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

东野圭吾

第二章

  • 牟田皱着眉头,从斜下方轻蔑地瞪着雄一,右眼下的伤疤显得更为凶悍。
  • 他姓桐原,叫什么就不记得了
  • “我记得应该是秋吉。秋冬的秋,吉利的吉。”江利子听着对话,感到很意外。之前,雪穗可说完全无视于那些人的存在,但原来她连对方的名字都看得那么仔细。江利子不记得那人身上是否别有名牌。
  • 中年警察问道,语气听起来很温和,却隐约透露出老师们没有的剽悍。光是他的声音便足以让雄一畏怯。
  • 警察的语气还是一样平静,但充满一种意味——目前就数你最有嫌疑。
  • “可缩写是RK呢。”江利子看着绣在上面的字母,“唐泽雪穗(Karasawa Yukiho)不应该是YK吗?”
  • 他的桌上放了一个布质杂物袋,是以拼布做成的袋子,上面绣了缩写“RK”。

第三章

  • 说着,桐原像是同意自己的话似的点点头。
  • 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想逃避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他还是处男。
  • 她的手表不见了。那不是什么高档货,她向来出门时都戴着,因为她认为弄丢了也不会心疼。神奇的是它始终没有丢,就这样慢慢便产生了感情——就是这样一只表。
  • 不用了,先这样吧。也不一定是落在那里,我再找找。”
  • 这次也一样,若是掉在别的地方,她大概早就毫不犹豫地死心了。但这次情况不同,不能把那只表掉在那个地方。奈美江后悔不已,明知道要去那种地方,为什么要戴那只去呢?她有好几只手表啊。
  • 一坐下来,对面车窗便映出她的身影——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运动衫、牛仔裤,打扮毫无女人味,显然已三十好几的女人。还是这样自在多了,她想。
  • 她不由得安心地呼了一口气,用备用钥匙开了锁,畏畏缩缩地推开门
  • 但看得出那是精密的电子元件和计数器。是音响吗?她想,还是在修理投影仪?无论如何,都像有人工作尚未完成的样子
  • “好像是我和阿彦在一起时,被认识的朋友看到了,那个朋友多嘴告诉他‘你太太跟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在一起聊得很开心’什么的。”
  • 友彦喝光冰咖啡,仍无法解渴,又大口喝起玻璃杯里的水。
  • ,马尾女就是花冈夕子。
  • 如果你爱惜自己,最好不要多嘴。这个世界上,比警察还要恐怖的人多得是。
  •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长凳上还留有余温。
  • 来公园的路上,友彦尽量不说话。这样看起来虽不自然,但也不必强自镇定,这是桐原的建议。“高中生在警察面前一副坦然无事的模样反而奇怪。”他说。
  • 马球衫从鼻子呼出一口气。
  • 我喝了冰咖啡,跟她聊了一下就回家了。
  • “是的。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花冈太太塞给我一张五千元的钞票,可是我没有收。”
  • “心斋桥新日空酒店的大厅。”这个问题他诚实地回答了,因为他知道夕子丈夫的朋友曾经看到过他们。
  • 这件事是有玄机的,因为是友彦先打电话给森下。他知道森下去打工不在家,故意挑那个时间打电话,然后请森下的母亲转告森下回电。这当然是为了确保不在场证明所做的手脚,这一切都是依照桐原的指示进行的。
  • 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从那之后,花冈夕子的丈夫便不曾出现在友彦面前,南局的警察也没有再来。
  • 问为什么,桐原便笑着说是秘密。他会发出冷笑之外的笑声,真非常难得。
  • “学校不过是人生的一小部分。”

第四章

  • 雨没有大到需要撑伞,却也悄无声息地沾湿了头发和衣服。秋雨绵绵,灰色的云却不时分开,让夜空露出脸来。
  •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当中有人把‘Submarine’的程序泄露给这家‘无限企划’。”
  • 你要相信大家是你的自由,但有人出卖我们,这是不争的事实。”
  • 另一个人则说:“既然要卖,当然是跟大家商量后我们自己卖啊,这样赚的钱绝对更多。”
  • 他想,大概是因为无法了解她吧。即使他们的距离近得可以触碰彼此,言谈也很亲近,但有时他仍会蓦然觉得她遥不可及。他不明白为什么,并因此心生焦躁。
  • “家教?哦,明白了。”田川眼中露出轻蔑,
  • 他怎么忍心碰触她的痛处?
  • 钥匙圈上的小铃铛发出了叮当的声响。

第五章

  • 那是更危险的光——这才是一成的感觉,可以说是隐含了卑劣下流的光。他认为真正的名门闺秀,眼神里不应栖息着那样的光。

第六章

  • 傻瓜,那不是让客人方便,是为了银行可以少请几个人。” “有道理,真气人,还说什么以后是卡片时代呢。”
  • “捡别人丢的东西不还,跟偷别人随意放置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差别。有错的难道不是把装了钱的包随便放的人吗?这个社会上,让别人有机可乘的人注定要吃亏。”
  • 所谓密码即时认证系统,是指持卡人密码不直接存入银行卡,而是记录于银行的主计算机。每当持卡人使用卡片,自动取款机便要一一向主机查询密码是否正确。这样,他们制造的伪卡便没了用武之地。
  • 门外突然多了两名男子——一个穿深蓝色外套的大块头和一个穿绿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前面,穿工作服的退到后面压阵。友彦立即察觉危险,想把门关上,却被大块头挡住了。
  • 他衣服上带有柑橘的味道。
  • 男子从外套内袋中取出一盒登喜路香烟,叼了一根,用同一牌子的打火机点着。
  • 桐原眼睛眨都没眨,似乎令男子感到不悦。“你这烟灰缸不错。”说着,他直接把香烟在桐原手掌里摁熄。友彦看得出来,桐原全身肌肉紧绷,但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也没出声。他就这么伸着左手,瞪着男人。
  • 那家酒店就是高二时发生那件事的地方。
  • 。她脸上虽带着微笑,却显得颇为憔悴。原本圆圆的脸蛋,现在连下巴都尖了。
  • 友彦送走奈美江后的第四天,她被发现陈尸于名古屋的商务酒店,胸部和腹部遭利刃戳刺。据研判死亡已超过七十二小时。

第七章

  • 高宫诚被分配到东西电装东京总公司专利部快三年了。
  • 就是因为家里有钱,才绅士得起来,外表也才会显得有气质。同一个人要是生在穷人家,肯定没品位没气质!
  • 也许只要顺着这条线走,一切都会很顺利。但是……现在却有另一个女孩的脸孔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每每一回过神,却发现想的都是她。诚摇摇头,一种类似焦躁的情绪支配着他的心神。
  • 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无论你得出什么结论,我都没有异议。
  • 这时,诚想起大约三个月前,通话质量变差了,不容易听清对方的声音。
  • 一阵笑意不觉涌现,对自己的滑稽感到可笑。他想,自己与她之间终究没有命运之绳相连。平常极少有人会取消准备投宿的饭店,现在这种偶发事件竟然发生了。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回顾过去,他曾有无数告白机会。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平白错过良机,蹉跎至今。

第八章

  • 否则他们恐怕会以为这家店拒绝光看不买的客人,再也不踏进店里。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等他们哪天有了额外的收入,或是成绩进步、要求父母买电脑作为奖励的时候,再来光顾就是了——这是老板桐原亮司的想法。
  • 归还时,桐原带着别有含意的冷笑,说:“男人真好应付,一听到怀孕,就举双手投降。”
  • 友彦相信奈美江是榎本杀的。但问题是奈美江人在名古屋的事,榎本由何得知?友彦当然能猜出答案。但他死也不敢说出口。
  • 不久之前,桐原热衷窃听。友彦并不知道他是受谁之托、窃听谁的电话,但他曾几度找友彦讨论有效的方法。
  • 桐原的眼睛射出他在认真思考时才会发出的精光。
  • 。他手上戴着白金尾戒。
  • 他整张脸都扭曲了,接着变得像水泥面具般僵硬。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眼里没有任何光彩,嘴唇抗拒世上的一切。
  •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桐原全身射出一股由负面能量凝聚而成的暴戾之气。
  • 在那里笑。桐原竟然会说冷笑话,你能想象吗
  • 友彦虽然认识桐原多年,对他的了解却极为有限。
  • 他对我有恩,没什么好招待的,我想至少得让他抽烟。
  • 我和我妈其实是靠他养的。如果没有松浦先生,我爸一死,我们就流落街头了吧。”
  • 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 友彦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他拉开桐原办公桌的抽屉——收藏那把剪刀的盒子不见了!顿时,友彦产生了一个预感——桐原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 男人从外套内袋掏出警察手册。
  • “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得了,我已经跟不上了。”
  • 友彦叹了口气,看来搪塞没有意义。“其实,我们很头疼,因为老板突然不见了。”
  • 除夕那天,一直到打烊他都在。”
  • “他的手还是一样巧啊,而且是男孩女孩牵手的样子,真好。”

第九章

  • 正如诚所料,她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不管做什么都干净利落,而且成果无可挑剔。尤其是高超厨艺令他感动不已,无论是法国菜、意大利菜还是日式料理,她做出来的每一道菜都足以媲美专业厨师。
  • 正和她说话的是一个看来与运动无缘的肥胖中年男子,身旁放着黑色高尔夫球袋。
  • 诚再次意识到,所谓的高尔夫热潮原来是真的。
  • 我常想,最好改变一下,不能再过这种浮萍般随波逐流的生活了。
  • “没有……”说完,雪穗转身面对诚,“我是在想,你难道没有梦想、没有抱负、不求上进吗?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不再磨炼自己,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老去吗?我只是这样想。”

第十章

  • 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案子,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高宫。
  • “可他是换了铁杆后突然变好的,所以我想或许应该找一支适合自己的球杆。”
  • 转速极快的球以冲天之势往上飞。
  • 真的很抱歉,我认为我的打法没错……”“哦,这我知道。定是我以前没打好,今天才这样。就算是我来打,也会断。请别放在心上。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 但他并不认为少一根球杆会对成绩造成什么影响,也不想再让高宫过意不去。
  • 一看来人,今枝不由得闭紧嘴巴,他认得那张脸,是三泽千都留。她身后站着一个高个男子,这个人他不认识。
  • 而历经千辛万苦得到梦寐以求的资料时,那种喜悦与成就感,是从别的地方体会不到的。
  • “每个和她有密切关系的人,”筱冢压低音量,“都遭遇了某种形式的不幸。”
  • “适合她的。”今枝说,“夏天到秋天都可以穿的,要有型,但不要太花哨,穿去上班也不会太惹眼。她刚入社会,要是太出风头,怕会被欺负。”
  • 唐泽雪穗像穿梭于衣饰间一般,缓缓向他们靠近,露出微笑,笑容一点都不做作,因为她眼中同样流露出满是温柔的光,竭诚款待来店顾客的真诚,像光晕般自她全身散发出来。
  • 我认为服装和饰物不是用来掩饰一个人的内在,而是用来衬托。

第十一章

  • “我小时候养过好几只,全是捡来的,不是那种有血统证明的猫。我自认为是以同样的方式来饲养,但猫对人的态度,却因为它们被捡回来的时期不同而有很大区别。如果捡回来的是小猫,从懂事起就待在家里,在人的庇护下生活,对人不会太有戒心,天真无邪,喜欢撒娇。但是,如果大一点才捡回来,猫虽然也会跟你亲近,却不会百分之百解除戒心。看得出来,它们好像对自己说:既然有人喂我,那就暂时跟他一起住,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枪虾会挖洞,住在洞里。可有个家伙却要去住在它的洞里,那就是虾虎鱼。不过虾虎鱼也不白住,它会在洞口巡视,要是有外敌靠近,就摆动尾鳍通知洞里的枪虾。它们合作无间,这好像叫互利共生。”

第十二章

  • 如果你爱惜自己的身体,最好不要抽烟。你知道吗?抽烟会让胃液比平常多分泌几十倍。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就是这个原因。但是,空腹的时候抽烟,胃液会伤害胃壁,结果就变成胃溃疡。”
  • 康晴打开档案。像他这样带档案来开会的董事很少,事实上,就一成所知,只有康晴一人。
  • 抗生素‘瓦南’与糖尿病治疗用药‘古科斯’,两者目前都进行到人体试验阶段。下月初,报告便会送到。”
  • 为了让复杂的系统顺利发挥功能,对于上司来说,手下不能是不好使唤的齿轮。
  • 像这样偶尔将各部门的小情报告诉康晴,也是他的工作之一。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工作,但现任社长、康晴的父亲要一成做年轻常务董事的得力助手。
  • “好了,你先坐下。”康晴一边站起来,一边要一成在沙发上坐下。即使如此,一成还是等康晴在沙发上就座,方才坐下。
  • “蛛网膜出血。她好像是昨天早上接到电话的。学茶道的学生去她家跟她母亲商量茶会的事,竟发现她母亲倒在院子里。”
  • 康晴竖起食指,“自己的母亲病危,会通知一个无关的外人吗?我倒是认为,她在心酸难过的时候找上我,也算是一种答复。”
  • “假设想杀的人家里的卫生间是西式的,”晚餐吃到一半时,他说,“在他快到家时先行潜入,把氰化钾和硫酸倒进马桶,盖上马桶盖,立刻离开,这样凶手就不会中毒了吧?”
  • 听筒中传来类似低笑的声音。来自大阪、老奸巨猾的中年男子形象,在一成的脑海中迅速扩展开来
  • 一成握住听筒的手一紧,一股紧张感从脚边爬上来,心中的不安也加深了。
  • 以前,我用的警察名片曾被人拿去做坏事。从此,我只用个人名义的名片。”
  • 膝盖弯曲的那一瞬间,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一瞬间显示出他毕竟还是上了年纪。
  • “也难怪你会提高警觉,但我想请你诚实回答。我并不是从今枝先生那里打听到你的。事实上,今枝先生失踪了。”
  • 从二十日或二十一日之后就失踪了……”
  • “很正常,没有发生过打斗的痕迹。我通知了管区警察局,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可能不会积极寻找。”
  • 一直到上一瞬间,笹垣的眼神甚至令人以为他是个老好人,这时却突然射出爬行类般混浊的光芒。他的视线似乎要黏糊糊地往一成的身上爬。
  • 一成叹息着回答。这时和警察争论隐私权也没有意义。
  • “这就很难说了。警察这种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想了解一下。如果你不肯告诉我,我会去四处打听,问别人是谁想和唐泽雪穗小姐结婚。”
  • 听到一成回答他是常务董事,老警察睁大了眼睛,头部微微晃动,然后把这件事一并记下。
  • 虾虎鱼一定会待在枪虾身边。
  • 一成想,无论唐泽雪穗有什么样的过去,怀着什么样的秘密,终究无法不为母亲的死悲伤。根据今枝的调查,雪穗应该是成为唐泽礼子的养女后,才得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才拥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 在滨本夏美的带领下,他来到屋内,走上走廊。木质走廊打磨得极为光亮,绽放出的光泽来自耗费无数精力的手工擦拭,而非打蜡使然,同样的光泽也出现在每一根柱子上。一成仿佛看到了唐泽礼子的人品,同时想到,雪穗是由这样一位女士教养成人。
  • “可是,一个人拿主意总是叫人不安,身旁有人可以商量心里就笃定多了。”
  • 突然间,连自己都无法说明的感情从心底泉涌而出,简直像是封印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获得了释放,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感情。这份感情逐渐转变为冲动,他的眼睛注视着雪穗雪白的脖子。

第十三章

  • 沿楼梯来到二层,右膝有些疼痛。以疼痛的程度来感受季节的变化,是从几年前开始的?
  • 只不过桌上的日历一直停留在去年八月,那是今枝失踪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又三个月前了。
  • “她想知道大概一年前,有没有一个姓秋吉的人委托我们调查。”
  • 有一株芽应该在那时就摘掉,因为没摘,芽一天天成长茁壮,长大了还开了花,而且是作恶的花。
  • 但电脑似乎不是万能的,就在几天前,院外的技术人员前来和医生们讨论,他们怀疑电脑被黑客侵入了。典子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 请别再这样了。你光是打电话来,就已经造成了我的麻烦,我要挂了。
  • 像螳螂般细瘦的身影没变,他穿着灰色西服,但上衣看起来简直像挂在衣架上。
  • “我不是任何人的敌人。”
  • 她心里不断发出警告:绝不能对这个人掉以轻心!她感到这女人释放出来的气韵中含有一种异质的光,是他们生活的世界中不存在的。而这种异质的光,绝不会为他们带来幸福。
  • 听到笹垣这么问,她露出老大不耐烦的表情,用手上的签字笔指了指他后方。“搭里面那部电梯到三楼,沿着走廊走,门上就挂着董事办公室的牌子。”
  • 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
  • “那时,我比现在的你更小,真的还是小孩子。但是,恶魔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放过你。而且,恶魔还不止一个。”
  • 笹垣跟在一成身后,踏进大宅。铺着石头的长长甬道向宅邸延伸。笹垣想,真像外国电影的景象啊。
  • 这是时隔十九年的对峙。
  •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吧?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