫鸣。摩托车和摩托车上的人渐渐地淡去，白雪一颗眼泪咕噜噜滚下来。滚下来了，眼里脸上毫无痕迹，只是轻轻落在孩子的小手上。
- 一路上碰着的人都在打招呼，夏天智每次总要努力地微笑，待到夏天义斜着身子也在巷口来接他，他突然老泪纵横，说：“二哥，我恐怕这回要绊麻达呀！”
- 做老人的，能看着一家人和和气气，那心里就高兴么，人一高兴哪还有什么病呀？！
- 他扒了两口饭，却又指责夏雨吃饭响声太大，头发那么长的也该理了，商店里有没有棉毛毯，得给娃娃买个棉毛毯，如果商店没有，就得去西山湾或茶坊的商店去看看。
- 娃娃伙盼过年哩，大人过一年就老一年，这一年一年咋这快的！
-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生过闷气？心性强的人不轻易得胃病。”
- 打锣打鼓，不过是为他人高兴，搬柜搬箱，总之你自个破财。
- 我想起来的要感谢的东西很多很多，一年了，它们都给过我好处，我引生没别的来报答它们，我替它们吃口年饭吧！但我哪里能吃得这么多饭呀，我就把半碗饭放在了院里，我说：“让鸟来吧，让黄蜂苍蝇都来吧，把这一碗饭叼给它们吧！”
- 夏天智说：“该讲究形式的还得讲究形式，县上年年开人民代表大会的，会上还不是每个代表发了县长的报告稿，县长还不是在会上念报告稿。按你的说法，用不着代表去了，用不着县长念报告了，把报告稿一发就完了么？这也是形式，可这形式能体现庄严感，你知道不？”
- 忆往昔，小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孩子一帮；看今朝，白米饭王八汤，孩子一个老婆一帮。
- 我要学饭时的苍蝇，你赶了又来，就是要趴在碗沿上，令人讨厌但它勇敢啊！
- 过头去，夏天智手在胸前一抓一抓的，就不动了，脸从额部一点一点往下黑，像是有黑布往下拉，黑到下巴底了，突然笑了一下，把气咽了。
- 夏天义说：“清风街啥时候缺过劳力，农村就靠的是劳力，现在没劳力了，还算是农村？
- 醒来太阳已经在屹岬岭上落成了个半圆，红得像血水泡了的，接着就咕咚一下掉下去没了。
- 清风街的故事该告一个段落了吧。还说什么呢？清风街的事，要说是大事，都是大事，牵涉到生死离别，牵涉到喜怒哀乐。可要说这算什么呀，真的不算什么。太阳有升有落，人有生的当然有死的，剩下来的也就是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睡，日子像水一样不紧不慢地流着。
- 夏天义在吃了一疙瘩干土后竟然觉得干土疙瘩吃起来是那样香，像炒的黄豆，他就从那时喜欢起吃土了
- 白雪笑是拖拉机一颠蹦出一个笑的，笑得像爆包谷颗，一个一个都是花。
-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盼着夏风回来。
后记
- 我感激着故乡的水土，它使我如芦苇丛里的萤火虫，夜里自带了一盏小灯，如满山遍野的棠棣花，鲜艳的颜色是自染的。
- 农民一生三大事就是给孩子结婚，为老人送终，再造一座房子
- 体制对治理发生了松弛，旧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没了，像泼去的水，新的东西迟迟没再来，来了也抓不住，四面八方的风方向不定地吹，农民是一群鸡，羽毛翻皱，脚步趔趄，无所适从，他们无法再守住土地，他们一步一步从土地上出走，虽然他们是土命，把树和草拔起来又抖净了根须上的土栽在哪儿都是难活。
- 故乡是以父母的存在而存在的，现在的故乡对于我越来越成为一种概念。
- 书稿整整写了一年九个月，这期间我基本上没有再干别事，缺席了多少会议被领导批评，拒绝了多少应酬让朋友们恨骂，我只是写我的。
- 到底毛颖是吞虏，沧浪随处可濯缨。
- 中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强大，人们从来没有像今天需要活得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