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
- 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所走过的道路,反映了苏联第一代革命青年不怕困难、艰苦奋斗、勇于胜利的大无畏精神,鼓舞了一代又一代有志青年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译者献辞
-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第一部
- 一个穿着法衣、脖子上挂着一只沉重的十字架的、虚胖的神父,恶狠狠地瞪着全班的学生。
- 走到紧紧地挤在一起的四个小孩跟前。
- 那个黑眼睛的孩子,他穿着破旧的灰衬衫和膝盖上打着补丁的蓝裤子。
- 他从不饶恕稍微侮辱过他的人;他更不会忘记神父冤枉打他这一顿,只是怀恨在心,不露出来。
- 校长叶弗列姆·瓦西里耶维奇
- “他几岁了?”“十二岁。”保尔的母亲回答。“行,让他留下吧。条件是这样:工钱每月八卢布,当班的时候管饭,顶班一天一夜,在家休息一天一夜,可是不许偷东西。”
- “保尔,亲爱的,你干活要卖力气,别让自己丢脸呵。”
- 她说话,用的是科斯特罗马地方的土音,把重音放在字母“a”上。她说话的口音和那长着翘鼻子的、泛着红晕的脸,使得保尔心里高兴些了。
- 保尔的劳动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他从来没有像第一天当工人那样卖力气。他知道:这里跟在家不一样,在家不听母亲的话也行。那个斜眼的堂倌说得很明白,要是不听话,就得挨耳光。
- 一看见儿子就慌忙地问他:
- 那个身材高大、背朝着保尔坐在桌子旁边的人,回过头来,从浓黑的眉毛下面直射出两股严厉的目光,瞧着保尔,这是哥哥的眼睛。
- 保尔两眼盯着地板上破烂的地方,专心地琢磨那个突出的钉头。
- 唉,我们可拿他怎么办呢?他这个样子究竟像谁呀?天哪,为了这孩子,我受了多少罪!”她埋怨说。
- 不要再让妈伺候人家了。她在各式各样的混蛋面前弯腰已经弯够了,可是你,保尔,要注意,以后要好好地做人呵!”
- 在这个车站上,成百的列车开进开出,由前线的这一方面调到前线的那一方面。无数的伤兵从前线运来,而一律穿着灰色军大衣的新兵又像洪流似的,不断地往前线运去。
- 保尔已经窥见了生活的最深处,生活的底层。从那里,一阵阵腐烂的臭味,泥坑的潮气正朝他这个如饥似渴地追求一切新鲜事物的孩子扑过来。
- 他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寂寞。
- 到了夜里休息的时候,保尔把大锅下面的火添上木柴,就蹲在敞开的炉门前面,眯缝着眼睛瞧火——火炉烤得他很舒服。这时候洗刷间里只剩下他一个
- 你拿了这么多,理当谢天谢地,只在床上睡一夜,就挣了五十个卢布。没有那么多的傻瓜。得,我再给你十个,不,二十个,再多那可不行,你要是识相点,往后还会挣到的,我给你找主顾。
- 炉膛里的火在闪动,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升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卷的火焰;在保尔看来,好像一个人正在朝他吐舌头,讥笑他,嘲弄他。
- “你在干什么呀?在向火炉施展魔法吗?”
- “你问我今天怎么不高兴吗?不,我从到这儿干活那天起,就一直不高兴。你看看这里的情况!咱们像骆驼一般地干活,结果不但没有人谢你,反倒挨揍!谁高兴,谁揍你一顿,还不准回手。老板雇我们替他做事,但是谁有力气谁就可以随便揍你。要知道,你就是有分身法,也不能一下子把每个人都侍候周到,一个没侍候好,就得挨揍。不管你怎样卖气力干活,该做的统统做到,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总会有没侍候好的,你还是一样要挨揍……”
- “什么叫政治?”保尔耸一耸肩膀。“鬼才晓得!据说,要是谁反对沙皇,这就叫做政治。”克利姆卡吓得哆嗦了一下。“难道,真有这样的人吗?”“不知道。”保尔回答。
- 保尔双手捉住阿尔焦姆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着。
2
-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像旋风似的扫进了小城:“沙皇给打倒了!”
- 人们贪婪地听着那些新鲜名词——自由、平等、博爱。
- 保尔、克利姆卡和谢廖沙看来,什么也没有改变。主人仍是原来的那些人。
- 骑马的人微笑着回答说:“呵,要是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你就要变成小老头了。”
- 我敢发誓,他们都是游击队……”他高兴得叫起来,像小鸟一样地跳过栅栏,朝公路跑去。
- 在厂里当火伕的下手已经一整年了。
- 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回家,往后还得受连累。你干什么,也想到那边去吗?”
- 颤抖的空气充溢着浓郁的花香;星星就像萤火虫,在天空的深处微微地闪耀;人声传得很远很远……
- 保尔看到陌生人那双安详的灰眼睛正在留神观察他。那坚定的、凝视的目光,使保尔感到困窘。这陌生人穿着一件灰短褂,从上到下扣着钮扣,紧紧地绷住他那宽大而结实的身子。这短褂显然是太窄了。他的脖子像牛脖子一样粗壮,整个人就像一棵粗大的老橡树那样结实。
- 镇上像搅乱的蚁穴一般骚动起来。
- 打架倒不是坏事情,可是得知道该打谁和为什么打。”
- 有一次,天气很热,他从克利姆卡家里回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转了一阵子,想不出要做的事情,所以决定到他自己最喜爱的地方——后园角落里的小棚顶上去。他穿过院子,走进小园,到了板棚跟前,便登着墙壁突出的地方爬上棚顶。他用力拨开遮住板棚的樱桃树的枝丫,一直爬到棚顶正中,躺在可爱的阳光下面。
- 这个中尉矮个子,红脸,留着一小撮剪得短短的胡子,戴着夹鼻眼镜和漆皮帽遮的军帽。
- 他的两只脚简直像腾空似的,风在耳边呜呜响着。
- 甚至像这样冒险的事情,有时也可以平安度过。
3
- 这儿什么也没改变:还是那一排排剪得整整齐齐的覆盆子灌木丛,还是那像几何画一样的、两旁种着她母亲喜爱的三色堇的小径。花园里一切都是整洁的,到处都可以看出一个有学问的林业家的呆板的派头。这些整齐的、图案似的花径只能引起冬妮亚的腻烦。
- 他站起来,把帽子扯到前额——这是他一向发脾气的表示——然后挑选最文雅的字眼说:“我说,小姐,请您走开一点好不好?”
- 可是浮子紧贴在牛蒡上,显然钓钩是挂在它的根上了。保尔不敢使劲往外拉。
- 保尔在那光滑如镜的水里清楚地看见了坐着的女孩子的倒影。她正在看书,因此他就开始轻轻地拉那挂住了的钓丝。浮子直往下沉,钓丝给绷得紧紧的。“真给挂住了,妈的!”他心里这样想,同时,他一斜眼,便看见了水面上一个顽皮的笑脸。
- 我才不愿意老是这样献殷勤。夜里到工棚附近去,只要三个卢布,你就可以弄到一个你一想就流口水的美人儿,比这要好得多,一点也用不着玩这些浪漫的恋爱把戏。
- “他是最出名的流氓,保尔·柯察金。”
- 盖特曼乡警的马鞭不断鞭打着农民们的脊梁。
- “马上散开,要不,我就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抓起来!有的还得枪毙!”
- 机车愤怒地喷出发亮的火星,沉重地喘着气,冲破夜的黑暗,沿着路轨飞快地开去。
- 你知道,孩子,就是在沙皇时代,我在罢工的时候也没出过车。
- “什么,你说他没有罪?”波利托夫斯基眼睛瞪着他说,“那么咱们也没有罪,咱们也是被迫才来开这一列车。可是咱们是在运送讨伐队。就是这些没有罪的家伙将要去枪杀游击队员们。难道游击队有罪?……哎,你这个可怜虫!像熊一样壮,可是道理就不懂……”
- 沿路树木的黯黑的轮廓,在机车头灯的亮光下阴森森地现出来,又马上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车灯的亮光想透过夜的黑暗,但是夜幕是那么厚,只能照亮前面十公尺的地方。
- 尽管他们俩的性格不同,阿尔焦姆的外表看来很严厉,但兄弟俩是十分友爱的。这是一种严肃的爱,并不表现在外表上。保尔心里十分清楚,只要他哥哥需要他,他什么都可以牺牲,毫不踌躇。
- 这钱是从布尔加科夫留下的经费中提出来的。
- 锤子捶一下,波利托夫斯基就把铁块转一下,铁块也就像蜡一样的服帖,渐渐给打平了。
- 她好奇地倾听着。保尔也不觉得局促不安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似的。他甚至把他的哥哥阿尔焦姆没有回家来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他们两个亲切地、快活地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坐了好几个钟头了。
- 两个人都站住了,呼哧呼哧地喘气,心全都剧烈地跳动着。冬妮亚由于疯狂奔跑,累得厉害,就仿佛是无意地稍稍靠在保尔身上,这么一来,使得他们更亲近了。虽然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但是已经深深地刻在记忆里了。
- “是的,她也有一对蓝眼睛,”保尔回忆着,“她是特殊的,她跟别的富家女孩子不一样,”保尔想,“而且她还跑得像魔鬼一样快!”
- “他是多么热情和倔强呵!他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种粗野无礼的人。无论如何,他一点也不像那些懦弱无能的中学生……”
- 不喜欢,我现在喜欢上了另外一本,它比您那本可有意思多了。”
- 这生性好斗的、有反抗精神的孩子被它弄得心神不安了。
- 他称赞地说,“他才是一个英雄!我真佩服他!他同他的敌人战斗了不知多少次,而他总是占上风。他乘船游历了世界各国!唉,要是他现在还活着的话,我一定去投奔他。他曾经把那些手艺人组织起来,并且总是为穷人奋斗。”
- 接着冬妮亚又用挑剔的眼神看了看他那褪了色的、发黄的衬衫和破了的裤子,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保尔已注意到她的眼神,他为自己的服装而感到惭愧。
- 你千万不要再到外面去干活,要不,阿尔焦姆准要生我的气,骂我不想法子,反倒叫妈去受累。
- 到了第十天晚上,他把在木材厂挣到的工钱带回家去,交给他母亲。他交钱时,红着脸踌躇了一下,终于请求说:“妈妈,给我买一件蓝布衬衫吧,就像我去年穿的那件一样。这用一半的工钱就够了,往后我还可以挣,你别担心,你看我这一件太旧了。”他辩解说,像在为自己的请求而道歉似的。
- 冬妮亚几乎表示出她的惊讶,但是她及时控制住自己,因为她不愿意让这个本来就发窘的年轻人再感到难堪,她对这惊人的变动,故意装出不注意的样子,只是责备他说: “您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为什么您不去钓鱼?您是这样守信用的吗?”
- 就在这时候,保尔已经把她当作一个知心朋友,把他那极大的秘密——他怎样偷了那中尉的手枪的经过,统统告诉了她,并且约好她再过几天一齐到树林的深处放枪去。
4
- 像旋风一样的炮声震撼着那些古老的房屋,市民们全都紧贴着地窖的墙根,或是躲在自家挖的壕沟里面。
- 我正在留心观察着哪,看今天应该挂起谁的肖像,挂错了可就糟糕啦。
- 那面亲爱的红旗在镇公署上飘扬了一两天,游击队一退走,黑暗又回来了。
- 昨天傍晚,他那由两千多个亡命徒组成的队伍举行了庄严的入城式。上校老爷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尽管四月里的太阳很暖和,他还穿着高加索式的毡斗篷,戴镶红边的扎波罗什哥萨克式羊皮帽,穿契尔克斯式军长袍,佩带全副的武装——一把短剑,一把柄上镶银的马刀。
- 在演戏的时候,那些参加晚会的军官都和他们的女伴在食堂里尽情地享受着眼疾手快的帕利亚内查搜罗来的头等好酒和用各种方法征收来的精美食物。等
- 有人啪的放了一枪,仿佛像电灯泡摔破了似的,于是厮打的人们开始像一群狗咬架一样,在地面上翻滚起来。
- 一架机枪的枪筒从这打破了的窗子里伸了进来。它笨拙地向左右转动,像在搜索东奔西跑的人群,所有的人都像躲避魔鬼似的避开它,一齐拥到剧场中央去了。
- 将要虐杀犹太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这风声也传到了河畔陡坡上的肮脏的犹太居民区。这里是一些窗户歪斜的小屋子。贫穷的犹太人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挤住在这些被称为住屋的箱子里面。
- 镇上还蒙着一层拂晓的灰色的薄雾。破落的犹太人住区的街道,一片荒凉,像一条条湿透的帆布,死沉沉的没有半个人影。
- 外面的枪托像雨点一样地打在门上,门闩抵住的门板开始暴跳起来,最后门终于哗啦一声裂开了。
- “一开头就不顺利。”他咬牙切齿地说,朝街上走去。其余的人们默默地跟着他。他们的脚在地板和楼梯上留下了血印。这时全镇到处乱杀乱抢。
- 无数的生命被杀戮和毁灭了,无数青年的头发在这血腥的日子里变白了,无数的眼泪流掉了,而那些幸存的人们,在忍受了无可洗刷的羞耻与侮辱,忍受了难以形容的心痛和失去了亲人的悲哀之后,又有谁能说他们是比死者幸福些呢?
5
- 人们开始活动了。犹太居民利用这暂时的安静,掩埋了死者的尸体,而犹太人住区的那些矮小的屋子里,又现出了生机。
- 在这样的夜里,不管你眼睛睁得多么大,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人们都是盲目地摸索着走路,随时都有跌入壕沟、把头摔破的危险
- 这时候保尔正在做梦:他梦见一个完全不像人的怪物用一挺机枪对着他;他很想逃跑,又无路可逃,机枪已经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响声。
- 朱赫来意外的夜访以及两个人八天来的共同生活,给了保尔极大的影响。他初次从水兵朱赫来口中听到了那样多新鲜的、重要的和令人激动的话。这几天对这个年轻的火伕的一生有着决定的意义。
- 单枪匹马去斗争,是不能改变现状的。
- 感到袋里的手枪沉甸甸的
- “你凭什么跟我这样子说话?我从来就不问你和谁交朋友,或者谁到你家里去。”
- 但是今天他又很想和她见面。
- “哦,那么在您看来,这是高尚的了?您把他们干的那些事都忘记了?难道您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犹太人的孤儿?您还要我把保尔·柯察金的事告诉他们?谢谢您,我真没有想到您是这种人。”
- 黑暗渐渐退却。曙光已经近了。
6
- 她只顾说话,没有注意到冬妮亚的脸色已经变得多么苍白,她那拉扯着蓝色罩衫的手指头抖得多么厉害。莉莎完全不知道冬妮亚是那样揪心,也不知道她那可爱的睫毛为什么那样不住地抖动。
- 冬妮亚把两个同学送走了,她独自靠着栅栏门,站了很久,遥望着那阴暗的、通到镇上去的道路。风,那永不停息的风,带着春天湿土的霉味和潮湿的冷气,朝她吹来。在远处,小镇郊外许多人家的窗户正闪着惨红的灯光。她所憎恨的那个市镇,就在那儿。
- 拷问的时候他什么也没供出来,一切都否认。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肯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做得勇敢,做得倔强,像他在书里看到的那些人一样。
-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会儿是满天云雾,转眼间又现出了灿烂的太阳。
- 显然,他是不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的。
- 呵,青春,无限美好的青春呵,当情欲还没有萌发,只是从急速的心跳而隐约地被感到的时候;当无意间触及爱人胸脯的手像受惊一样地颤抖和赶快移开的时候;当纯洁的青春的友情阻住最后一着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爱人搂着脖颈的手臂,比像触电一样的热烈的亲吻更甜蜜的呢!
7
- 大炮张开黑嘴,凶猛地、吓人地咳嗽起来。
- 其中有一个脸上晒得黝黑、眼睛发红的中国人,上身只穿着一件贴身衬衫,胸口交束着机枪的子弹带,两只手都握着手榴弹,一点也不掩蔽地猛追过来。
- “我认得他,”那个中国人高兴地笑着说,“在我们刚冲进镇上来的时候,他高声喊‘同志们,万岁!’他是布尔什维克——是我们年轻的好朋友!
- 同志们勇敢地齐步走, 到战斗中去锻炼, 用我们的胸膛开条路, 通到自由的乐园……
- 布尔什维克向全世界喊出了资产阶级最害怕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工人和工人都是兄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救,才能得到幸福的生活。同志们,加入共产党吧!
- 我十分明白为什么而斗争——是为着我们,为着穷人们,为着工人阶级的政权!
- 别忘记列宁说的话:如果我们不能吸引千百万劳苦大众参加斗争,我们是不会胜利的。”
- 我们所有别的政治工作人员都穿得破破烂烂,但是他只知道怎样把自己打扮漂亮。他是我们党里的投机分子
- 看那天空,它是碧蓝的,你的眼睛也跟天空一样碧蓝。这样不好。你的眼睛应该是灰色的,像钢铁一般的颜色。碧蓝的颜色——未免太温柔了。”
- “说走就走。只苦了我们,又得想尽方法去适应另一个新政权。”
8
- 在黎明前的薄雾里,第聂伯河模糊地闪着光,河水冲击着岸边的石子,哗啦哗啦地响。两岸附近的河水是平静的,银灰色的水面好像凝滞不动似的。可是河的中央是深黑色的、翻滚着的,可以看出正在急速地往下流动。这是一条美丽的、庄严的河
- 他,谢廖沙,是能够那样温柔地恋爱,也能够那样珍惜友谊的人。他不是一个本性狠毒和残酷的人,然而他知道那些被世界上的寄生阶级所欺骗、所教唆、所驱使的士兵,都是带着野兽般的仇恨来进攻他的亲爱的共和国的。
- 第一次是他大腿上受了伤,第二次是在严寒的一九二〇年的二月染上了发高烧的伤寒。
- 这是一万六千五百把战刀,这是一万六千五百个在酷热的草原上经过风吹日晒的勇士!
- 篝火的火舌像破碎的红布条一样抖动着。大股的黄褐色烟柱不住地盘旋上升。
- “这就是说,世界上真有那样的人。本来是谁都不能忍受的,但是当一个人获得了什么主义支持的时候,他真的就能忍受了。”
- “知道为什么而死,问题就不同了。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就会有力量。要是你感到真理是在你那一边,你就会死得从容。英雄的行为就是这样产生的。
- 可是也有像癞狗一样死去的。死得糊里糊涂,毫不光彩
- 他用刚刚能听得懂的俄语喊着对我说:‘红旗是用我们的鲜血染的,而这些家伙,让全军丢脸!当匪徒,就得枪毙。’
- 大地在马蹄下呻吟,战马在喘息,战士们屹立在马镫上。
-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灼热的铁水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保尔的心头。
- 为了这个,你们可以绞死我,但是我否认我背叛自己的祖国,我永远也不背叛它。不过我的祖国跟你们的不同。你们的祖国是贵族老爷们的,而我的祖国却是工人和农民的。我深信我的祖国会建立起来的。在我的祖国——决没有一个人会说我是叛徒。’
- 同志们,别流泪!要哭就在这儿哭吧,到外面可别哭了。咱们决不叫那些吸血的恶鬼们开心。不管怎样,咱们是死定了。所以咱们应该从从容容地死。咱们谁也不能跪下。同志们,别忘记,要死得光荣!’
- 地上的雪是松软的,树林是一片白色,树木都像洒上一层棉絮。雪片在空中缓缓地打转,扑到我们灼热的脸上,立刻融化了。
- “工农的国家爱护它的红军,以它的红军为荣耀,并要求不要在它的旗帜上染上一个污点。” “不要染上一个污点!”保尔的嘴唇微微地动着说。
- 保尔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个人,每天都在狂热的激战里。保尔·柯察金已经溶化在集体里面了;他,像每个战士一样,已经把“我”字给忘了,只知道“我们”——他们说:我们团,我们骑兵连,我们旅。
- 一片绿火像镁光似的从保尔眼前闪过,霹雳声震着他的耳朵,一块烧红的铁片钻进了他的脑袋。大地可怕地、不可思议地旋转起来,开始缓缓地向一旁倒下去。保尔像一根稻草似的被打下马鞍,翻过马头,沉重地摔在地上。黑夜立刻降临了……
9
- 呵,一定是母亲生了火炉。
- 他那年轻的身体不肯死,体力也慢慢地恢复了。这是他的新生,什么东西好像都是新奇的、不平常的
- 他们的友情都是真挚而朴实的,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我有时甚至要哭出来。这未免有点好笑,但这是事实。
- 一般人在这时候常常不断地呻吟或是发脾气。可是他却不做声,并且每次给他的伤口上碘酒的时候,他都不畏缩,只是把身体挺得像绷紧了的弦。他时常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从来也不叫唤一声。
- 这只眼睛是活泼的、明亮的,它眺望着周围的景致,好像他是初次看到那些东西似的。
- “您读读《牛虻》,就明白了。”
- 骄傲把你害了。你不愿意跟那些穿着脏制服的人们一个样子。你既然有勇气爱一个工人,却不能爱工人阶级的理想。跟你分手,我感到遗憾,我也愿意你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
- 流血过多的国家,需要暂时的休息。
- 中了弹,他哆嗦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胸口像钉上一根烧红的钉子一样疼。他没有喊叫,左右摇晃一下,双臂像抱什么东西那样紧紧地抱起来,捂着胸口,随后就像要跳跃似的,弯着身子,他那僵硬的身体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那对没有表情的蓝色眼睛,凝视着无边的原野。
- 几百尊大炮在彼列科普怒吼起来。千百颗炮弹凄厉地怪叫着划过长空,炸成无数的碎片,散布着死亡。脚下的大地似乎正在崩坍,陷入无底的深渊。大地被炸得泥土翻飞,黑烟遮住了太阳。
- 这受过了无数苦难的老妇人的眼睛里又闪着幸福的光芒了。在保尔回家那几天里,她看他多久也看不够,和他说多久也说不完,她本来就没有想到还会看到他。
第二部
- 现在我才体会到他的友谊对我们全体是多么可贵。
- 这个青年人还没有完全克服他那种不守纪律的缺点,他只知道用他的奔放的情感去生活,而这种旋风似的感情,会使他走弯路的。
- 他把丽达的皮上衣取过来穿上,把手枪往兜儿里一插,故意把枪柄露在外面。
- 在保尔心目中,丽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是他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志,他的政治指导员。但是她究竟还是一个女人。这一点,是他今天在天桥
- 保尔跟他的握手是很冷淡的。一种怨妒的心情,像打火石的火星一样在他的眼睛里闪了一下。
- 它那强大的肺管喷出了一阵阵金色的火星;它们疯狂地飘舞着,盘旋上升,接着就消失在黑暗里。
- 爱情给人带来许多不安的痛苦。
2
- 秋雨打着人的脸。一堆堆深灰色的雨云,在低空缓缓移动。秋深了,森林里一望无际的林木已经光秃秃的,老榆树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树皮上的皱纹。无情的秋天剥下了它们美丽的服装,它们只好光着枯瘦的身体站在那里。
- “用不着开群众大会了。这里谁也用不着鼓动。托卡列夫,你说的对,他们真是无价之宝。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 暴风雪突然袭来了。低飞的灰色的阴云蒙住天空。大雪下得很密。晚上,大风在烟囱边怒吼,在树林里追逐旋卷的雪花,发出凄厉的呼号,使得整个森林不得安宁。
- 冬妮亚不久之前结了婚,这回正和她丈夫到一个大城市里去,她丈夫在那里的铁路管理局担任一个重要职务。她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遇到她少年时代的恋人。她甚至觉得不便和他握手。瓦西里会怎样想呢?保尔现在竟潦倒到如此地步,真叫人难过啊。显然,这青年火伕除了掘土之外不会有更大的出息了。
- “不,杜曼诺娃同志,说实在的,我的粗鲁比你的所谓礼貌要好得多。你用不着担心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倒是过得满好的。只是你的生活已经变得比我所想的还要坏。两年以前,你还好一些:那时候你还敢和一个工人握手。现在你浑身已经发出卫生球的味道了。说句老实话,现在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 保尔惊异地捧着这珍贵的礼物,然后踌躇地把它穿在冻得冰凉的身上。那柔软的皮毛立刻使他的后背和前胸感到了温暖。
- 格鲁布性肺炎兼肠伤寒。体温四十一度五。至于关节炎和脖子上那两个痈疮,——倒是小意思了。光是上面那两种主要病症,就已经足够把他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3
- 保尔没有死于伤寒。这是他第四次死里逃生。
-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人应当赶紧地、充分地生活,因为意外的疾病或悲惨的事故随时都可以突然结束他的生命。
- 现在他的演奏跟过去不同了,它不再是那种轻飘的音调了,也不再是那种粗犷的调子了,也不再是那种曾经使这青年手风琴手闻名全镇的如醉如狂的奔放的旋律了。他的乐调现在是和谐的,它仍然有力量,但是比过去更深沉了。
- 在深不可测的高空,夜在他眼前展现了宏伟的奇观,黑暗在地平线上披上了墨色的天鹅绒,无数星星发着亮光,闪着磷色的光辉,织成了美艳的图案。下面,在大地与天空衔接的地方,黑暗中的城市点缀着万家灯火……
- 所有这些都表示我国正在新生,正在聚集力量。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大有可为的!难道我能在这样的时候死去吗?”说到这里,他两眼闪闪发光,脸上现出了快乐的笑容。
- 不要做局外人。谁见过站在一边、不伸手就能把事情办好的!任何人都会说你是在逃避责任,这是你无法辩解的。
- 现在,我的手就在这儿——这还是你的同志的手,要是你这时候握住它的话。
- 保尔马上把手伸进口袋。他心里想:“千万慢不得,千万慢不得!”他一个急转身,连忙平举左臂,对准匪徒,啪地就是一枪。
- 本来是可以打得更准的,但是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慌乱,他没有打中,而紧张和慌乱正是惊慌失措的表现。
- 保尔心里想:“假使茨维塔耶夫对安娜不关心,他就不会那样激动;可是假使他真是爱安娜,那么……”保尔替安娜难过了。
- 保尔竭力抑制着他的愤怒,头也不回地走了。
- 保尔疯狂地跳着,这是他一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热情的跳舞。
4
- 人应该支配习惯,而决不是习惯支配人
- 要是一个人不能去掉他的坏习惯,那简直一文不值。
- 。但在一星期后,当河岸上的木材已经堆积成山的时候,冰冷的河水和寒冷的秋风又唤醒了睡在他血液里的敌人——保尔又发烧了。他得的是急性风湿病,在医院住了两星期,
- 保尔狠狠地打着他的黑马,它立刻就飞跑起来。马听见主人的喊声跑得更快了,赶过了奔跑的人们。它的耳朵紧贴在头上,四个蹄子翻飞,越跑越快。小山上的风车张着它的翅膀,好像要挡住他的去路。从风车向右走下去是河
- 普通战士了。他现在是大队的政委,而这大队当时正在他的后面。他的行动将给全队树立什么样的军纪榜样呢!他并不是为这个花花公子而训练他的部队的。所以他下了马,忍
5
- 杜巴瓦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气愤地撇着嘴唇。
- 这惊人的噩耗从敞开的大门溜出了机器房,又以狂风一样的速度闯进了车站,冲到暴风雪里,在铁路线和交叉点上面旋卷着,然后像一阵刺骨的冷风,吹入了调车场那一扇半开的大铁门。
- 老司机的白发苍苍的头,倔强地点了一下,灰色眉毛下面的眼睛射出坚定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会场里的人,仿佛在等候着他们的裁决。
- 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如果只折断它的树梢,是不会枯死的。
6
- 离她很远的地方,有一只手举上来又放了下去。多么奇怪。她迫切地想去看看那个不相识的、与她死去的朋友同姓的人。她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个刚才举手的地方,竭力想看到他,但是所有的脑袋看来全是一样。
- 我赞成他的忠诚、他那无穷的接受各种考验的力量,我赞成那种受苦而毫不诉苦的人。我赞成那种革命者的典型,在他们看来,个人的事情丝毫不能与全体的事业相比。”
- 保尔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这么深刻地感到革命的伟大和革命的力量,感到这种无可形容的骄傲和无可比拟的喜悦,这种骄傲与喜悦是生活给他的,是生活把他这个战士与建设者引导到这里来,引导到这次布尔什维克主义青年近卫军的胜利庆祝会上来的。
- 但是他从她那湿润的眼睛里看到了盈溢的温情和微微的忧郁。又过了一天,火车载着他们向不同的方向走了。
- 保尔沉思着把那封信撕成碎片,把手伸到窗外,让风把那些碎片从手里吹走。
- 无情的时光不断地积成日,积成月,而生活,飞速前进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在这些表面似乎单调的日子里,总是充满着新鲜的、今天不同于昨天的事物
- 保尔顶不喜欢秋天和冬天:这两个季节给他带来许多肉体上的痛苦。
- 懒洋洋的波浪亲切地朝脚边爬过来,舐着海岸金色的沙滩。
7
- 刚到疗养院的头几天,他的神经仍然紧张,一直在头痛。教授们还正在研究他那复杂而古怪的病症。许多次的敲呀,听呀,已经使他厌倦了。
- 光阴给我们经验,读书给我们知识,可是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在医院里作客。
- 我永远要坚持到最后一卒
- 每天早晨,在起床铃快要响的时候,疗养院里总有一只公鸡大声啼叫。这是埃勃涅逼真的模仿。院里的职员竭力想找出这只不知怎么就跑到疗养院来的公鸡,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使埃勃涅非常高兴。
- 只要它还在跳动,你们就不能叫我离开党。能使我离开战斗行列的,只有死。老兄,你千万别忘记这一点。
- 他的眉毛紧锁,他那黑色的眼睛里隐藏着顽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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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那座古老的公园里很静。秋风扫下来的枯黄的枫叶缓缓地飘落在很久不修理的、长满杂草的小径上。
- 他特地跑到这僻静的地方来,为的是回顾他的生活历程以及考虑今后怎么办。
- 朋友,这是假英雄!任何一个笨蛋都会随时杀死自己!这是最怯懦也是最容易的出路。活着有了困难——就自杀。你有没有试试去战胜这种生活?你已经尽了一切力量来设法冲出这个铁环吗
- 我有许多你所需要的东西,同样,你也有许多是我所需要的。我已经决定:我们的结合要一直继续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个,我一定要帮助你做到这一点,要不我就一钱不值。
- 一个人有个不受支配的背叛的肉体,又有一颗布尔什维克的雄心和意志,
- 现在我才认清了我过去实在没有那样糟蹋我的健康的权利。原来这是一点也不英勇的。如果我以往不是斯巴达式那种干法,我很可能再多活几年。总之,‘左倾’幼稚病是造成我目前状况的主要危险之一。”
- 无线电广播把失明所夺去的东西又给了他,——他又有了学习的可能,而且因为他不顾一切地努力学习,他就忘掉了身体经常发烧带来的剧烈疼痛,忘掉了眼睛的火烧火燎的炎肿,以及对他残酷无情的生活。
9
- 直到现在保尔才明白:当一个人身体健康、充满青春活力的时候,坚强是一桩比较简单和容易的事;而只有在生活用铁环紧紧把你箍起来的时候,坚强才是光荣的事情。
- 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把窗户推开。
- 他打算写一部关于科托夫斯基的英勇骑兵师的中篇小说。书名是油然而生的:《暴风雨所诞生的》。
- 但是原稿竟在寄回来的途中被邮局遗失了
- 在这座房子里,相信保尔这件工作的,仅仅她一个,其余的都认为这是徒劳无功,认为这只是他在无所事事之中,想找一个消磨日子的方法罢了。
- 为了挣脱铁环,争取归队,使你自己的生命变得有用,你是否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呢?
译后记
- 尽管他有过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错误,但他的奋斗目标,他为之献身的理想始终是坚定不移的,并且和广大人民的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这样他终于通过了种种考验,实践了他在故乡烈士公墓前立下的誓言,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献给世界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