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

尼尔·盖曼

歌

• 若你生有异禀 能见得内心之隐 一万个日夜奔波不停 直到岁月染白发际 当你归来，讲给我听 你经历的一切奇迹

前言

•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颗流星。它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是一道划过天际、转瞬即逝的光芒，而像黑色天鹅绒上的一颗闪耀钻石，悠悠降落。
• 我要为大人写一部童话，给那些喜爱并欣赏这类东西的人读，以内察的、讲故事的口吻写下来。
• 除了这个愿望：有朝一日，再写一篇特里斯坦·索恩的故事，或将可怜的珍妮·克尔顿送去现在的石墙村，寻找爱与遗忘。

第一章 石墙村，九年一度的奇事

•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想追寻心之所向。
• 村里的屋子方正古旧，由灰岩砌成，屋顶覆着深色瓦片，烟囱高高耸立。所有屋子相倚而建，一栋挨着一栋，充分利用了岩石上的每一寸空地，与灌木和小树交相掩映。
• 成百上千年来，村民们反倒在裂口两侧安置了守卫，并力图打消自己越墙的念头。
• 只有极少数人怀着明确的目的来到石墙村，有时守卫会放他们通过。这些人眼中散发出的光彩，看上一眼便懂了。
• 查理斯·狄更斯正在连载小说《雾都孤儿》；德拉普刚拍下月球的第一张照片，将苍白的月面冻结在冰凉的纸面上；莫尔斯新近宣布了一种靠金属丝传递信息的方法。
• 小摊饰满花草：风铃草、毛地黄、风信子、水仙花，还有紫罗兰、白百合、娇嫩的赤色犬蔷薇、洁白的雪花莲、幽蓝的勿忘我和许多邓斯坦叫不上名的花儿交相辉映。每朵花都是用水晶或玻璃做的，辨不出是雕刻还是拉丝工艺，每一朵每一簇都活灵活现，发出与远方玻璃钟一样的轻灵乐声。
• 精灵女郎笑了笑：“不会。等哪一天月亮失去了女儿，一周里出现两个星期一，我就会重获自由。
• 他忽然好奇起走在石墙顶上的感觉来，他的父亲也曾这么想过。
• “这是把猫的呼吸、鱼鳞、月光和银子混在一起做成的。”她告诉他，“除非魔咒破解，否则坚不可摧
• 末了他想抽出，可女子不允。她用双腿紧紧缠住他，使劲挤压。邓斯坦感觉两人宛如占据宇宙一隅。在那席卷一切的一刻，他们融为一体——给予，同时接纳。群星渐渐暗淡，消失于黎明前的夜空。
• 天寒地冻，刺骨的寒风吹过旷野和枯林呼啸而来，冰凉的细雨自铅灰色的天空淅沥而下。

第二章 就这样，特里斯坦·索恩长大成人，贸然许下诺言

• 还有一只小小猫，毛皮泛着灰蓝光泽，眼睛会随心情变色，从金绿到肉色，再到深红与朱红。
• 十四岁时，在下流笑话、窃窃私语和淫秽情歌的耳濡目染下，特里斯坦知晓了性这回事。
• 她的伶牙俐齿足以令谷仓门上的油漆起泡或撕开橡树的树皮。
• 镇上的每个男孩都倾心于维多利亚，许多沉稳的绅士亦是如此。他们不声不响地结了婚，胡须也染了霜。可每当维多利亚从街上走过时，他们仍会直勾勾地盯着她，变回青葱岁月的那个男孩，脚步也轻快起来。
• 一同坐在果园里岁数最大的苹果树上，粗壮的树干坐上去既惬意又安稳。每当五月的微风拂过，粉色的花瓣就像雪一样纷纷撒落，停驻于她们的掌心和裙裾上。午后的阳光穿透果园里的叶子，投下绿色、金色和银色的斑驳光点。
• 少有人能见到前人眼中的星空，城市、乡村都向夜空放出了太多光亮。不过呢，在石墙村，星星就像宇宙或思想那样浩瀚无穷，如森林中的树或树上的叶子那般不计其数。
• 秋日的暮色渐渐转浓，不知不觉就入夜了。特里斯坦嗅到空气中依稀的冬日气息——混合了夜雾、凉爽的黑暗和浓郁的落叶味。
• 更令他讶异的是，先前的月亮是一道纤细的新月，而今照着他的却是一轮硕大的金色满月，又圆又亮，色泽深沉。
• 星星一旦坠落，就很难找到了。
• 因无知而无惧，因年轻而无畏

第三章 我们遇见了一些人，大多都还健在，他们也关注着流星的命运

• 这种空洞相当迷惑人，就像一块看似毫不出奇的岩石，当你爬到一半时，才发现上无落脚之处，下无退路
• 起初，这道光同月亮一般大，接着越来越大，无限放大，整片树林都在震颤。各路生灵凝神屏气，萤火虫放射出有生以来最亮的光芒，每只都深信这终归是爱，却终为徒劳……

第四章 “我能乘着烛光到那里吗？”

• 特里斯坦每迈出一步，十月就离他远一些。他宛若步入了夏日，沿着小径前行。
• 他想象着星星们不变的面容：脸色苍白，温柔地笑着，似乎已看遍下界之人的纷争与苦乐；每每见到一个小人物自以为这就是世界中心（谁不曾自命不凡过呢），她们便不觉莞尔。
• 不好意思，”耳边传来毛茸茸的低语，“你能梦得安静一点儿吗？你的梦都溢出到我的梦里来了。
• 阳光穿透野蔷薇树篱，在草坪上投射出斑驳的金绿光点。飘来一丝天堂般的味道。
• 特里斯坦沉吟片刻，才说：“我来自石墙村，那儿有个叫维多利亚的姑娘，她是天底下最漂亮可人的女孩。为了她，只为了她，我献出了自己的心。她的脸蛋——”“五官俱全吗？”小矮人问，“眼睛？鼻子？牙齿？都和普通人没两样？”“当然。”“那你就跳过这段吧，权当讲过了。所以说，这位年轻小姐差遣你来干什么蠢事？”
• “那是因为——”特里斯坦宣称，“每个恋人情感上都是个疯子，思想上都是个吟游诗人。”
• 小矮人擦擦鼻子：“我会叫她把头塞进猪圈，接着扬长而去。找一个不向你索要整个世界就愿意吻你的人。你准能找到。若朝你来的地方往回扔半块砖，不可能一个都砸不中。”
• 比方说，如果有人问你从哪儿来，你不妨说‘从后头来’；如果问你要往哪儿去，你就说‘往前方去’。”
• 三个二十里加十里。我能乘着烛光到那儿吗？当然，到了再回都可以。若你的脚步够轻盈，那就能，乘着烛光到那里。
• 虽然俗话说，锦衣成就不了能人，华羽成就不了好鸟，可衣服有时真能给人增色不少。
• 一个人若是步行，穿越险峻的高山和灼热的沙漠，当中只停下来睡觉，那么在他抵达星星的落点前，头顶的月亮会盈亏六次。
• 猫的呼吸、鱼的鳞片加上磨坊水池的月光，由小矮人熔化、锤炼、打磨成形。你得靠它把星星带回来。
• 刚迈出一步，他便站到了湖边，烛光照亮了湖面；他越过群山，穿过人迹罕至的峭壁，积雪中小生灵的眼里映照着烛焰；他在云层中穿行，白云虽有些虚无缥缈，仍稳稳地支撑着他，脚感舒服极了；他紧握蜡烛，来到地下，潮湿的穴壁反射着跃动的烛火；他又来到山间，随即是野林中的一条小径，他瞥见一辆双轮羊车，由两头山羊拉着，驾车的是个红裙女人，乍看之下像历史课本里的博阿迪西亚[插图]；他又跨出一步，置身于葱茏的峡谷，耳边传来泉水溅入小溪后的一路欢歌。
• “你们星星睡觉吗？”“当然，但晚上不睡，晚上我们要发光。”

第五章 王位之争持续升温

• 这头狮子体形硕大，毛色宛如临近黄昏时的沙漠
• ：像雪那样冰凉，像磨坊水池里的月光那样纤柔，抑或像鳟鱼在黄昏浮上水面觅食时，银色的鳞片映射的光辉。
• 因为星星活生生的心脏是一剂神药，能抵御一切年龄和岁月的侵蚀。我的妹妹们正等着我回去。”
• 远方的闪电在她的字句间闪耀，森林寂静无声，仿佛每片叶子和每棵树都在仔细聆听。
• “看来我也被你绑住了，就像你被我绑住了一样。”

第六章 树说的话

• 要拥有什么并不难，连拥有一切都不难。你只要知道那属于自己，再放手就好。
• 但他转念一想，探寻星星的一路上，任何一点儿进展都多亏他人的好心相助。
• “如果你把她绑住，而她又挣脱了锁链，那天上地下都没有力量能驱使我来帮你，就算伟大的潘或森林少女亲自来恳求我也没用。但你主动解开了她的锁链，因此我愿意帮你。”
• 树林中央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最遥远的边界，树告诉风，风传话给下一棵树……
• 据说，那条如脊柱般纵贯仙国南北的灰黑色山脉曾是一个巨人，他是如此硕大沉重，以至于有一天，在耗尽了移动和生存的能量后，他在平原上伸展开四肢，陷入沉沉的睡眠，每两次心跳都相隔数个世纪。
• 当刀片够锋利时，她能用任意一把划破你的喉咙，你却感觉只是被一根轻若无物的发丝拂过，温热的血就悄无声息地流淌开来。
• 没生命的东西就是比有生命的顽固，他们的灵魂更老更蠢，难以塑造。如果我能重返青春……唉，想当初，我能把群山变为瀚海，让云彩化作宫殿。我能用河滩上的鹅卵石让城市变得人丁兴旺。若我能再次年轻……”
• “独角兽是月亮的走兽，”
• 黎明时分，突然下起雨来，天空像是变成了一片湖。
• “你还年轻，又在恋爱，每个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都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人。”

第八章 天之船之旅

• 切忌过早估量尚未破壳的仔鸡值多少钱。
• 我的姐妹们叫我依凡妮[插图]，因为我是颗晚星。
• 人尽皆知，星星一旦穿过石墙进入凡间，顷刻间就会化作一颗坑坑洼洼的陨石，冰冷而死气沉沉，对她们也再无裨益。
• 这可说不准。可就算冲着无人的虚空高喊，也好过不出声，让路过的人错过我们。
• 我们是一支猎捕闪电的远征队
• 特里斯坦和星星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脚踏实地的那一刻，特里斯坦舒了口气，可心头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仿佛在他踏足地面的一刹，有什么美好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 歌唱我们尊贵的母亲、光阴的自然法则、闪耀光芒的喜悦和寄身苍天的孤独。

第九章 狄戈瑞沟领主之战

• 他分不清全身的动脉和静脉是在任火焰流经四肢百骸，还是在泵送寒冰。
• 如今在他眼中，星星已不是一件能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的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维多利亚又是他爱过的女人……
• 我胃里也翻搅个不停，像吞下了一百只蝴蝶似的。

第十章 星尘

• 人们常常注意到，忽视显而易见的大事就像忽略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在生活中屡见不鲜，而对大事不上心往往会惹出麻烦。
• 有时我会想，她是把人变成了动物，还是释放了我们心中的野兽？也许在我的天性中，就有一部分是鲜艳多彩的鸟儿。为此我曾深思熟虑，却怎么也得不出个结论来。
• 若不出我所料，你就会变成在那个世界该有的样子：一块从天而降的冰冷死物。
• 他曾用一根类似的链子绑住我，又放了我，我就从他身边逃走了。他再次找到我，用良心上的责任束缚我，这比任何锁链都来得牢靠。
• “我什么都没做，该做的我十八年前都做了。我被你束缚为奴，直到有一天，月亮失去女儿，一周中又出现两个星期一，我就会重获自由。”
• “没错。这再次印证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呆子……白痴！” “还有大笨蛋。”特里斯坦补充，“你总喜欢喊我大笨蛋，还有猪头。” “哼，你就是这些东西的总和，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我还担心你遇到麻烦了呢。” “抱歉。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你不会的。”星星认真而笃定地说。
• 在凉丝丝的春雨中，他们第一次接吻，对漫天飞雨浑然不觉。特里斯坦的心怦怦直跳，仿佛盛不下呼之欲出的喜悦。忘情拥吻之时，他睁开眼，对上星星天蓝色的眼睛，她的眸中诉说着不离不弃。
• 我是乌娜女爵，风暴堡第八十一任领主的头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儿。
• 乌娜女爵点点头：“很好。眼下你我关系已尽，你必须偿付我多年的辛劳。”这些事自有规矩，万事万物皆有规矩。
• 他把这想法告诉星星，星星骂他“白痴”，他却宣称，男人被叫作白痴是此生最高的殊荣。
• 可我不想统治任何地方、任何事物，除了我爱人的心。
• 你应该将心交给我，让我带回去。我和妹妹们便能再次焕发青春，一直活到下一个纪元。你的男孩只会让你心碎，糟蹋你的心，或把它弄丢。他们都那副德行。

尾声 若干结局之一

• 不可避免地逗留尘世静候相见的日子
• 特里斯坦和依凡妮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注定无法永恒，因为时间这个盗贼终归会把一切收入自己尘封的仓库。
• 人们说，每晚处理完国事后，她会一瘸一拐，独自爬上宫殿之巅，站上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似乎对山顶的寒风毫不在意。她一言不发，只是仰望着漆黑的天穹，眼神忧伤，看那漫天星辰悠然起舞。

石墙村：序章

• 她隐隐感受到，你一生中并无太多此刻般的时刻：在这一刻，肺里的空气、脚下湿漉漉的草坪、贴着皮肤的棉布——都让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在这一刻，你完完全全活在当下，过去和未来都无所谓了。

致谢

• 孩子们，说实话，完全没帮上忙，说真的我也不觉得他们以后会帮上什么忙。
•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妻子，阿曼达·帕默，她出乎意料地落入了我的世界，还用说吗？她就是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