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雨果

前言

  • 一个卑劣的灵魂如何因受反人性的宗教戒律的束缚而变得更加邪恶。

’ANAΓKH

  • 这座教堂本身或许也会很快从大地上消失吧。

定刊本附记(一八三二年)

  • 作品一旦出版,它的性质不论是否雄伟,只要一经肯定,认识和宣布,就如同婴儿发出了他的第一声哭喊,不管是男是女,它就是那个样子了,父母再也无能为力了。它今后属于空气和阳光,死活只好听之任之。

第一部

  • 那些爱热闹的人都赞成让那花朵稀少的可怜的五月树孤零零地在布拉克小教堂的墓园里,在一月的天空下冻得发抖。
  • :凡是重大事件,其后果往往难以预料。
  • 总之这情景使成群的学生和散杂在人群里的仆役们大为高兴,他们用嘲讽和戏谑给不满的群众火上浇油,也可以说是用恶作剧来刺激大家的恶劣情绪。
  • 很容易看出这些青年书生没有任何一点在场的人的那种厌烦和疲倦,可以看出他们很懂得,为了使自己开开心,要从眼下场景中引出一幕戏来,这幕戏可以使他们耐心地等待着那另外一场戏的开演。
  • 这群人从大清早就指望着三桩事:中午的到来、弗朗德勒使臣们以及圣迹剧。现在只有中午是按时到来了。
  • 由于使群众等得太久而被他们绞死,或者由于没有等候红衣主教而被他绞死,从这两方面都只看到同一个深渊——也就是同一个绞刑架。
  • 那对教皇特使倒挺合适,”陌生人相当生硬地说道,“对一位公主可就不合适了。”
  • 这就证明了一条真理:要想叫观众耐心等待,先得向他们声明马上就要开演。
  • 为了怕懒惰的人的智力从这些明显的标志上还看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还可以读到这样几个大字,在锦缎袍子的边上绣着“我名叫贵妇”,绸料袍子的边上绣着“我名叫教士”,麻布袍子的边上绣着“我名叫商女”,棉布袍子的边上绣着“我名叫工人”。
  • 甘果瓦刚刚把这欢乐与胜利的酒杯举到唇边,就有一滴苦汁渗了进去。
  • 他是那些人里的一个,他们具有高尚、坚决、中庸、温和的精神,永远懂得站在一切的中央,有着满脑子的理智和自由主义的哲学思想,同时又是十分尊敬红衣主教的折中主义者。
  • 但是人们高贵的天性中占优势的并不是兴致,我猜想,诗人们的天性可以用“十”这个数字来表现。假若我们让化学家来分析,就像拉伯雷[插图]所说,那就一定会发现其中只有十分之一是兴致,而十分之九是自尊心。
  • 弗朗德勒袜店商人的高傲语气,虽然羞辱了那些宫廷显贵,却在全体平民的心里唤起了某种庄严的感情,这种感情在十五世纪还是模糊不清的。
  • 红衣主教困窘不安,科勃诺尔安静而高傲,而且当然在想着他那袜店商人的称号也同别的称号一样是非常美妙的。
  • 那个司法官是个两栖类,是司法界的蝙蝠那一类的人物,他又是老鼠又是鸟雀,又是审判官又是士兵。
  • 大多数人宁愿看见他们穿着红衣主教的袍子,科勃诺尔的皮外衣,在这群弗朗德勒使臣中间,在这帮教士中间,善良地、摩肩擦背地、有血有肉地生活,呼吸和行动,却不愿看着他们像稻草人一样穿着甘果瓦设计的黄白两色的衣服,粉墨登场,朗诵诗句。
  • 请想一想,观众等候他的作品开演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竟还反对过司法官先生呢!现在他们看见戏已经开演就不在乎了
  • 然后每个人轮流从一个雕花窗洞里伸出头来朝其余的人扮一个怪笑。谁笑得最难看,谁就在一片欢呼声里当选为愚人王。
  • 群众的注意像太阳光一般不断改变方向,它离开大厅的一端,在中央停留了一阵,此刻移到另一端来了。
  • 人人都变得无拘无束,整个大厅成了一个厚颜和欢笑的大火炉,那里的每张嘴都各有各的喊声,每双眼睛都各有各的光彩,每张脸上各有一副怪样,每个人各有各的姿态,所有的人都在乱嚷乱叫。
  • 关于那四角形的鼻子,那马蹄形的嘴巴,那猪鬃似的红眉毛底下小小的左眼,那完全被一只大瘤遮住了的右眼,那像城垛一样参差不齐的牙齿,那露出一颗如象牙一般长的大牙的粗糙的嘴唇,那分叉的下巴,尤其是那一脸轻蔑、惊异和悲哀的表情,我们并没有这种妄想来给读者把一切都描绘清楚。请你想象一下那整个相貌吧,要是你能想象的话。
  • “这没有必要,”他心里想道,“犯不着那样,不用报复了,挣扎到底吧!诗歌对于民众有很大的力量,我要重新进行下去。我们要看看到底是哪一样得胜,是怪笑呢还是好作品。”
  • 但是他虽然生得奇形怪状,却具有某种毅力、机智和勇气,他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神态,对于那条希望“力”也能像“美”一样能导致和谐的永恒法则来说,他可算是一个特殊例外了。
  • 一个独眼人和完全的瞎子比起来缺点更严重,因为他知道他缺什么。”
  • “好呀,”他说,“这些无赖滚蛋了!”但不幸全都是些无赖。大厅一眨眼就空空如也了。

第二卷

  • 曾经有多少健康而富于生命力的人在那个地方断送了性命,五十年以后那地方发生过一种圣瓦利埃热病[插图],那是担心被绞死的病,是一切病症中最可怕的一种,因为它不是出于天意,而是来自人为。
  • 她个儿并不高,但是她优美的身材亭亭玉立,看起来仿佛很高似的。她的头发略带褐色,但是可以想象在阳光下一定是像罗马妇女和安达卢西亚[插图]妇女一般闪着漂亮的金光。她那双小脚也是安达卢西亚式,穿着精美的鞋,又小巧又舒适。她在一条随便铺在她脚下的旧波斯地毯上舞蹈着、旋转着,每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每当她光辉的形象经过你面前的时候,她那乌黑的大眼睛就朝着你一闪。
  • “这里头有妖法呀。”人群里有个阴险的声音喊道。这就是那个眼睛一直盯住波希米亚姑娘的秃头男子。
  • 发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全都没有,他便加倍地觉得需要它们。
  • 伽西莫多依旧跪着,低着头,交叉着双手。于是他们互相打起奇怪的暗号和手势来了,他俩谁也没有说话。神甫激动地直立着,粗暴地恫吓着,伽西莫多卑恭地、顺从地匍匐着。那当儿,伽西莫多其实是很可以用他的拇指把那神甫捏碎的。
  • 他矮壮、暴躁,不好惹,长得像个怪物,蜷缩着手脚,舐着长牙,像疯狂的野兽一样咆哮着。
  • 他的思想基本上是一种混合体,优柔寡断而且比较复杂,他知道怎样来控制过火的行为,总是在各种人的癖好之间徘徊,使它们互相抵销。他喜欢把自己比做穆罕默德的坟墓,被两块方向相反的磁石吸引着,永远动摇于顶峰和底层之间,拱顶和路面之间,上升和下沉之间,最高和最低之间。
  • 由于崇拜着那两个美妙奇巧的生物的小小的脚,优美的形象,可爱的姿势,使他在沉思默想中几乎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了。她们的聪明和友爱使他把她俩都当成了少女,而她们轻捷灵巧的脚步又使他以为她俩都是母山羊
  • 但是黑夜解除了他那可怕的武器——丑陋。
  • 您要干什么呀,队长?”一个兵士说道,“会唱歌的鸟儿已经飞掉了,蝙蝠还留在这儿
  • 阴沟里的每一滴水都从甘果瓦的怀里带走一分温暖,他的身体变得跟阴沟里的水一样凉了。
  • 没有什么比袋里没钱更能使人敢于冒险的了,
  • 它是小偷的地区,是巴黎脸上一颗难看的瘤子,它是一条阴沟,奔泻的水每天早上从那儿流出,晚上就把那些经常浪荡在首都街头的无赖汉、乞丐和流浪人臭气熏天地送回那里。它是一个大蜂窝,那个秩序井然的社会里全体雄蜂每天都带着赃物回到那里。它是一个欺诈病院,那里有波希米亚人、还俗的修道士、失意的学者;有各种不同国籍的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有各种不同宗教的人:犹太教徒、基督教徒、回教徒和偶像崇拜者。他们全身盖满了用彩色颜料画出来的脓疮,白天是乞丐,晚上就变成强盗。总之它是个庞大的更衣室,那个时代巴黎街道上一切盗窃、卖淫和暗杀案件这类永恒喜剧的扮演人,都是在那里上装和卸装的。
  • 经常可以看见一条像男人似的狗或者一个像狗似的男人经过。种族和地区的界限,在这个地方就像在群魔殿里一样都给抹掉了。男女、禽兽、年龄、性别、健康、疾病在这群人里仿佛是共同的,一切都合在一起,混在一起,搅在一起,叠在一起,大家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正像两个世纪以后的索瓦尔所说,“所有这些情景在宫廷中显得如此可笑,于是就成为国王的消遣,成为一出名叫‘黑夜’的芭蕾舞剧的前奏曲,这出舞剧分成四部分在小波旁宫的戏台上演出”。
  • “我很难逃脱了。”甘果瓦想道,但他还是想再作一番努力,再试一试。“我不懂为什么诗人们就不能当叫化子,伊索[插图]就当过流浪人,荷马就当过叫化子[插图],墨丘利[插图]也当过小偷……”
  • “拉·爱斯梅拉达!”甘果瓦说道,被感情激动得发呆了。这个有魔力的名字使他想起了白天的每件事情。
  • )在晴朗的日子沿着一座又一座丛林,在小溪边追踪一只蓝色的或绿色的蜻蜓,它常常改变飞行方向,并且轻擦着树梢飞过。请回想一下,你抱着多么迷恋的好奇心,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嗡嗡叫着的旋风似的小东西,那一对紫色或蓝色的翅膀,中间浮动着它那由于迅速的运动而显得难以捉摸的形体。那个会飞的生物,对于你它显得多么虚幻和难以想象,无法捕捉,无法辨明。可是当那蜻蜓终于在一茎花枝上停下来时,你能屏息细看它那一对薄薄的长翅膀,一身珐琅般光滑的长袍和两只水晶样透明的眼睛,那时你是多么惊异,多么担心它会重新躲进阴影或是遁入虚空
  • 那蜻蜓变成了黄蜂,她不想别的,只想螫人。
  • “你知道友谊是怎么回事吗?”他问道。“知道的,”波希米亚姑娘回答,“那是像兄妹一般,两个相碰的但并不结合在一起的灵魂,就像手上的两根指头。”“爱情呢?”“啊,爱情么!”她说,声音颤抖起来,眼睛光彩焕发。“那是两个人合成一个。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合成一个天使。那是天堂。”
  • “我只能爱一个能保护我的男子汉。”
  • 我遇上了巴黎圣母院可敬的副主教堂·克洛德·孚罗洛,他对我发生了兴趣。我就是靠了他,这才变成了像今天这样的一个真正的学者,懂得了从西塞罗的祈祷词到赛勒斯丹教派神甫念亡灵书用的拉丁文。我对于教育学、诗学、音韵学,甚至炼金术这门诡辩学中的诡辩学,也都不算外行。

第三卷

  • 巴黎圣母院这座教堂如今依旧是庄严宏伟的建筑。它虽然日渐老去,却依旧是非常美丽。但是人们仍然不免愤慨和感叹,看到时间和人使那可敬的纪念性建筑遭受了无数损伤和破坏,既不尊重给它放上第一块石头的查理曼大帝[插图],也不把给它放上最后一块石头的菲利浦·奥古斯特皇帝[插图]放在眼里。
  • 但时间所给予它的,也许倒要比从它夺去的多些。把那种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幽暗色调给了它的前墙,使它的老年处于最美丽时期的,正是时间。
  • 撒克逊族的建筑家们给它竖起了本堂的第一批柱子,十字军东征带来的尖拱形,像征服者一般高踞在支撑环形圆拱的那些粗大的罗曼式柱子的顶端。尖拱从此就成了主要角色,构成教堂的其余部分。
  • 最伟大的建筑物大半是社会的产物而不是个人的产物。与其说它们是天才的创作,不如说它们是劳苦大众的艺术结晶。它们是民族的宝藏,世纪的积累,是人类社会才华不断升华所留下的残渣。总之,它们是一种岩层。每个时代的浪潮都给它们增添冲积土,每一代人都在这座纪念性建筑上铺上他们自己的一层土,每个人都在它上面放上自己的一块石。
  • 因此,在那些建筑物外表不可思议的千变万化之中,却依然存在着秩序和一致。树干总是一成不变,树叶却时落时生。
  • 环绕巴黎的城墙使巴黎悄声埋怨。
  • 国王不等到人民造反是不肯开恩的,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规律。有一个古代文献提到忠诚时讲得很明白:“对于帝王的忠诚,虽然多次为叛乱所破坏,仍然使市民们得到了很多权利。”
  • 文艺复兴是大公无私的,它不但喜欢建设,它还会破坏。
  • 我们的祖先有过一个石头的巴黎,而我们的子孙将会有一个石灰的巴黎了。
  • 一般说来,巴黎在白天发出的种种声音,是这座城市在讲话;夜晚的声音,是这座城市在叹息;而刚才提到的那些声音,则是这座城市在歌唱。把你的耳朵朝向这些钟的合奏吧,听听那五十万人的絮语,那河水的永恒的呜咽,那风的无休止的叹息,那天边山岭上四座森林的像管风琴那样遥远而低沉的四重奏。听听那最中心的排钟吧,它那最尖细和最沙哑的声音怎样融化成为一种中等的响度。你说,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种声音和铃声的汇合,比这个音乐的大熔炉,比这支在三百法尺高的云端里同时吹响的石笛,比这座像乐队似的大城市,比这像暴风雨在咆哮似的大合奏更为壮丽、更为辉煌、更为灿烂的呢?

第四卷

  • 他明白了人是需要感情的,他知道没有温情,没有爱的生命,就像一个干燥的车轮,转动时格轧格轧地乱响。
  • 这种丑陋越发激起了克洛德的同情,他在心里发誓,为了对小兄弟的爱,他一定要把这孩子抚养成人,将来小若望万一犯了什么罪过,也可以用这桩为了他才做的善事来补偿。这是他用他弟弟的名义贮备的一桩功德,这是他打算为弟弟事先积蓄的一件好货物,因为他担心小家伙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缺少那种资财——那种通过去天堂的关卡时要缴纳的惟一的资财。
  •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从周围发现的只是憎恨,他也学会了憎恨,他有了人所共有的凶狠,他拾起了别人用来伤害他的武器。
  • 对于我们每个人说来,在我们的才智、我们的道德、我们的气质之间,存在着某种平衡,它们毫不间断地自行发展,除非生活遭到重大的变故才会中断。
  • 有些认真的人断言,人类吸尽了合法[插图]的知识之后,就敢于深入到非法[插图]的知识里去。
  • 圣母院在那段时期被克洛德和伽西莫多两个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和同等的热情如此钟爱,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命运。它被那个又固执又粗野、只有一半像人的人所爱,是因为它的美丽,它的高大,以及造成它整体宏伟壮丽的那种和谐;它被那个聪明、热情、富于想象力的人所爱,是因为它很有意趣,它的神话性,它所蕴含的意义,它前墙上各种雕刻所表示的象征意义,就像羊皮纸上那第二次书写的文字下面被擦去的第一次的文字[插图]一样。一句话,是因为它那不断向智慧提出的难解之谜。
  • 凡是魔术、巫术,哪怕是最清白无辜的,在那些圣母院管事人看来,都是妖法,再没有比他们更顽固的仇敌、更无情的告发者了
  • 由于性格关系,也由于环境关系,他一向是远离女人的,现在就似乎比一向更加憎恨女人了。一件丝绸衣服的窸窣声就足以使他把风帽拉下来遮住眼睛。

第五卷

  • 从一个学者口中倾注给另一个学者的恭维,只不过是一瓶加了蜜的苦胆汁而已。
  • 克洛德向夸克纪埃讲的这些恭维话,带着挖苦的尖刻的讽刺语气和一种凄苦冷酷的微笑,这是一个优秀而不走运的人偶尔取笑一下恶人的财富,而那个恶人却没有发觉。
  • 唉!唉!有些小事往往变成大事:一颗牙齿会战胜一块岩石,一只尼罗河的老鼠会杀掉一条鳄鱼,一把带柄的剑会杀掉一条鲸鱼。这本书要消灭这座教堂!
  • 他看出了将来智慧要代替教义,舆论要推翻信仰,人们要摆脱罗马。这是哲学家在看到人类的思想被印刷术所截取,在神权政治的蓄水槽里蒸发干时所作的预言。这是兵士在观察青铜破城锤时说“塔快要倒了”所感到的恐怖。这表示一种权力要被另一种权力所取代。这意思就是说:“印刷品要消灭教堂。”
  • 一切文明始于神权政治而终于民主。
  • 在印刷的形式下,思想比任何时候都更易于流传,它是飞翔的,逮不住的,不能毁坏的,它和空气融合在一起。
  • 这是不足道的遗嘱,是一种衰落的伟大艺术临终前回到童年时代去的胡言乱语。
  • 人类就有两种书籍,两种记事簿,两种经典,即泥水工程和印刷术。一种是石头的圣经,一种是纸的圣经。

第六卷

  • 每个驼子都会昂起脑袋,每个口吃的人都喜欢高谈阔论,每个聋子都会说悄悄话。
  • 对于这一类把爱情当生命的女人,必须有个爱人或是孩子去充实她们的心,要不然她们就非常不幸。
  • 小女孩将来会成为一个美人,一个贞节女人,一位皇后。
  • 。她似乎并不难过,也没有知觉,她好像同那个洞穴一块儿变成了石头,同那个季节一起变成了冰块。她双手合抱,目光呆定,第一眼看去像个幽灵,第二眼看去像个塑像。
  • 事实上灵魂并没有离开那毫无生气的、梦沉沉的躯体,至少它退避或隐藏到深处,而外界的声音已不能再到达那里了。
  • 我不关心的世界怎么会来关心我呢?
  • 群众有等候观赏公开行刑的习惯,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他们用观看刑台——一个十法尺高的中空的水泥台子——来消磨时间。
  • 人民,尤其是中世纪的人民,在社会上就像孩子们在家庭里一样,他们长久停留在原始的无知状态里,停留在道德与智力的幼稚阶段,可以用形容儿童的话来形容他们:在这种年纪是没有怜悯心的。
  • 人民,尤其是中世纪的人民,在社会上就像孩子们在家庭里一样,他们长久停留在原始的无知状态里,停留在道德与智力的幼稚阶段,可以用形容儿童的话来形容他们: 在这种年纪是没有怜悯心的。
  • 伽西莫多的脸色又黯淡起来了。微笑还在一片阴云间停留了一会,但那是痛苦的、无力的、带着深深悲哀的微笑。
  • 这时,人们看见他那一直干燥如焚的独眼里,滚出了一大颗眼泪,沿着那长时间被失望弄皱了的难看的脸颊慢慢流下来。这也许是那不幸的人生平第一次流出的眼泪。

第二部

  • 只要滴一滴葡萄酒在一杯水里,就能使整杯水变得绯红;只要突然来了一位更漂亮的妇女,就能使一群漂亮妇女感染某种恶劣情绪——尤其是当有位男子在场的时候。
  • 很难说清楚那副眼光是什么性质,眼中闪烁的火焰又是打哪里来的,那是一副呆定定的目光,然而充满着烦恼与不安。他全身凝然不动,只是偶尔机械地颤抖一下,好像被风摇动的树木一样。看到他那比他靠着的栏杆更像大理石般不动的手肘,看到那使他面孔皱缩的呆板的笑容,你会认为克洛德身上只有眼睛还是活着的。
  • 看见那个陌生人,副主教的注意力就好像一半给了他一半给了跳舞姑娘,脸色越来越阴暗了。他忽然挺直身子,一阵战栗透过他的全身。“这个男人是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总是瞧见她单独一人的呀!”
  • 教堂里已经昏暗无人,小礼拜堂的灯光已经像星星似的在闪烁发光,只有教堂前墙上巨大的雕花圆窗被落到天边的夕阳照成五光十色,像一堆宝石在暗中闪亮,把炫目的反光投射到本堂远远的尽头。
  • “那么,”脸色越来越开朗的克洛德说,“你相信那小东西没有被男人碰过?”
  • 她是个天真热情的姑娘,什么都不懂,却又对什么都挺热心。她连男人和女人的差别都不明白,就是在梦里也弄不清。她就是那一种人,特别喜欢跳舞,喜欢热闹和新鲜空气。她很像一只蜂王,脚上长着看不见的翅膀,生活在永远的回旋中间,她是在一直流浪的生活里养成这种性格的。
  • “听我说,比埃尔·甘果瓦先生,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并没有堕落,我是很关心你,很希望你好的。可是假若你同那魔鬼般的埃及姑娘接触一下,就会使你沦为撒旦的奴隶。你知道,肉体往往会使灵魂堕入地狱。只要你接近那个女人,你就会遭殃!就是这么回事。”
  • 他再也不动了,转身背对着那些钟,蜷伏在石板的单斜檐后面,用那已经使副主教惊讶过一次的梦沉沉的温柔的眼光盯着跳舞姑娘。
  • 他可不知道这种人类感情的海洋假若被人堵住了出口,就会多么疯狂地汹涌奔腾,会怎样暴涨,怎样升高,怎样泛滥,怎样刺透人的心,怎样使人心里发出叹息,怎样使人发狂,直到它冲破堤岸泛滥成灾。
  • “若望,你没有灵魂。”“这个吗?用伊壁鸠鲁的话来说,我是缺少一种没什么用的无名的东西。”
  • “若望,你没有灵魂。” “这个吗?用伊壁鸠鲁的话来说,我是缺少一种没什么用的无名的东西。”
  • 那姑娘浑身发散出一种纯真的芳香,一种贞洁的妩媚,使弗比斯在她跟前不敢过于随便,

第八卷

  • 由于在审判,所以就引起错觉,那些在街头多次看见加里表演过这类无害戏法的观众,此刻在司法宫的拱顶下又重新看到时却惊吓起来,那只山羊肯定是魔鬼啦。
  • 可恶的讨厌的贱货!”一个年老的法官说道,“她偏偏在人家还没吃晚饭的时候去受刑!”
  • 在严刑之下,她再也鼓不起勇气了。一向过着快乐光明甜美生活的不幸的孩子,第一种苦刑就把她制服了。
  • 自从来到了这里,她既不是醒着也不是睡着,在这种不幸之中,在这个地牢里面,她再也分不清醒着和做梦,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一切都是混乱的、破碎的,都在她的思想里飘浮着,流散着。她再也不能感觉,不能辨识,不能思考了,顶多只像做梦般恍恍惚惚。从来没有哪一个活人坠入过这么深的空虚。
  • 全世界都有白天,为什么他们只给我黑夜呢?
  • 一个人只要干了一件坏事,就想干尽一切坏事,除非发了疯才会中途停止!罪恶的另一头有令人昏迷的欢乐呢。
  • 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罪人,可是我的女儿使我成了虔诚的信徒。由于爱她,我心头充满了宗教信仰,她的微笑像通往天堂的门户,我从她的微笑里看见了您。
  • 当时的上流社会几乎不知道从街角经过的犯人姓什名谁,全体民众对于这种常见的事更加不在乎了。人们对于死刑的执行,就像对于面包匠的烤炉或屠夫的屠宰场那样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觉得刽子手只不过比屠夫稍微凶恶些罢了。
  • “得啦,你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谁也别想得到你。”
  • “得啦,你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谁也别想得到你。”
  • 教堂是一种避难的处所,人类的司法权是不许跨进它的门槛的。
  • 一个这么丑陋的人竟然去保护这么一个不幸的人,伽西莫多竟然搭救了一个判了死刑的姑娘,这是多么动人的事!这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两个极其不幸的人在互相接触,互相帮助。

第九卷

  • 他把心灵深处所有的仇恨和怨毒通通翻了出来,用医生观察病人的眼光,认出了这些仇恨和怨毒都不过是那被损害了的爱情。爱情——男人们心中整个真理的源泉——在神甫的心里变成了可怕的东西,使他这样一个人竟从神甫变成了魔鬼
  • 他力求形成一个幸运的观念:假若她并不是波希米亚人,他自己也不是神甫,弗比斯也并不存在;假若她会爱他,他想象着一种可能属于他的庄严的爱情生活;想象着就在那同一时刻,世界上到处都有幸福的伴侣在夕阳下或有星星的夜晚,在橘柑林中或是小溪边情话绵绵;想象着假若上帝愿意,他同她也可以成为这些幸福伴侣中的一对,这时他的心就在温柔和失望中酥融了。
  • 他就这样一直跑到黄昏时分,这种想逃避自然,逃避生活,逃避自己,逃避人类,逃避上帝的奔跑,继续了整整一天。有几次他脸孔朝下跌倒在地上,随手拔起新生的麦苗,有几次他在荒村的一条街上停下来,思想痛苦得难以忍受,竟用双手紧抱着脑袋,想把它从肩膀上拔出来在地上摔个粉碎。
  • 不幸的人往往如此。他珍惜生命,也许他真的看见地狱就在他的背后。
  • 他自以为已经远远离开了巴黎,可是辨认一下方向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绕着大学区的城墙转了一圈。
  • “鸱枭可不能到云雀的窝里去。”
  • 极端的痛苦,像极端的欢乐一样不会经久,因为它过于猛烈。
  • 宁静渐渐回到了拉·爱斯梅拉达的心里。极端的痛苦,像极端的欢乐一样不会经久,因为它过于猛烈。
  • 这种感情愈是盲目,就愈加顽强,这真是不可理解的事。在毫无道理的时候反倒是最最坚决。
  • 她常常责备自己没有那种能使她对他的丑陋视而不见的感恩心情,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惯那个敲钟人的,他实在太丑了。
  • “我的不幸正因为我还是过分像人,我情愿完全是一头牲畜,像这只山羊一般。”
  • 聋子看着她,他是明白这种哑剧的。可怜的敲钟人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他一滴也不让它流下来。忽然他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回转身来,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她说道:“你愿意我替你去找他吗?”
  • 他离开了她。她不满意他呢,他宁愿受她虐待也不愿使她难过,他自己承担了全部的痛苦。
  • 人的心(堂·克洛德深深思考过这些问题)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第十卷

  • 是呀,凭我的荣誉担保!起先我爱过女人,后来我爱禽兽,现在我爱石头。它们也同女人和禽兽一样可爱,而且没有那么虚伪。”
  • “那么你仍然很穷吗?” “穷是很穷,快乐倒也快乐
  • 他待伽西莫多就一直非常苛刻,可是尽管他经常威胁甚至打骂伽西莫多,却丝毫不能动摇那忠实的敲钟人的决心、耐心和坚定,他忍受着副主教的咒骂、恫吓和拳打脚踢,毫无怨言也不叹息一声,只是每当副主教爬上钟塔的楼梯时,他就用不安的眼光跟随着,但是副主教也留心着不让自己再在那埃及姑娘面前出现了。
  • 他们希望抢劫圣母院一定要比希望拯救埃及姑娘更强烈得多,我们还可以认为他们里面有些人不过是把拯救埃及姑娘当作抢劫圣母院的一个借口罢了,假若抢劫也需要借口的话。

第十一卷

  • 一个什么都不相信的人,到了性命攸关之际,也会相信那最靠近的寺院的宗教呢。
  • “这就是生活呀,”那位哲学家每当差点儿跌倒时就这样说道,“使我们摔跤的往往是我们的朋友!”
  • 人类的行动都是从两个起点开始,在一个人那里受到尊敬,在另一个人那里却被咒骂。
  • “我告诉你我是属于我的弗比斯的,我爱的是弗比斯,漂亮的是弗比斯!你这个神甫,你多老!你多丑!滚你的吧!”
  • 我们描绘不出她的姿势,她的声调,她说话时吞下去的眼泪,她合起来又搓弄着的双手,她那凄苦的笑容,含泪的眼光,那些呻吟和叹息,那些夹杂着没条理的不连贯的傻话的悲惨的激动人心的叫喊。
  • 在都市周围那些碉堡外面,是一片像羊毛那样的濛濛的雾,透过那层雾气,模糊的大片原野和优美的此起彼伏的山陵隐约在望。各种飘浮的声音都向半醒的城市散落,晓风把雾濛濛的山丘上几团散碎的白云推向东边的天空。
  • 到了那最骇人的刹那,只见一个魔鬼般的笑,一个不复是人类所能有的笑,从神甫铁青的脸上迸出来。
  • 这时伽西莫多重新抬起眼睛去望埃及姑娘,看见她的身子吊在绞刑架上,远远地在她的白衣服里作临死的痛苦的颤抖。随后他又低下头去看看直挺挺躺在钟塔下面的摔得不像人样的副主教,他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啊!都是我爱过的人呀!”
  • 弗比斯·德·沙多倍尔也得到了一个悲剧的收场:他结婚了。
  • 那个男子一定是自己去到那里,而且就死在那里了。人们想把他同他抱着的那具尸骨分开,他就倒下去化成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